第一百七十六章 百聆重生（五）

　　说实话，百聆建厂的这个地方可能是因为不相扰民的原因，毕竟在生产电视的时候，多少会发出些噪音，所以这个地方远离闹市区，有些偏。不过这个地段，基本就相当于凤城区的工业区了，不仅地价便宜，有着大片的空地，而且周围人烟稀少，也不怕污染什么的，是个建厂的好地方，就是离市区远了点，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上班不大方便。
　　这不，唐昱这会儿开车开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家合适的，这边是地段偏远的坏处了，倒是碰到几家规模不错的大排档，但环境实在差得可以，唐昱怎么会让宋宛如到那种脏乱差的大排档去吃东西，唐昱自己倒是无所谓，前世家中落魄的时候，再脏乱差的地方都去过，大排档更是经常去，不过让宋宛如这样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大美女去那种地方可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93年的东陵市，唐昱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他记忆清晰的，是2000年之后重回东陵市那时的记忆，这会儿，哪儿有个好吃的地方，唐昱还真不知道，于是乎，这样一路开着，不知觉间，唐昱竟然开车来到了上会和陶业骅一起吃饭的那家饭馆。
　　此时正是饭口，小餐馆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大厅里边总共就八个餐桌，已经有六个坐上了人，只空着两个。本来就不大点的餐馆，这会儿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好在唐昱知道，这个地方虽然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可是绝对干净。再者说，宋宛如那种出身的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东陵市里边，还真找不出她能看得上眼的美食，倒不如在这种干干净净的小饭馆，就当体验人生了。
　　饭店里边，隔着车窗唐昱便看到小龙和小虎两个小服务生飞快的穿梭与那坐上人的六个餐桌之间，尽可能快速的满足客人的需求。
　　“走，就这家吧，上次和凤城区的陶区长吃饭，就在这家，这家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而且东西也干净。”唐昱停好车，下车率先走了进去，宋宛如和周晓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将就着对付一口就行，只要干净就好，其他的倒是无所谓的，周晓虹本来就不讲究这个。
　　“小虎，挑几样可口的小菜，再来三碗热汤面。”唐昱进门坐在最里面的那张闲桌子旁的椅子上，一边招呼宋宛如和周晓虹过来，一边熟练的点菜，心中却在恶意的揣测着，不知道热汤面这种东西，宋宛如从小到大有没有吃过。
　　“好嘞，马上就好。”小虎本能的回答，刚回答完，便反应过来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是谁，愣愣的转过身，“昱、昱、昱、昱少。”
　　“呵呵，怎么，几天不见，不认识了，我今天可是给你拉来两位客人啊，你可要好好招待，别怠慢了。”唐昱指着宋宛如和周晓虹，有些揶揄的对小虎说道。
　　“一定，一定，昱少的朋友，我们怎么敢怠慢呢，昱少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告诉我妈做两样好吃的。”一见是上次对他们饭馆有恩的唐昱，这俩人立刻激动起来。
　　“别太麻烦，我们下午有事，简单吃点就行。”唐昱嘱咐了一声，随后就坐下来。
　　“放心吧，马上就好。”小虎笑着跑进厨房。
　　也不怪小虎对唐昱如此热情，先不说唐昱上次在这里为他们打抱不平，就说唐昱他们离开后，原本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混混竟然没有一个再敢到这来闹事，而且有一天一个客人喝醉酒，占了点老板娘便宜，还没等老板娘发火，这个醉汉便被几个路过的混混给拖了出去，不一会儿旁边的小巷中便传来一声声惨叫声，惨叫平息后，竟然又有一个混混回来，手中拿着一打钱，说是刚才那个醉汉的酒钱，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把钱塞到老板娘的手中，飞速离去。从此之后，老板娘的这个小店里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醉汉闹事的事情，只不过生意相比以前稍稍冷清了些，看来某些人已经把昱少罩着这里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老板娘和小龙小虎都知道这是沾了那个昱少的光托了唐昱的福气，心中不由得对昱少感激不已，今天唐昱再次光临这里，他们岂能不热情。
　　“昱少？呵呵，名头不小啊，连这边一个小饭馆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昱少在哪儿闯荡啊？”宋宛如似笑非笑的看着同于，旁边的周晓虹嘴角也画起了一道弧线。
　　事实上昱少这个称呼宋宛如在之前就知道的，那会儿唐昱还在医院里边躺着的时候琉金殿堂那边就率先传出了昱少的称呼，所以宋宛如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的小饭馆都有人知道，而且还能认出唐昱来，倒是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对唐昱很是感激。
　　“额，宛如姐，你就别挖苦我了。”唐昱苦笑了一声。
　　这时，不远处的小龙也注意到唐昱这边，迅速从货架上拿下来两瓶最贵的饮料，走了过来。
　　“昱少，我妈做东西很快的，你们先在这等一等，喝点饮料，菜一会儿就好。”小龙说话有些低沉，不知道为什么，眉头总是紧锁着。
　　唐昱笑着点点头，从小龙的手中接过饮料，打开后，给宋宛如周晓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小龙说的没错，倒是真够快的，不知道跳过了几个人直接给唐昱他们做，不到十分钟，小虎便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三道精致的小菜。
　　“菜来了，昱少，你们先吃，我妈正在给你们下面，马上面就好，对了，昱少，喝酒么，那补酒还有一点，我去给你们倒去，不过不多了。”说着，小虎便转身要去厨房，自从上次唐昱来过之后，老板娘就已经把那所剩不多的“男儿红”那进厨房，不敢再放在外面了。原本就不多，又给唐昱和唐天浩带了两瓶，剩下的就更少了。唐天浩带回去的那瓶，自己还没有闻过味儿就被唐天鸿给喝了，那天从琉金殿堂回去之后看到桌上的空瓶子，他是欲哭无泪啊，死活闹着要唐昱把自己的那瓶分一半给他。
　　虽然说那是老板娘那边的习俗，在没有结婚之前将那酒喝光的话不吉利，但是对于唐昱就不一样，唐昱对他们有恩，像老板娘小老百姓，是最知道报恩的了，别说是那所剩不多的补酒，无论任何事，只要老板娘一家可以帮得上忙的，他们绝对不会推辞，与社会上层的尔虞我诈相比，反倒是这些市井的平民更有人情味。
　　上一世唐昱家里破败后，搬到老街，幸亏有周围的邻里相互帮助相互照顾，这才能撑过去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特别是岑培伦，更是不遗余力的帮助他家。而这种温情，在上层社会是很难找到的，虽然地位越高的时候见面之时便越是谦虚有礼，不过表面上如此，那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下边，掩藏的都是数不清的尔虞我诈。
　　“不用了不用了，上次来的时候拿走你们那么多补酒就有些不好意思，剩下的那些你们就留着吧，留着你和小龙结婚的时候喝，兴许到时候我还要来讨一杯你们的喜酒呢，和你们的喜酒的时候我可是要喝那宝贝补酒的啊，其他的酒我可不喝，而且我们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喝酒，喝点饮料就行。”唐昱叫住小虎，开什么玩笑，人家就剩那么点宝贝酒了，而且还关乎人家的习俗，唐昱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见小虎回来陪着唐昱几人，加上另外一边有人招呼，小龙便对唐昱知会一声，过去招呼那边的客人了。
　　面还没有上来，但菜却已经上来了，唐昱招呼了一下宋宛如和周晓虹，开动了起来，边吃边和旁边的小虎闲聊。
　　“小虎啊，你还在上学呢吧，几年级了？”
　　其实看样子小虎比唐昱还要大上一两岁，只不过唐昱的人虽然是个才上高中的高中生，但他的心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了，某些时候便会不自觉的以大叔的口吻和其他人说话。小虎也不在意，一个称呼罢了，不必计较，而且上次也见过了唐昱老气横秋的样子。
　　听了唐昱的问话，小虎略带苦涩的笑了一笑，道，“早就不念了，初中毕业后，我就来这帮妈打理这个店。”
　　唐昱心中恍然，也是，小虎表面上看挺憨实的，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圆滑的一个人，这种圆滑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由于长时间从事服务生这种行业，就是再老实的人，也会培养出眼力见儿的。从小虎的圆滑上就可以看出，他做服务生已经不是一两年了。
　　上一次唐昱、唐天浩和陶业骅三人来这个小店的时候，小虎从三人的神态气质举止上就看出了三人的不同，就从这一点上，也就足以证明他在服务生这个行业上已经是个老手了。
　　唐昱沉默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生活方式和感受，因为他曾经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重生前，唐昱一家经历了那场浩劫后，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到了极点，那时的唐昱也曾动过辍学的念头，回家打些零工，希望帮助家里分担一些，但是当唐天鸿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后，暴打了他一顿，那是他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打他，一边打，还一边落泪，唐天鸿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上学，让他绝了辍学的这个念头，从那之后，父亲便到岑培伦的茶馆里摆残局陪人下棋，早出晚归，风雨不误，就是为了能多挣点钱，让他在学校生活的好点。
　　宋宛如一直在旁边一直看着唐昱和小虎聊天，没有插话，此时却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唐昱的眼神中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一股浓郁的忧郁，这种忧郁的眼神不禁令宋宛如心头一震，她不明白唐昱这种年龄，为什么有这种近似于沧桑的忧郁眼神，但不得不说，这种大叔级别的忧郁眼神，对下至六岁，上到六十的女性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其中就包括宋宛如。
　　宋宛如此刻好像将唐昱抱在怀中好好地安慰一番，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又真实存在。
　　唐昱的那种忧郁的眼神令宋宛如有种窒息的感觉，为了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宋宛如不得不出声，打破这种沉默的局面。
　　“小虎，那个是你哥吧？”宋宛如指了指不远处忙活的小龙问道。
　　“嗯，我家就我们哥俩，哥比我大一岁，平时哥放假的时候，也跟着到店里来帮忙。”小虎看了一眼美艳的宋宛如，立刻低下头，轻声地回答。
　　“哦？你哥还在上学？高几了？”
　　“开学上大学。”
　　“哦，这么说你哥已经是大学生了啊，靠到哪个大学了？”宋宛如轻笑一声问道。
　　“清华。”小虎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
　　“清华？不简单啊，咱们辽海省，一年才能考上几十个呢，东陵市的教育在省里边派不上号，能考上清华，不简单不简单。”
　　注意到小虎脸上的苦涩，宋宛如赶忙改口，“考上清华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
　　说到这，宋宛如立刻意识到什么，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老板娘家不富裕，虽然有家小餐馆，但生意顶多也就维持全家度日而已，否则也不会让小虎辍学了，而小龙考上清华，上大学的费用可远非上高中时可比，虽然九十年代的大学学费也不怎么高，不过在外边衣食住行都是开销，可能是老板娘家是在负担不起，恐怕小龙也要辍学了，难怪自从进来后，唐昱就发现小龙一直苦着脸，愁眉不展，恐怕就是因为这事。
　　93年那时政府还没有补助优秀学生的这项政策，不像后世，后世如果哪一家的孩子考上清华北大，那基本都不用自己家花钱，政府的补助就足够了，而且还会有各个企业的赞助等等。在唐昱的记忆中，到了2000年后，市里边一个考上清华或者北大的同学，单单市里边的奖励和企业的赞助就有小二十万的。不过现在可没有人意识到企业赞助对于企业来说是一个很有效的慈善广告，更没有意识到造成的影响力，所以也没有企业在做。
　　在知道小龙也有辍学的意图后，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宋宛如暗恨自己帮了倒忙，本来看着唐昱一脸忧郁的表情想打破这种压抑，谁知道反倒让这压抑的气氛更加浓重了，同时宋宛如对老板娘一家的境遇感到同情，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该帮帮他们，帮助他们对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止是宋宛如，周晓虹和唐昱此时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唐昱眼睛一转一扫刚才的颓废，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刚刚只是触景生情想到了前世时候的穷迫，不过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关系，全家的命运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倒是不需要再想另外一个空间发生的辛酸的往事。刚刚小虎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机会，这个年代，可还没有企业意识到赞助清华学子做慈善广告来增加企业的知名度这个好东西。
　　这顿饭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饭后老板娘死活不收唐昱三人的饭钱，而唐昱却已不收钱就是看不起自己的理由强强的把一百元钱塞进老板娘的手中，不等老板娘找钱，便匆忙出去带着宋宛如周晓虹开车离开了。
　　宝马车中，气氛依旧因为刚刚的事情有些沉闷，不知道是不是还是想着刚才遇到的事情。
　　“唐昱，你说我们……”宋宛如刚要开口说话，唐昱便摆手，阻止她的话，他知道宋宛如要说什么，她是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老板娘一家，给他们些钱，这种事情，没有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而且看上去和唐昱还认识，宋宛如动了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周晓虹，唐昱开口道，“宛如姐，其实像这样的人还是很多的，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个，我们没有遇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既然想帮，就多尽一份力。周姐，这次招聘结束后，你安排广告宣传部做一份‘资助贫困大学生’的计划书，也算是他们正式工作前的一个小测验吧，目标就是资助向老板娘一家这样考上好大学却上不起学的大学生。”
　　周晓虹没有直接答应唐昱，反而看向副驾驶的宋宛如，周晓虹到底对唐昱的年纪还是有些介怀，这么大的公司，还是不喜欢听唐昱这个小屁孩来发号施令。虽然这个主意似乎很不错，但由于是唐昱这个在自己心中的小屁孩提出来的，还是有些迟疑，而且这个计划对企业没有盈利，又要花不少的钱，虽然心中有些赞同，不过还是不由得看向宋宛如，毕竟她才是百聆的大老板，有她在，自然应该由她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