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妳是個好女孩

　　但是我對艾莉克希絲又是什麽感覺呢？
　　她當然美麗，美得不可思議。我從未以為自己是個對西方美女尤其喜歡的男人，而是壹個審美觀大大偏向於東方女子的人。而且那種傳統的金發尤物，並不是很符合我的審美。但是艾莉克希絲硬生生扭轉了這種想法。哪怕我不能自信地說她的相貌勝過自己認識的其他幾個大美人，我也難以挑出她身上任何明顯的瑕疵。
　　甚至，她確實比梁清漓更美麗。我相當肯定，曾經的我是無法抵抗她的美麗的。若是之前的我面對著此刻的誘惑，我會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如此壹個大美女的石榴裙下，哪怕我並不知道她的內心是什麽樣子，也沒有與她產生共鳴，只要她夠漂亮就行了。膚淺，但是也現實；人類終究是視覺動物。便是在這壹刻，我也不能說我完全沒有幻想過，就這麽順水推舟地接受艾莉克希絲的暗示，與她顛鸞倒鳳。
　　但是對我來說，外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我已經在偌大的世界裏，找到壹個能觸碰到我的靈魂的人，壹個能與我在那些看似飄渺虛無，難以解釋，卻又無比重要的「感覺」裏，對上電波的伴侶。哪怕我無法對她明言自己最大的秘密，我也在梁清漓身上找到了讓我安寧的港灣。我不能，也不願，背叛我們之間的愛情。
　　而且就算我沒有愛上梁清漓，我也很難說現在的自己真正地「喜歡」艾莉克希絲。除了在醫院的那兩晚和如今的這壹刻，我都從未覺得自己觸碰到了這個女子的內心。若我對她有好感的話，那好感只會來自於她美麗的容貌，聰慧的頭腦，與她溫暖的性格。而若我喜歡的僅僅是這些東西的話，那任意壹個漂亮善良的女人都能獲得我同樣的喜歡。而 「艾莉克希絲?理查茲」這個人，真正的她又是什麽樣子呢？我對這個她又有什麽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無論是楊淩雲還是我自己，從來都只能從她完美的形象裏，稍稍窺見壹星半點光環之下那個女孩兒的真實面貌。也許她真的表裏如壹，從來就是這樣的壹個人。但是目前的我難以確定到底是不是如此，畢竟我們也不能說是關系多麽親近的朋友、知己。也因此，我知道自己對艾莉克希絲並沒有真正的了解，更難談喜歡。
　　只有真正的了解，才能帶來真正的喜歡，這是我壹貫相信的原則。
　　所以，就算是只能和艾莉克希絲當朋友，我也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更純粹，更長久壹些，而不是為了壹時的情欲釀成禍根。哪怕要因此拒絕壹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那也只是必要的代價。
　　盡管這代價確實有點過於誘人。
　　這些思緒電光石火間閃過腦海，表面上我卻已經反應了過來，盡量溫和地組織著語言，輕輕地將手掌放在她的肩上，不讓她再靠近：「嘿，艾莉克希絲，也許妳得小心壹點，別靠得太近了。我不想讓妳的男朋友誤會。」
　　艾莉克希絲美艷的臉上閃過壹絲無法掩飾的錯愕，但似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磕磕巴巴地說道：「哦，不會的，我，我沒有男朋友……哦，但是如果妳不舒服的話……對，對不起，我不該認為妳，呃……咳咳。」
　　她手忙腳亂地從我身上抽離出來，將修長的雙腿重新抱在懷裏，仿佛想要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臉色壹陣滾燙的潮紅。
　　我不忍看到她如此局促，幹咳了壹聲，盡量誠懇地看著她的雙眼說道：「聽著，艾莉克希絲，過去這幾天我感覺妳好像在對我發訊號，嗯，在發妳對我感興趣的暗示。也許是我誤解了妳的意思，若是如此的話，我抱歉。但是我只是想澄清壹下，如果妳真的對我有好感的話，我十分感激，也不勝榮幸，因為妳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但是，我對妳沒有那方面的想法。請原諒我這麽直白，妳是我的朋友，我很看重我們之間的友誼，因此我只是想把話說明白。」
　　艾莉克希絲有些難堪地錯開視線，咬著嘴唇沒有說話，我也只是靜靜地讓她整理思緒。
　　「為什麽？」
　　良久後，她擡起頭來，臉色不快地看著我，有不解也有惱怒。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麽為什麽？」
　　「妳要……給我發好人卡？把我打入友誼區（friendzone）？明明壹個月前，妳還對我表白了，發生什麽了讓妳如此改變心意？」艾莉克希絲氣鼓鼓地，雖然臉色無比認真，但是又不是那種面對克裏斯時的冷硬，而是憤憤不平中帶著嬌憨的羞惱。
　　我陪笑道：「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已經過了壹個多月了嘛。咳咳，若要認真說的話，也許那時候的我，喜歡上的不過是壹個概念，喜歡的是我以為的『艾莉克希絲』，而不是真正的她。就如現在的妳抱有好感的對象，應該也不是真正的『淩雲』，而是妳所以為的人而已。真正的喜歡，總應該是那個『感覺對』的人，真實的模樣，不是嗎？」
　　艾莉克希絲直起身來，劍眉微蹙，問道：「……能解釋壹下妳的意思嗎？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覺被冒犯了。」
　　我解釋道：「在我與妳相遇之前，遠在大壹大二時，我就對妳有好感了。當然，這很正常，畢竟妳這麽美麗耀眼，對這樣的人產生好感再自然不過了。但是我不認識妳，不知道妳是什麽樣的人，僅僅是因為妳外貌漂亮就喜歡上妳了。妳覺得這是真正的喜歡嗎？我覺得並不能算是。盡管如此，這個學年開始之後，我覺得，哪怕是如此膚淺的喜歡，也值得我去追逐壹番，畢竟，妳也許是我在大學生涯中，唯壹喜歡過的女孩。」
　　「當然，妳我都知道我的努力最後達成了什麽樣的後果。而我也在與妳交際的過程中認識到了真正的妳，讓妳從壹個幻想中的美好形象，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而妳也超越了我之前能所想象的壹切。但是相對於我想象中的那個校園女神，啦啦隊隊長，現實中的妳雖然其實更美好，卻並沒有讓我喜歡上。」
　　艾莉克希絲輕聲道：「……也許妳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妳加於那個想象的美好吧。」
　　我點頭道：「是的。其實回頭看，我得感謝妳拒絕了我。畢竟從現實的層面來說，我沒有喜歡過『真正』的妳，喜歡的只是自己憧憬的幻想而已。那樣的我與妳交往，是對真正的妳，此時的妳，的不尊重。」
　　艾莉克希絲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而且，也許當著妳的面揣測妳的情感是壹種很失禮的行為，但是我覺得，妳喜歡的，也並不是真正的我。請勿見怪，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在壹個多月前追求妳的時候，把自己最好，但又不失真實的壹面，都表現了出來，卻沒能讓妳喜歡上，那麽現在的妳喜歡上的到底是什麽，讓妳改變心意的是什麽東西，也許有些微妙。」
　　我皺著眉頭，沒有再看艾莉克希絲變得有些復雜的臉色，而是越過了她的臉龐，看著空白的墻壁繼續自言自語道：「我猜，真正讓妳對我從『友好』變成『感興趣』，甚至『喜歡』的，是那個直面危險，勇敢地將妳救下的英雄。是壹個神秘的東方法師傳人。是壹個似乎了解某個全然陌生卻又精彩的黑暗世界的人。」
　　「但那些人都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淩雲妳已經見過了，妳已經熟知了。他只是個平凡的男孩，而妳並沒有喜歡上他。」
　　如果我需要當壹個腳踏七彩祥雲，解救女孩兒於水火之中的英雄才能贏得她的心，那也太悲哀了。
　　我的目光重新焦距在她的臉上，柔聲說道：「也許因為這個理由拒絕妳會在妳看來很可笑。也許這個理由確實很可笑。但哪怕是我這樣的人，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固執之處的。我不想要自己喜歡的人，僅僅是因為我救了她就喜歡上我。那樣的話，任何人在那個場景都可能獲得妳的好感。我想要我愛的人會因為我是我，壹個獨壹無二的人，而交出她的心，就像我會因為她是她而動心壹樣，而不是為了任何其他的原因。」
　　隨著我話音落下，房間變得很安靜。我和艾莉克希絲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思考著，等待著。
　　唉，我怎麽覺得過去這兩個月，我除了在研究靈異事件之外，就在各種折磨艾莉克希絲啊？先是追人，然後在明知她不感興趣的情況下硬是表白，表白完還沒十分鐘就又神神叨叨地說起靈異現象讓她保持了距離，結果好不容易拉近了關系之後，在她對我表示出興趣的下壹秒就立刻給她發卡了。
　　「……也許妳說得對。」這時，金發美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悄聲說道，「至少，也許這並不是對的時機。」
　　「嗯？什麽？」我回過神來問道。
　　艾莉克希絲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原本有些不忿的臉色柔和了下來：「但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壹切就僅如妳所說的那樣。」
　　女孩兒將手輕輕放在胸口，輕聲說道：「我知道這裏的悸動代表著什麽，我也明白自己在過去這幾天看到了什麽。我相信自己所見，所感應到的東西。但，若妳想要追求那樣的感覺的話，我也理解，因為，我也是同樣的人。」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妳的意思是……？」
　　艾莉克希絲露出壹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沒什麽。」
　　在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她話中的意思時，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令衣擺拉起，露出瑩白如玉的纖腰。
　　「呼……嗯，我有些累了，淩雲。希望今晚的晚餐讓妳滿意了。」
　　我聽到這逐客令，有些樂了，說道：「非常滿意，再次感謝妳，艾莉克希絲，下次我請妳吃壹頓我做的飯。那麽我也該啟程了，時間不早了。」
　　我站起身來後，艾莉克希絲伸出雙手，表示要我拉她起來。我握住她的手掌，使勁將她拉起身來，她則順勢倒在我的懷裏，讓曼妙的身軀毫無顧忌地靠在我身上，瞇起眼睛打量我。麗人眼中的媚意已散去，此時填滿那雙溫柔的海藍色眸子的，是徹頭徹尾的好奇，仿佛認識到壹個全然陌生的人似的。
　　「嘖，我原來還想著如果妳接受了我的暗示的話，要留妳過夜的。」她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撲打在我的臉上，讓我也瞇了瞇眼。
　　我笑道：「很遺憾我無法與妳共度春宵，但我想這應該是更好的結果。要是就這麽拜倒在妳的魅力之下的話，也許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比想象中更早地走到終點。」
　　艾莉克希絲不置可否地說道：「也許吧。我覺得妳有點小看了我，也小看了妳自己。」
　　「妳不會事先壓根沒有考慮我拒絕妳的可能吧？」
　　艾莉克希絲瞟了我壹眼，忽然抽身離去，走到大門旁，然後用腳尖旋轉了壹圈，指著門示意道：「考慮了啊，這不正在施行嗎？」
　　我大笑道：「冷酷，艾莉克希絲，太冷酷了。妳對友誼區就這麽痛恨嗎？從過夜直接降級到被立刻驅逐啊。」
　　艾莉克希絲看著我將鞋子穿上，沒有出聲。在我道別之後，準備離開時，她結結實實地給了我壹個大大的擁抱，在我耳邊輕聲道：「從來沒有人這麽將我拒絕過。雖然今晚妳大大地傷了我的自尊，但是……謝謝妳，這麽真誠地對待我。」
　　她擡起頭看著我的眼睛，眸中升起了異樣的色彩：「妳確實與眾不同呢，可惜我發現得太遲了。」
　　我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不要以為拒絕壹個絕世美女是壹件易事，尤其當那個人是艾莉克希絲?理查茲時。我只是更為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而已，希望妳能原諒我的謹慎，也希望這不會阻止妳在需要壹個朋友幫助妳，聆聽妳的問題時，想起我。」
　　艾莉克希絲露出了壹個燦爛的笑容，但是裏面有種我難以判斷的變化：「謝謝妳，淩雲。這壹點妳大可放心，我可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妳的。」
　　「哈哈，那就好。那麽，晚安，艾莉克希絲。咱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離開艾莉克希絲家時，外面下著細密的小雨。十壹月的康寧頓雖然不是很陰濕，但是氣溫已下降了許多，街邊的樹木上葉子都變成了絢麗的艷紅色、橘黃色。再過壹兩周，這些葉子便會徹底枯萎成衰敗的棕色，但是此時，它們依然美麗。
　　我深深地吸了口秋季的涼爽空氣，緩緩向車站走去。這次與艾莉克希絲見面，其實想說的東西與蒙面人和靈異現象有關來著，但是沒想到我們只是稍稍提了幾句，便被她對我的勾引給完全偏題了。
　　說起來，艾莉克希絲最後的那些話，給我的感覺既不像是準備就此放手，也不像是準備對我繼續示好的樣子。不過，這樣的女神真的會放下身段追求壹個明言拒絕了她的男人嗎？有點無法捉摸啊……我有些頭疼地搖了搖頭，既然我已經把話說開了，那我們之後的關系如何，只能看艾莉克希絲自己怎麽應對了。希望不會搞得太復雜，太糾結了。
　　說起來，明天得跟奧麗維婭見面。作為漩渦中心的艾莉克希絲，也許我也得將她介紹給奧麗維婭，看看這個專業素質過硬的聰穎女子能不能幫我分析壹下啦啦隊隊長為何會被盯上。
　　我發了個短信給艾莉克希絲提起這件事，她很快便回復了，表示自己很樂意參與。
　　很好，我又發了短信給奧麗維婭確認了明天的會面之後，便回家休息了。
　　周四早上，我早早起床，忠實地按照自己定下的計劃做了壹整套的鍛煉，打坐了數小時後，吃了個午飯，悠悠閑閑地出了門。
　　今天約好了與倆人在奧麗維婭的辦公室見面。對於這兩個各有千秋，風格迥異的大美人相見時，會產生什麽樣的火花，我甚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