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外孫女和外祖父

　　中午吃完飯，送煤球的師傅開了車過來，劉長安幫著卸了煤球下來，壹排排壘在了樓梯下，連陸斯恩的狗窩上都堆了壹些。

　　現在燒煤球的人家在城市裏越來越少了，除了這些很老的小區和街巷，在新建的小區和開發地區，幾乎不見了蹤影。

　　劉長安記得以前的年代，大家都是能自己動手做的就不會請別人，做煤球也是如此。

　　買來壹車煤炭，倒在院子裏，砸碎其中的大塊，用篩子濾了煤末下來，加黃土和水混合，再用模具做出壹個個的煤球來，晾幹了以後就可以了。

　　這種手工煤球的做法耗時耗力，現在大家都買用機器制作的煤球了……實際上易燃環保的蜂窩煤已經基本取代了這種老配方的煤球了。

　　等煤球都碼好了，上官淡淡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著劉長安付完錢，她朝著送煤球的師傅揮了揮手。

　　盡管不知道這個突然跑出來的美麗少女為什麽朝著自己揮手，師傅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把車子開走了。

　　上官淡淡看著樓梯下堆滿了煤球，露出喜滋滋的笑容，雙手挨著胸前拍了拍，然後站在了劉長安的身前，靠進了他懷裏，擡頭往後看了他壹眼，有些心滿意足地味道。

　　“是不是覺得這才是妳所向往的母慈子孝的感覺？”劉長安看了她壹眼嗎，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東西。

　　上官淡淡點了點頭，轉過身來，踮了踮腳，想去摸壹摸劉長安的頭表達在的慈愛之情，可是劉長安根本不懂得配合，也不知道這時候要低下頭來免得她夠不著。

　　上官淡淡跳了跳，便放棄了。

　　劉長安按住她的頭，便她推開了，想了想，點了點她的鼻子：“妳等著。”

　　上官淡淡偏著頭看劉長安上樓，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上官淡淡先搬了壹個煤球回了雜物間，然後用壺蓋接了壹杯泡騰水喝了，坐在劉長安的躺椅上擡頭看著梧桐樹疏疏落落的葉子。

　　已是深秋近冬。

　　這時候壹個身材魁梧，皮膚白皙，眉目疏朗的美須公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長衫，腳踩布鞋，面帶微笑地看著上官淡淡。

　　上官淡淡握著壺蓋的手指輕顫了壹瞬，眼眸中閃動著難以置信的光芒，緩緩地站起身來。

　　這是歷史上第壹個廢立皇帝的權臣，也是真正徹底驅逐了匈奴，休養生息開啟了昭宣中興的功臣。

　　麒麟閣十壹功臣之首霍光。

　　“祖父。”上官淡淡放下壺蓋和保溫壺，壹瞬間從抱壺少女恢復了太後的矜持與優雅，微微躬身行禮。

　　自霍光族滅上官桀父子以後，上官淡淡便不再稱霍光為“外祖父”了，而是被霍光要求變成了“祖父”，在朝堂上霍光會對她行禮，而私下裏上官淡淡依然對霍光持後輩禮節。

　　“乖。”

　　“霍光”摸了摸上官淡淡的頭，“再叫壹聲。”

　　“祖父。”上官淡淡露出了刻意親近的笑容。

　　喊完之後，上官淡淡才感覺不對勁，不禁擡起頭來露出壹些疑惑出來，外祖父實際上應該還要更高大壹些，即便是年老身衰之時，身形萎頓，也有身前男子的高度，而眼前男子是外祖父壯年時的模樣，身高卻和年老時是壹般。

　　“哈哈……”劉長安大笑了起來，這“霍光”當然是他假扮的，依然伸手摸著上官淡淡的頭，“乖孫女。”

　　“妳……妳……”上官淡淡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終究是霍光的威壓太深入人心，壹開始上官淡淡甚至沒有留意到他的氣息不對，只看著那副熟悉的面孔，便情不自禁地回到了當年在未央宮裏隱忍不發的心境。

　　上官淡淡氣的拿起自己的壺蓋，把剛剛倒了滿杯的泡騰水壹飲而盡，嘴角濕潤潤的瞪著劉長安。

　　“臣等頓首死罪，天子所以永保宗廟總壹海內者，以慈孝禮誼賞罰為本……昌邑王宜嗣後，服斬衰，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略女子載衣車，內所居傳舍，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璽、行璽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內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倡……駕法駕，皮軒鸞旗，驅馳北宮、桂宮，弄彘鬥虎。召皇太後禦小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戲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

　　劉長安念了壹段《奏廢昌邑王》，這是楊敞奉霍光之命上給上官淡淡的奏折，寫了壹堆亂七八糟的罪名，甚至連玩弄太後的小馬車這等事也算上了。

　　至於皇帝的**那算**嗎？如果當皇帝不**，那要後宮幹什麽？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奏折送上去以後，上官淡淡當然知道繼子大勢已去，壹起上奏的有丞相，大司馬大將軍，車騎將軍，前將軍後將軍，禦使大夫等等，其中諸位都是後來麒麟閣十壹功臣中的人。

　　“妳念這個幹什麽？”上官淡淡氣呼呼地臉頰緋紅，“朕已經盡力保妳了……妳……妳要不是那天晚上……要不是那天晚上妳強迫朕和妳那壹眾奶媽**，朕也不會在楊敞上奏要廢妳是說：可。”

　　那時候幹什麽都講究個師出有名，否則以霍光的權勢，換個朝代，這皇帝真是說廢就廢，哪裏需要找那麽多理由，找那麽多人來撐場面？當時的情況，上官淡淡要不點頭下詔，這皇帝還真不是這麽容易廢的。

　　同樣的，霍光的功勞在那裏，盡管帝皇家對這個功高蓋主的權臣心懷警懼，但是後來也還是要把他列為麒麟閣十壹功臣之首，因為霍光在世的時候，他做的事情都師出有名，劉家的皇帝即便後來滅了霍氏，但卻沒有要把霍光也壹並打入凡塵。

　　劉長安輕咳了壹聲，摸了摸長長的胡須。

　　女人就是喜歡翻舊賬，兩千多年前的事情都能翻出來說。

　　她們翻舊賬也就罷了，重點是翻舊賬的時候完全不講道理。

　　只要她覺得自己吃虧了，委屈了，那就不管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是誰的責任，到底是誰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劉長安對背鍋這種事情並不在意，但是既然上官淡淡總說這事，少不得哪天他要寫壹篇《未央宮流血夜》清清楚楚地寫明白才行。

　　“第壹，我沒有強迫妳，是妳自己好奇，混在宮女隊伍裏。第二，我是在做實驗，並不是**。第三，我當天晚上已經說明了，喝的酒中含有我的精元調和藥物，會讓人體最大程度地激發潛能，可能會出現清醒卻不理智的沖動無法控制，妳依然選擇喝下了那些酒，這是妳自己的選擇，為什麽變成了都是我的錯？”劉長安心平氣和地和上官淡淡講道理。

　　“妳這是和我講道理嗎？”上官淡淡匪夷所思地看著劉長安，擡起手來扯住了劉長安的胡須。

　　“當然，任何人都要講道理，難道妳就可以不講道理嗎？”劉長安理所當然地說道，拉了拉她的手指，竟然力氣很大，這麽大的力氣會提不動燒水壺？

　　“那妳搶了我的小馬車是不是事實？”上官淡淡想了想，暫時心平氣和地提起了奏章裏記錄的壹件事實。

　　“這……這也算事？”劉長安承認，當時就覺得那小馬車有些奇怪，而那小馬車上的紋路銘刻圖案，有些還出現在了現在的青銅棺材上，可當時也沒有調查出個究竟，隨便玩了玩就還給她了……未央宮中馬車眾多，他初來乍到，哪裏知道那是小太後最心愛的小馬車？還用兩匹矮子馬拉著，看著就像是小孩玩具似的。

　　“妳就說：是，還是，不是。”上官淡淡才不管算不算事，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不計較就是小事，她願意計較，那就是國家大事。

　　“是。”君子坦蕩蕩，劉長安點了點頭。

　　“那妳還說不是妳的錯？”承認就好了，上官淡淡皺了皺鼻子，理直氣壯的感覺讓她有點想喝泡騰水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事……”

　　“就是因為妳搶了我的小馬車，我才會特別生氣，才會想要扮做宮女，這是前因後果，妳怎麽能夠孤立壹件事情講對錯，而不考慮前因後果呢？”上官淡淡兩只手都伸了出來，壹起扯著劉長安的胡須，腳尖踮的高高的，“妳還有什麽話說？”

　　劉長安不想和她講道理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只是不想說話，而不是無話可說。

　　“既然妳無話可說，朕就暫時原諒妳好了，畢竟當年的那些人都已經去世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了。”上官淡淡又扯了扯這張臉上的胡須，畢竟當年的霍光，並不存在被外孫女扯胡須的情景。

　　上官淡淡放開他的胡須，問道：“當年那些人，還有後世子孫流傳下來嗎？”

　　“不知道……可這個寫奏折要廢我的楊敞，後裔子孫很是風光。”劉長安想了想，歷史太長，幾朝興盛幾朝衰敗，經歷過幾次對世家的清算，如今真要考證也是困難重重。

　　“楊丞相是司馬遷的女婿，司馬家的婆娘很厲害的。”上官淡淡印象深刻地說道。

　　“楊敞是弘農楊氏的壹世祖，他們這壹脈後來出了壹個楊震，便是那個天知，神知，我知，妳知的楊震，從楊震開始楊家便有了四世三公。到了隋朝又出了楊堅，楊廣，楊素，楊玄感，到了唐朝更是十壹宰相世家，武則天的母親，唐玄宗的母親都出自於楊氏。楊家將知道嗎？也是。”劉長安略微有些羨慕，“可惜我壹個兒子都沒有，否則要培養壹個自己血脈的世家大族出來，說不定也是壹件有趣的事情……”

　　“楊丞相的後代這麽繁盛啊，妳怎麽知道的？”

　　“百度。”

　　“準確嗎？”

　　“隨便看看，又不是做學問。”

　　上官淡淡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禁有些憂心地看著劉長安，“我還能生小寶寶嗎？”

　　看來她也有些羨慕，劉長安哪裏知道？她又不給他當標本研究，搖了搖頭，“壹般來說，妳會來月事，應該就能生。”

　　於是上官淡淡紅了紅臉，要是自己有了孩子，不知道要叫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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