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疯狂的尼奥

　　卡伦不知道尼奥抽的是哪一款疯人香烟，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真的上头了。
　　原本自己这里即将和托里萨签订主仆契约，签订成功后，托里萨的威胁就将彻底消失，自己将掌握所有主动。
　　然后，尼奥就这么出现了，打乱了一切节奏。
　　原本跪在地上的托里萨，缓缓站起身，尼奥的话语对他的影响倒不是最深，对他最触动且让他真的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被骗了的，是尼奥将手臂搭在卡伦肩膀上的这一举动。
　　他的眼眸开始泛红，同时攥紧了手中的迪亚曼斯之剑。
　　卡伦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奥手掌在卡伦肩膀处拍了拍，不以为意道：“好了好了，这次的任务目标达成了，你的男仆现在应该在既痛苦又享受地喊着‘好充实’。”
　　“你有事情瞒着我。”
　　尼奥反问道：“瞒着你帮你准备生日宴会，也算错么？”
　　“你在偷换概念。”
　　“啧，你之后就懂了。”
　　就在二人说话间，托里萨冲了过来。
　　尼奥身形上前，主动迎了上去。
　　迪亚曼斯之剑劈砍下来，尼奥十根指甲架起，将剑锋挡住，双方身形都僵持住了。
　　“嘶……”
　　短暂的僵持后，最先退却的是尼奥，他一边后撤一边甩动着自己的双手：
　　“这把剑好厉害！”
　　卡伦当即回应道：“我预定的。”
　　“呵。”
　　托里萨的身形出现在了尼奥身后，又是一剑劈砍下来，尼奥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散开，让对方劈了个空，但托里萨双眸中泛起了特殊光泽，似乎早就预判出了尼奥的走位，手中的剑顺势向斜侧横扫过去。
　　“砰！”
　　刚刚凝聚出身形的尼奥直接迎面吃了一记，整个人被扫飞，在沙子上连续翻滚。
　　卡伦感知到托里萨一直留有一部分注意力盯着自己，虽然他知道自己在骗他，但很显然，他对自己依旧很忌惮。
　　不过，卡伦没有出手。
　　落地后的尼奥单手拍在了沙面上，当托里萨向他冲来时，尼奥猛地抬起手，一道蕴含着光明气息的波纹直接荡漾开去，瞬间蔓延到了托里萨的脚下。
　　紧接着，光明之塔的塔尖从光圈里出现，将尼奥保护在了里面。
　　托里萨将手中的迪亚曼斯之剑刺入地面，随即一转，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头嘶吼的黑色巨猿，巨猿身上满是伤疤还裹挟着锁链。
　　下一刻，当托里萨开始冲锋时，其身后的巨猿也开始了快速狂奔。
　　这种威势，让在旁边观战的卡伦目光为之一凝。
　　托里萨说过，他曾长出过两根不同信仰的枝条，虽然最后交缠在一起都枯死了，但他的境界保守估计，也是超出了寻常主教级别很多。
　　卡伦曾亲身经历过多尔福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只能说，多尔福远远不如托里萨，更重要的是，宝贵的战斗经验，托里萨这里也不缺。
　　所以，尼奥选择用这种硬碰硬的战斗方式，会显得有些呆板。
　　“砰！”
　　大剑劈砍在了光明之塔塔身，身后的黑色巨猿也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上面，刹那间，光明之塔开始碎裂，化作一片洁白的晶莹。
　　原本被光明之塔庇护着的尼奥抬起头，双眸赤红，身上流转出血色的阴影，像是一条赤色蝙蝠，向上冲起，撞击在了托里萨身上。
　　托里萨没有丝毫慌乱，手中大剑向上举起，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护罩，且伴随着他对大剑的摇晃，四周出现了一道道象征着秩序的惩戒之枪。
　　“嗡！”
　　顷刻间，所有惩戒之枪全都向托里萨他本人砸了过来。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传来，尼奥整个人倒飞出去，再一次落在了地上，托里萨本人依旧悬浮在空中，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都不属于伤势范畴，无非是爆炸的震荡让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
　　反观落地的尼奥，身上到处都在冒着黑烟，像是一只刚刚经历过炭烤的蝙蝠。
　　“干！你这么厉害的么！”
　　尼奥爬起来后开始大骂。
　　论境界，人家比他高；
　　论武器，人家比他厉害；
　　论经验，人家也不比他差；
　　论血统，人家身后出现的黑色巨猿，明显也是带家族传承的，和穆里的本达家很类似；
　　甚至论反骨，尼奥现在还坚称自己是秩序忠臣，但人托里萨早早就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了秩序神教，所以反叛精神尼奥也比不过人家。
　　基本上战斗时需要对比的几个重要要素，尼奥都落于下风，卡伦真的不清楚尼奥挑衅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皮痒了想要打一架？
　　亦或者，是尼奥的心理问题忽然加重且恶化了，这是奔着寻死去的？
　　卡伦想不通，所以他抬起左手掌心，魔方之钥再度出现，先前中断的推演在此时开始继续，而且尼奥的反常表现也可以放入推演补充讯息之中。
　　双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初期试探性的交手结束后，接下来的战斗场面，变成了尼奥被单方面的暴打。
　　无论是术法对轰还是近身搏杀，托里萨都占据着绝对上风，尼奥一次次地被击退、击飞和击倒，也就是仗着自己嗜血异魔血统等级高在强行续航着。
　　不过，尼奥的坚持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是很惨没错，但托里萨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伤势。
　　但这点小伤……卡伦觉得就算留给自己，也给不了自己什么便宜。
　　不，是尼奥根本就没要求自己加入战局，他但凡想要自己配合，不用开口说话，只需要在战斗中稍微表现一下那个意思，给自己的加入提供一个契机，自己也就上去了，但尼奥完全是只想着自己打。
　　“砰！”“砰！”“砰！”“砰！”
　　身上覆盖着光明铠甲的尼奥在和托里萨的交锋中，被托里萨连续攻击得只能很狼狈地抵挡，根本就抽不出余力来进行反击了。
　　这一幕，让卡伦看得有些似曾相识，曾经在蛇岛上，尼奥就是靠着这种连续强势的压迫，几乎将奥菲莉娅的信心打崩，现在，轮到尼奥体验这种感觉了。
　　“干！我怎么这么弱啊！”
　　尼奥开始叫骂起来。
　　打架时居然还敢喊“号子”，这不，刚喊完，他身上的光明铠甲就被托里萨一剑排崩，伴随着托里萨顺势一脚狠踹，尼奥整个人又一次倒飞出去很远。
　　习惯性的，托里萨身体停顿了一下，这是在预防卡伦出手。
　　他一直觉得卡伦会出手，所以在和尼奥战斗时，分出了非常多的精力一直在防备着，这也是尼奥一直落于下风却还能打这么久没陷入死局的重要原因之一。
　　谨慎的托里萨不想给卡伦露出破绽，所以选择了最保守的类似熬鹰的方法在对付尼奥。
　　所以，卡伦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参战，但起到了一个比参战更好的牵制作用。
　　“呸！”
　　尼奥吐出了嘴里的沙子，又拍了拍耳朵。
　　“卡伦，我还是太弱了啊，这家伙都在这里挺尸三百年了，我居然还打不过他！”
　　说完，尼奥再次和托里萨交上手，经过前期的消磨，托里萨这一次终于得到机会，一剑贯穿了尼奥的左侧胸膛，但他并未给尼奥换伤的机会，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他直接凝聚出可怕的秩序火焰将企图顺势贴上的尼奥强行逼退，他自己也主动后退了一点距离，重新摆好了架势。
　　尼奥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势，不禁笑道：
　　“亏本了啊，卡伦，看见了没，亏本了啊；以前，我是喜欢和人家换伤玩，我喜欢看见对方以为要杀死我时被我反杀后的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现在，我是主动想要换一点伤，付出了这么大的成本，却连利息都收不到，我怎么这么废物啊！”
　　卡伦有些明白了过来，开口道：“你就是一个废物，你不知道么？”
　　“是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伤你的自尊。”
　　“哈哈，这么贴心的么？”
　　“对啊，你看看你，出身、条件、天赋、机遇，哪一样你能比得上我，你比我强的地方也就是比我年纪大一点而已。”
　　“你好狠呐，干！”
　　下一轮交锋再次开始，这一次，尼奥的伤势更惨，左臂被狠狠削了一剑，虽然没有被切断，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血肉骨骼还保持着连系。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托里萨很明显地在剑锋上附着了一股特殊的力量，残留在了尼奥的伤口处，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利用自身血统愈合伤势。
　　这位三百年前的精英小队队长，终于开始逐渐收网展露出杀机了。
　　但他还是每次交锋结束和开始时，都会为卡伦停顿一下，像是在给卡伦暗示，你再不出手，你的这个同伴就要死了。
　　尼奥甩动了两下自己暂时不能用的手臂，骂道：
　　“你卡伦还好意思笑我，你除了有个好爷爷，你算个什么东西！”
　　卡伦很怀疑，尼奥在上一轮交锋时，他脑子里不是在想着如何对敌，而是在想着如何反讽自己。
　　“要是没有你爷爷，你只能去人家家里给人家当女婿，呸，不对，没有你爷爷，你连上人家门的资格都没有！
　　整天就知道爷爷长爷爷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卡伦是一个没断奶的孩子呢，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卡伦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托里萨，问道：“等着做什么呢，杀了他啊。”
　　“看，你急了，哈哈哈哈哈！”
　　又一轮交锋结束，这一次，尼奥胸口位置再被削了一剑，那伤口，距离腰斩其实差不了多远了，这使得尼奥不得不弯下腰来，不敢再挺起胸膛，怕自己给自己掰折了。
　　“你说话啊，怎么，说到你痛处，就不说话了是吧，无法反驳了是吧？”
　　卡伦开口道：“没有伊莉莎小姐，你就是那条阴冷的臭水沟里被老鼠啃食干净的枯骨。”
　　尼奥眨了眨眼，呼吸明显一滞。
　　“没有伊莉莎小姐给你的初拥，你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没有那个嗜血异魔老家伙在你脑子里和那位光明先生撕扯分散注意力，你还有机会重新拿回你的身体做回你自己么？
　　没有她，你现在人都没了，还好意思说我。
　　我爷爷他毕竟是我爷爷，我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脉，他扶持我，我靠他，怎么了？
　　倒是你，明明拿了人家那么多的好处，明明是靠着一个女人改变的命运，到最后你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迷失自杀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好意思说别人！”
　　尼奥开始大喘息。
　　“我要是你……”
　　“你要是我，会怎样？”
　　“我会好好活着，珍惜她给我的生命，代替她，把她的那一份人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尼奥笑了，喊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深情的人，你这安慰可能还真会挺有用，但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你知道我一直不让自己去自杀的一个原因是什么吗？
　　就是因为她给了我初拥，我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但凡她给的是别人，我就没那么痛苦了！”
　　托里萨深深皱眉，他已经被这种场外因素给搞得有些心浮气躁了，明明自己占据着绝对上风，偏偏自己的对手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
　　下一轮交锋开始的同时，卡伦左手掌心处的魔方之钥停止了转动，不是卡伦叫停的，而是结果推算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卡伦长舒一口气。
　　又一轮交锋结束后，尼奥虽然又站起来了，但整个人显得很是萎靡，如果排除掉可能存在的其他后手的话，尼奥应该撑不过下一轮交锋了。
　　托里萨这一次又为卡伦来了一个停顿，他也预感，卡伦是时候出手了。
　　他一直将卡伦视为这场对决中，自己真正的对手。
　　但卡伦还是没动。
　　托里萨决定先解决掉一个再说，提起剑，可就在托里萨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势时，卡伦动了，对着他冲了过来。
　　收剑，转身，凝神，托里萨停止发动攻势，转为对卡伦的严阵以待。
　　但卡伦并未选择对托里萨发动进攻，而是在吓唬了一下托里萨之后直接来了一个方向调转来到了尼奥身后，一只手抓住尼奥的脖子，像是抓住了一只不听话的小鸡。
　　背后的千魅快速扇动翅膀，卡伦带着尼奥向着沙潭外围快速逃离。
　　“呵，你们跑不出这个地下的。”
　　托里萨见状马上持剑追赶，他的速度很快，卡伦带着一个拖油瓶明显比不过他，但卡伦并未跑太远，脱离了沙潭区域后，卡伦就停了下来，将尼奥丢在了身下的一个岩石平坦处。
　　尼奥忍不住揉着自己脖子抱怨道：“你这个抓法，多少带着点先前的恩怨。”
　　“你找刺激也不该这么玩。”
　　“忽然伤感颓废了，没办法，总得给自己找点新的活下去的动力，没什么比被人压着揍一顿效果更好的了。
　　那个，我一直没觉得你是靠爷爷的孩子，真要靠的话，你日子会比现在过得安全舒坦得多，这也是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原因。
　　咳咳……”
　　最后两声咳，是暗示卡伦自己已经给台阶了，你也该给我梯子了。
　　“但我还是觉得，你是靠女人。”
　　“干！”
　　这时，托里萨追了过来，他的身体脱离了沙潭，这是三百年来，第一次。
　　他所承受的诅咒，让他不能离开这片区域太远，这一点，他用自己的意识很多次检验过了，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到洞穴出口处那里，但对于眼下的交锋来说，很富裕了。
　　所以先前他才会说卡伦和尼奥两个人是逃不掉的，因为他有充足的追击范围。
　　托里萨举起了剑，指着卡伦，道：
　　“我想和你好好打一场，因为我到现在对你的身份依旧存疑，虽然我已经明白你是在骗我，但一些东西，我想要一个解释。”
　　卡伦向前迈出一步，问道：“可是，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一个解释？”
　　“刚刚你没看清楚么，那好，我就再让你来……怎么回事！”
　　托里萨的身体开始冒起了黄色的烟雾，他的力量在快速消失，他灵魂深处的那两株枯萎的枝条开始瓦解，他的境界开始快速滑落……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哀嚎，手中的剑也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跪伏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我的力量，我的境界，我的身体……”
　　尼奥笑了。
　　卡伦开口道：
　　“我送给你一个解释吧，从你一开始告诉我你的捷径方法时，我就确定你的这条路根本就是错误的，是不可能取得效果的。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虽然你一路向上的境界提升势头停止了，但为什么你的境界和实力确实是提升了很多。
　　这座沙潭，其实就是一个幻术载体。
　　你杀死了孔帕西尼，但你也中了孔帕西尼临死前的幻术，他给你制造了一个美梦。
　　你的一切感悟以及境界上的快速提升，并不是因为你的方法在起效果，而是孔帕西尼在幻术里逗你玩，它让你快速提升，再让你提升中断，让你高兴让你悲伤让你抑郁让你苦恼。
　　现在，你可以再回想一下，为什么在杀死孔帕西尼后，你会突然想出这样一个快速提升自己的荒谬方法？
　　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还是‘谁’给了你暗示？
　　这一切，是它的报复，这是来自孔帕西尼的报复。”
　　托里萨目光里充斥着惊骇和绝望，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在它的报复中，
　　托里萨，你囚杀了一直信任追随你且与你一同过来杀死孔帕西尼和荒漠神官的伙伴们，你把自己和他们都困在了这里坐了三百年的苦牢，承受了三百年的折磨与煎熬。
　　只为了，这一个可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