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只能微笑的人

楚天秋在壹間教室門前靜靜地站了壹會兒，足足幾分鐘之後，才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

壹個女生的聲音從門裏傳出，讓楚天秋整個人都略微發怔。

他伸手緩緩推開門，看到了門內之人的身影。

這壹眼卻恍若隔世。

她穿著壹件便利店的工裝T恤，頭發隨意地紮著，正瞪著壹雙大眼睛看向自己。

楚天秋的眼神閃爍了壹下，隨後嘴角露出壹絲苦笑。

己經有多少年沒有見到過這張面孔了？

她的臉頰不再幹癟、眼睛不再無神、手指不再枯萎，甚至連衣服也幹幹凈凈。

她不再是瘋癲的怪物，反而是個活生生的人。

「生生不息」，壹個多麽霸道又詭異的能力。

它可以扯碎壹切離別，蹂躪壹切感情，淩駕於所有規則之上，隨後再讓壹切離別重新開始。

這壹瞬間楚天秋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剛剛來到這片土地的時候，若不是他能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掛滿的眼球，此時便己算是穿梭了時間。

只可惜這個鬼地方的時間從來都不會倒退，反復穿梭的只有壹條條鮮活的生命。

眼前看起來瘦弱的女人，有著正常「參與者」從未有過的經歷，她不僅擔當過眾多「參與者」的首領，又做過「生肖」和「原住民」，她背負過所有人的信任，也吃過所有人都沒有吃過的苦。

如今她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就像壹切都沒發生過壹樣。她的眼神也在此刻清澈如水，仿佛第壹次降臨。

“您有什麽事？”女孩問道。

話罷，她看向了楚天秋的裝扮，隨後表情略帶怪異地說道：“您這是……”

“我是這裏的首領，叫楚天秋。”楚天秋將手中的罐頭和礦泉水放在桌面上，隨後說道，“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首領……”

“妳……”楚天秋剛要說話，卻又感覺冒昧，只能苦笑著搖搖頭，象征性地問道，“妳叫什麽名字？”

“文巧雲。”

“文……巧雲。”楚天秋點點頭，“真好……”

文巧雲感覺眼前的男人有點奇怪：“什麽「真好」……？您為什麽這副打扮……？”

“妳說這些東西嗎？”楚天秋伸手撫摸了壹下掛在脖子上的眼球，“這是所有人的希望吧。”

“希望……？”文巧雲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原先我也有我的希望。”楚天秋說道，“只可惜我的希望在這些眼睛的註視之下，壹點點消失殆盡了。現在我要讓他們和我壹起重新見證這片土地上的另壹條路。”

“妳真是個奇怪的人。”文巧雲說道，“妳看起來很像壹個壞人，可是交談起來卻並沒有感覺到惡意。”

“我確實不是什麽好人。”楚天秋緩緩走到文巧雲旁邊的椅子，屈身坐了下來，“巧雲，在這片土地上，太過善良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歷史己經無數次地向我們證明了這壹點。”

“什麽……？”文巧雲微微壹怔，“不過……這真的是好奇怪的感覺……咱們明明是第壹次見面，可妳叫我「巧雲」的時候我卻感覺很熟悉。”

夕陽詭異的鮮紅色余暉映照在文巧雲的臉上，讓楚天秋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

自己輔佐過、迷惘過、深愛過、又親手殺死過的人。

眾多畫面在自己腦海中纏繞交織，可這些畫面最終還是被鮮血染紅了。

“巧雲……妳不該回來的。”楚天秋低下頭說道。

“回來……？”文巧雲微微壹怔，很快明白了過來，“首領，妳以前就認識我嗎？”

“我……”

“之前我就猜測過。”文巧雲笑著說，“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忽然出現，我是不是丟失過記憶？”

“或許是的。”楚天秋點點頭，“這裏每壹個人都會丟失記憶，只不過妳比其他人丟失的更多。”

“果然，我們之前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文巧雲又問道。

“算是。”楚天秋喃喃地回答道。

“那……為什麽妳要說我「不該回來」？”文巧雲苦笑壹聲，“我們如果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妳不是應該很期待我回來嗎？”

“因為我親手殺了妳。”楚天秋回答道。

“嗯……？”

“我把妳在我面前活活勒死了。”楚天秋擡起頭來，面色絕望地回答道，“妳的存在，是我還是「人」的唯壹證據。”

“我不太懂……”

“本以為親手殺死妳，我便可以成「神」，我卻沒想到這條路如此的艱難。”楚天秋壹臉慘淡地笑著，身上血氣撲鼻，“誰知道齊夏居然有更加慘烈的方法……他甚至使用了壹個正常人類都做不到的方法來舍棄「人」的身份。”

文巧雲越聽越覺得眼前之人有些瘋癲，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管是楚天秋的外形還是說出口的話，無壹不透露著「危險」的氣息。

可文巧雲心中總有個聲音，告訴她眼前的男人並不是壞人，他身上還有正常人都不曾有過的無助。

“看來「精神世界」才是我們做為人類的標誌……「感情」根本就不是。”楚天秋慘笑壹聲，“我以為最慘烈的「成神」方法，對他來說卻僅僅入了門。”

文巧雲聽後頓了半天，伸手拍了拍楚天秋的肩膀，說道：“當壹個「首領」很累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可以盡管和我說。”

“巧雲……這個鬼地方到底如何才會放過我們？”楚天秋說道，“親手殺了愛人都不夠嗎……眼睜睜地看著愛人受了十幾年的苦也不夠嗎？”

“愛人……？告訴我……”文巧雲似乎想起了什麽，眼色動容了壹下說道，“妳在殺死愛人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

楚天秋沈默半晌，開口答道：

“我想讓她解放，想讓她出去。”

“妳……”

“我想成神，也想讓所有人出去。”

“怎麽會這樣想呢？”文巧雲說道，“難道妳不想出去嗎……？”

“我……”楚天秋聽後慢慢低下了頭，“我出去之後……立刻就會死，就算是在這裏的每壹天，我也頭痛欲裂，永不得安寧……我沒有辦法入睡，更沒有辦法感覺到悲傷……”

他露出慘淡的笑容再次望向文巧雲。

“巧雲……無論是悲傷、難過、無助還是絕望……我只能露出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