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更能舉壹反三

　　
　　而我們所有交集也就是課堂之上偶爾的眼神觸碰，她永遠是淡淡、柔柔地淺淺壹笑，讓我心神蕩漾卻又不知所措。好多次在寂靜的夜裏，望著qq面板中灰黑色的頭像，我拿起手機最後又慢慢地放下。
　　***轉眼已至深秋，生在南方的我清晨出門，瑟瑟寒風總讓我有些縮頭縮腦，而那天如果我有課，身體裏便象燃燒著壹團火，竟壹點都不會感到寒冷，腳步也輕快幾分。我想了很多種接近她、了解她的方式，但總覺刻意、別扭、不妥。
　　我是她的老師，我不想給她留下壹個輕浮的壞印象，好在老天還是眷顧我的，沒多久，我們有了第壹次在課堂外的相遇。
　　我所在北大心理系很早前給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的郭念鋒教授發出邀請，請他來學校給同學做壹次關於人性主義的講座。
　　心理學分很多流派，比如最有名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派，德國的馮特提出的構造主義學派、美國的詹姆斯和杜威提出的機能主義學派等等。
　　心理學的研究與時俱進，在二十世紀末，中國的壹些學者提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人性主義這壹全新的心理學概念，引起了世界的關註，而其中領軍人物便是郭念鋒教授。郭教授很忙，壹般很難請到。
　　但北大的講座他很推掉，因為他是北大陸3屆的畢業生，母校的邀請總得要去。那天我提前半小時到，走進報告廳，有太多人比我來得還早，不得不佩服北大學子們求知若渴的的精神。我東張西望想找個好點的位置。
　　突然視線猛地停下，心跳驟然加快，在後排的壹個角落裏，林雨嬋，又這麽意想不到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在天氣還熱的時候，她大多時間是壹身素雅的連衣裙，偶爾簡簡單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倒也賞心悅目，而入秋天氣逐漸轉冷，她外套或風衣不是藏青就是黑色，款式也有些老氣，襯不出她柔媚婉約的氣質。
　　今天她不僅沒戴眼鏡，還穿了壹件米色的風衣，圍了壹塊淡粉色的圍巾，雖也是普普通通的裝扮，但春天般的明媚動人隔了老遠依然撲面而來。
　　我三步並兩步走到她邊上，壓抑著內心的興奮故做淡然地說：“林雨嬋同學，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妳，妳也是來聽郭教授的報告吧！”說完我就後悔，坐在這裏不是來聽報告幹嘛來的。她站了起來淡淡壹笑，猶如如春水漣漪，她說：“老師好，妳是怕我才大壹會聽不懂吧。”
　　在她的笑容裏我又看到壹絲絲的頑皮，自從上次課堂提問後，偶爾的眼神交流多也是禮節性的回應，我再沒見她流露出這小女孩般的性情。我的臉有些發燒，對於大壹新生來說，已有的心理學流派尚沒領悟掌握，來聽這個講座確有囫圇吞棗之嫌。
　　但我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這壹刻，身為北大老師的我竟有些結巴：“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呃，林雨嬋同學，妳很勤奮好學、天資聰穎，我相信今天郭教授的講座壹定壹定會對妳學業大有裨益的。”
　　講完我又後悔，我都講了什麽，表揚她嗎？這裏是課堂嗎？自己是幹嘛來的？是來認識她、了解她，和她做朋友來的。
　　什麽天資聰穎、什麽大有裨益，這話聽上去要有多酸就有多酸。她淺笑嫣然，似江南朦朧煙雨般嫵媚迷人，她的眼神裏仍帶著壹點點的調皮。
　　甚至是壹絲絲地捉搦，象是個天真無邪小女孩，但顧盼間的那份淡然從容，卻又無限地拉近了我們之間年齡差距，令我生出壹種錯覺，在某些事情上面，她的閱歷甚至比我更豐富。
　　“老師，您不坐嗎？”悅耳動聽的聲音令我回過神來，那種糯糯的柔軟都要把我的人給融化了“妳邊上有人嗎？”說完我再次後悔，好象還是句廢話。她壹直獨來獨往，從未與人結伴同行，甚至都沒看到她和班裏別的同學說過話。
　　“沒有，老師，您請坐吧。”她很有禮貌，等我坐下後，才捧著筆記本大大方方、姿態優雅地坐了下來。
　　我將視線轉向前方，她無論做什麽動作，在我眼中都是迷人的。在我壹次次掏出手機想給她打個電話發條短信、在我呆呆地坐在電腦前看著灰黑色的企鵝頭像，我知道我已無法自撥地喜歡上了她。
　　原本我認為我也喜歡過之前的兩個女友，壹個是我的初戀，而另壹個也曾激情如火，但和她們在壹起，為什麽沒有這般猛烈心跳？沒有這樣莫名的慌張？
　　更沒有在人群之中突然看到她時的那種欣喜若狂？克制著起伏的情緒，我也大大方方地轉過身說：“林雨嬋同學，妳覺得人性主義與傳統的心理學流派相比，主要的特點是什麽？有哪些根本性的差異？”
　　她彎如柳葉壹般的細眉微皺，露出思索的神情。在轉身的時候我覺已能坦然自若，不會露出什麽破綻，但她就這麽壹顰壹笑又令我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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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主義的主要觀點有：人的本性是三種基本屬性的結合人性主義主張人性本無善與惡，人的善惡是在和社會互動之中產生的但人性主義引申的人性是善，是同情，是憐憫”
　　她娓娓講述著對人性主義的理解，在講到專業理論問題時，我不再胡思亂想，而是認真去聽。她對人性主義有壹些了解，但是畢竟我在北大的九年書不是白讀的。
　　更何況還當了壹年多老師。她的理解有很多片面的地方，對於壹些關鍵問題的把握也不夠透徹。她足足講了有十多分鐘，正當我準備用我平生所學，好好點撥她壹番時，會場掌聲雷動，郭念鋒教授正步走上了講臺。
　　“妳剛才說得很好，但存在壹些問題，我們先聽郭教授講課，等講座結束後我再和妳慢慢說。”“好的，謝謝老師。”耳邊傳來柔柔地聲音，我，唉，又開始無法集中註意力了。
　　郭教授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會場裏響起，我克制心猿意馬，仔細地去聽，在北大那麽多年，各種講座也聽了不少，此時我的認真程度不亞於我走進北大聽的壹場講座。八點半，講座散場，我和她肩並肩隨人潮往門口擠。
　　忍不住側頭去看她，我發現她沒有印象中那樣嬌小，或許以前我總在高高的講臺上、又或江南女子的柔美給人錯覺，此時她在我身邊婷婷而立、施施而行，至少至少是我覺得我們從身高來講還是相當般配的。
　　走出報告廳，我說：“聽了郭教授的講座，妳有沒有感到之前很多問題想簡單了。”這是啟發式教學，先讓她去思考，才更有興趣聽我的點撥，也能夠更快領悟。
　　果然，她若有所思地說：“是的，郭教授把人性主義放到整個人類進化的大視野去思考，這麽宏觀的角度，我確實沒往那個方向去考慮。”我點了點頭說：“我們是應該從宏觀的角度去考慮，但更應該從現實、從現代社會去考慮人性主義。
　　畢竟把握時代脈絡才是根本，妳剛才提到最多的是人性主義中人的善與惡，妳的理解還是有些問題，我是這麽理解的”說到這裏我打住了。
　　這個問題可不是壹句話、兩句話能夠闡述清楚的。我裝模作樣地朝四周看看，似乎想找個安靜之處，但講座剛散場，人來人往，哪有什麽清靜之地。於是我裝作很隨便地說：“要不要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慢慢和妳說。
　　對了，妳餓嗎？要不要壹起去吃點東西。”她看了我壹眼，清亮的眼神閃過壹絲絲的猶豫，想了想還是拒絕說：“太麻煩您了，都快九點了，我還有功課要做，下次吧。”心中湧起失望。
　　但我臉上笑容依舊，還好估計到了這個可能性，尚有備選預案。我裝作無所謂地說：“不麻煩，我覺得妳對人性主義的理解還有很從偏頗之處，既然聽了郭教授這麽精彩的講座，得把這些問題搞清楚、理解透徹，耽不了誤多少時間，那邊安靜壹些，我們去哪邊吧。”
　　我手指了壹個方向，那個方向正是北大最有名的未名湖。“客戲遊魚近，柳展暖風親。春桃悄綻蕾，恐驚讀書人。”在春暖花天或秋高氣爽之際，風景優美的未名湖是北大學子最喜歡去的地方。
　　我和初戀女友也經常去，壹般很難在湖邊找到座位，不過現在已是深秋，寒風料峭去的人自然要少很多。
　　如果她再拒絕我可沒有備選方案了，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她的眼神中還是有猶豫，隔了片刻那壹絲猶豫消失無蹤，她展顏燦然壹笑說：“好吧，只要沒太麻煩到您就行。”
　　剎那間，我感到在她就如北大校園裏最美麗的海棠花突然綻放，我的鼻尖都似乎聞到壹股淡淡的清香。
　　氣溫已接近零度，我本以為這個時候未名湖邊人應該很少，但壹路走去，人遠比我想象中的多，有壹對對的情侶，也有三、五成群的男女學生。
　　從報告廳走到湖邊近十分鐘，但卻沒說幾句話，在路上講人性主義，感覺氛圍不太對。於是交流僅限於幹巴巴的問答。“妳是生物系的吧，讀什麽專業？”“生物科學。”“喜歡這個專業嗎？”“還行。”
　　“妳怎麽會想到來選修上我的課？”“想多學點唄。”“妳是南方人吧？”“是的。”“到北方感到冷嗎？”“不冷。”
　　也只能問問這些，初次交往，總不能刨根問底，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我目光不斷地搜尋，總算在湖邊找到壹張空椅。“妳坐。”“老師您坐。”“妳也坐吧。”“好。”
　　我們兩人坐在那張椅子上，中間隔了老大壹段距離。我理了理思路說：“關於人性的善惡，我認為不能簡單的”
　　在我開始闡述對人性主義的理解，氣氛變得和諧默契許多。她並非壹味傾聽，在我拋出某個觀點的時候，她也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稍壹點撥，更能舉壹反三，甚至她的有些觀點連我都未曾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