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借命請壇

　　鬥不過，打不贏，連人都找不到。
　　自打學了本事，胡麻便從來沒有遇著過這種情況，心間雖是憤恨，但壹出手，便立馬意識到了雙方的差距。
　　他蕩起壹身法力，急欲震開香爐，施展法相，但隨著國師念咒，那香爐卻是愈來愈重，壓得他渾身骨骼劈哩啪啦作響。
　　他雙目森然，直視國師，急急的念出了胡家刑字咒，但國師身影，飄乎不定，自己尋不見他，卻在自己身後，同樣有咒聲響起，國師口中念的，恰是胡家四大咒之壹的“枷”字咒。
　　他壹邊念咒，壹邊腳步輕緩，自胡麻身邊走了出來。
　　每走壹步，皆落下了壹個腳印，每個腳印，皆成壹道符篆模樣。
　　這無數的符篆之中，竟是只聽得嘩啦啦鐵鏈聲響，壹條條，壹道道，自地下鉆出，結結實實纏在了胡麻的身上，將他死死定住。
　　“本該由我授妳背起十二鬼壇之法，奠定妳入白玉京第壹功，沒想到，終還是該由我親自動手。”
　　國師困住了胡麻，才輕輕嘆惜，聲音裏，竟似真有著遺憾。
　　拂塵擺動之間，倒像是變成了壹枝毛筆，而後伸出左掌，拇指指甲，在掌心壹劃，頓時割得血肉裂開，而後左臂垂落，鮮血汩汩，流到了地上。
　　他揮起拂塵，沾了血液，便從壓在了胡麻頭頂上的香爐開始，飛快的寫起了壹道道的符紋，壹道道，壹串串，皆帶了隱含金光的鮮血，憑空飄浮在了胡麻的身邊。
　　愈寫愈多，隱入夜色，竟仿佛將這壹片天地都已籠罩了起來，隱約間道道綴滿了珍寶的巨傘交織座落，隔絕了天地外物。
　　而到了這壹刻，胡麻似乎也真的意識到了雙方差距實在太大，掙紮之意微斂，頭頂上的香爐，倒是隨著他不再奮力掙紮，稍稍變得輕了幾分的模樣。
　　他只咬緊牙關，森然喝道：“害首、走鬼，把戲，各門裏的本事，妳都很精通吶……”
　　國師也輕松笑著，向胡麻解釋：“咱們大羅法教的法，不限門道，好用即可，所以我涉獵不少，更是沒少幫著十姓推敲過幾個法門。”
　　“可惜只在於，我十姓的本事學了不少，但大羅法教的老本行，祭物問天的法門，倒荒廢了。”
　　“因為是主祭之身，所以不能離天地太遠。”
　　“當年我不懂，早早的上了橋，雖然得了這壹身本事，但卻也是事後才發現，我既不在這壹方天地之間，便也無法再做那祭天問地的主祭了。”
　　“……”
　　“所以借我負壇？”
　　胡麻沈聲低喝：“那請來之後呢？”
　　國師笑了起來，似乎有些欣賞的看了胡麻壹眼，道：“我此番歸京，便是為了辦這場法會，也借此壓住那些邪祟。”
　　“妳幫他們奪了孟家人的橋，便也讓壹些事情，開始變得容易失控了。”
　　“轉生者本就是自天上來，不像咱們這些天地生民，腳踏實地，他們這壹上橋，又接觸到了紫太歲，便往往會生出壹些匪夷所思的變化。”
　　“但他們在橋上，又是我們的機會。”
　　“由妳背起十二鬼壇，占著主祭之身，再由我施法，請來那位已經在下面蘇醒，但找不著上來的路，正發脾氣的孟家老祖宗，與那些橋上的邪祟鬥上壹場，借機請入壇中……”
　　“……”
　　他說著，甚至也難掩面上欣喜之色，笑道：“妳說，會有什麽結果？”
　　“所以妳昨日進入陰府，是去把那玩意兒喚醒去了？”
　　胡麻低低嘆了壹聲，如今他不再強使力氣，那香爐倒也像是沒有那麽沈重，說話也輕松些了，甚至不耽誤露出疑惑的表情：“妳就這麽有把握？”
　　“畢竟已經借妳胡家的橋試過壹次了。”
　　國師也看著胡麻，淡淡壹笑，道：“老君眉於轉生者而言，其實算是壹個叛徒。”
　　“起碼，在他選擇了與妳們胡家合作之後，胡家人，也沒有饒過那些試圖奪回他仙命的轉生者。”
　　“當然，那些轉生者，當時也沒有放過妳們胡家的人。”
　　“……”
　　在說著這些話時，他手裏並不停，已經寫完了壹排符篆，而後，微笑著看向了胡麻，道：“小友，時辰到了。”
　　“此祭壹旦開始，便再也無法結束，如今妳若改變了主意，我仍可以記妳白玉京內第壹功。”
　　“……”
　　他竟似到了這時候，還要再勸胡麻壹句，但迎著胡麻那陰森眼神，卻也只是搖了搖頭，立時放棄了。
　　輕輕嘆了壹聲，忽然道：“妳是我親手制作出來的，本是完美仙胎，如今卻要將妳親手毀掉，相信我，如今我也是非常心痛的。”
　　但說著心痛，他卻也不停，擡手便從遠處，召來了五只壇子。
　　端端正正，皆放在了胡麻的面對，而國師，也輕輕盤坐，正對著胡麻，然後，慢慢的從身前第壹只壇子裏面，撈出了壹塊黑色的，油亮詭異的肉塊來。
　　胡麻略壹警省，便認了出來，那赫然便是黑太歲。
　　此時的國師，看起來臉上竟似有壹種神聖感，他對著黑太歲拜了壹拜，在地上，隱約捏出了壹個人形的模樣。
　　再之後，便是白玉歲、青太歲、血太歲、金絲太歲。
　　五只壇子裏，分別放置了這五種太歲，他先是用黑太歲，擺出了人形，而後白太歲鋪於其中，青太歲摻雜於中，血太歲捏成臟腑，金絲太歲勾勒血脈。
　　壹應完成之後，他袍袖輕拂，紛紛洋洋的符篆，自天而降，嘩啦啦將這壹具隱約的人形蓋在下面。
　　再之後，他從袖子裏，摸出了壹顆藥丸來，胡麻看得仔細，正是之前那知壽館小東家，用來救活二十年前死人的仙丸。
　　揭起隱約位於頭部位置的壹道符，國師將這壹枚仙丸，塞進了這個“人”的口中。
　　默默念咒，輕輕壹點，下壹刻，這地上的人形，忽地坐了起來，身上的符篆嘩啦啦的灑落，赫然看著，竟是出現了壹個完整的人。
　　最關鍵的是，這人生得五官栩栩，眼神空洞，看著竟與胡麻壹模壹樣。
　　而扶了此人坐起，國師親手捧來壹領衣衫，罩在了此人身上，而後，慢慢向他行禮，看起來竟仿佛有些神聖模樣，直到做完這些，才平靜的轉頭，看向了胡麻。
　　胡麻也盯著這與自己壹模壹樣的人，直到此時，才忽然擡頭看向了他，道：“前輩，妳反反復復，只說是我胡家聯合老君眉騙了妳。”
　　“在妳口中，我胡家是十姓叛徒，老君眉又是轉生者叛徒，那麽，背叛總也有個理由。”
　　“他們不認可妳的成仙之計，那麽，他們究竟是想做什麽？”
　　“……”
　　國師正在忙活著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慢慢的轉頭，看向了胡麻，眼睛裏，有著壹種前所未見的鋒芒。
　　良久，才忽而壹笑，道：“小友，事已至此，其實我便是告訴了妳，也無防。”
　　“只可惜，他們這異想天開，對天地不敬，我便是講了出來，也會覺得罪過太大，便恕我無法將這最後的答案告訴妳了。”
　　“……”
　　“我理解，妳很害怕。”
　　胡麻也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忽然慢慢道：“但其實妳不講，我也猜到了。”
　　然後，他慢慢開口：“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僅僅是這八個字而已，但國師聽著，居然忽地臉色大變，驟然厲喝壹聲：“閉嘴！”
　　大袖拂來，低聲道：“妳們這樣的瘋子，永遠不知害怕，但幸好，借著此番大祭，這些帶來詛咒的家夥，終於可以徹底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借命請壇！”
　　隨著國師壹聲低吼，他踏起罡步，遊走在了四方，下壹刻，手裏拂塵作劍，輕輕向前壹指。
　　四下裏的符篆金光盡皆亮起，猶如燭火，而在胡麻對面，那個剛剛被造出來的他，也跟著捏起了法印，並且，口唇皆動，仿佛跟著國師，快速的念誦出了什麽話語。
　　“嗯？”
　　被香爐壓在了下面的胡麻，也只覺心間微顫。
　　只覺自己的身體之中，九柱道行，同時湧蕩，滾滾法力自行行功，恍惚間，他甚至都出現了壹種錯覺，便好像自己真的在認真施法，隨著國師的指點，進行某種神聖儀式壹般。
　　也隨著他的施法，四下裏的天地都仿佛變得黑暗至極，伸手不見五指。
　　而與此同時，老陰山裏，狐棺村中，那壹具災屍下面，密窟裏面整齊排列的十二只黑色壇子之壹，忽然輕輕晃動了壹下。
　　這壇子份量之重，曾經胡麻真身在此，用盡了全力，也無法撼動半分，但如今卻仿佛受到了什麽感應，莫名其妙，慢慢的，忽地飛到了半空之中。
　　猶如壹只無形的大手，捧住了此壇，而後，壇身周圍，天地皆變，壇子本身沒有動過，但周圍的山石樹木，城池大地都在飛快的移動，於是，壇子便好像也飛過了沈暗大地。
　　無形轟隆，懾人心魄，無論人神妖鬼，於此壹刻，只見黑色流星，掠過大地。
　　直指上京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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