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論優秀謀士的養成

　　老板娘手臂抱在胸前，顯得胸部很臃腫。石澗仁快速掃過對方的臉，轉頭看著遠處防波堤下那些開始炊煙裊裊的竈，尋思自己到底還要買些什麽。
　　他的這種漫不經心讓老板娘無名火上頭：“妳拽什麽拽！以為勾搭了耿妹子，就可以跟我擺場子了？”
　　石澗仁無辜地收回目光：“有事說事，不要吵吵。吵不解決任何問題。”
　　老板娘猛提氣：“裝什麽高深！老娘我在碼頭混飯吃的時候，妳還不知道在哪個褲襠！”
　　面對人身攻擊，石澗仁還是不生氣：“耿妹子是個有能力的，如果妳把她的聰明用到坑蒙拐騙上，那她就毀了，原本的福氣也都散掉。妳難道不想她過得好？”
　　已經是晚飯時間，談判就沒有在店面裏。但從石澗仁這邊，能看見耿妹子在餐館外探頭探腦，顯然很在乎這邊會說什麽。
　　老板娘的冷笑和女兒如出壹轍：“說得好像真的壹樣！老子的女兒關妳逑事！騙吃騙喝，還想搶老子的鋪子，日媽……”
　　石澗仁毫不在意的餐館或者早餐車，又或者那個十七歲的少女，在對方眼裏顯然是至關重要的。他想了想直插中軍：“我不知道耿妹子有沒有跟妳說她現在做的事情。我初步估計，如果妳支持她，跟著壹起弄，去除搬運費用，每天賺個百八十塊是沒有問題……”
　　他的話被打斷：“我不曉得妳那些神叨叨的事情！壹天百八十塊妳好意思在我面前說！我叫妳來就是告訴妳，妳這種下力漢給老子滾遠點，想勾搭耿妹子想都莫想！再這樣搞，謹防我讓妳斷手斷腳！”
　　大罵壹通轉身的老板娘嚇得耿妹子兔子似的躲回去。石澗仁無奈地聳聳肩，轉身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拾級而上。等到把臺階走完，心頭的壹點郁悶就消失壹空了。
　　作為壹個謀士，最常見的郁悶是自己動腦筋想了什麽主意，卻被人無視。
　　咒罵什麽的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跟目光短淺的愚蠢家夥較什麽真。
　　周瑜就是看不穿這個，動不動郁結在心，才會被氣死呢。
　　不多壹會兒，年輕人就優哉遊哉地出現在農貿市場。他對這種規模巨大的農副產品買賣地充滿好奇，照例先走壹圈，知道攤位分布是按照蔬菜瓜果、肉禽水產和幹貨特產之類的區分，才精挑細選了壹塊五花肉，巴掌大小吧，蠻好笑地用壹根繩子系著勾在手指上，然後花了大量的時間逛幹貨特產，啰裏啰嗦地把三奈、八角等調味香料買了好多種，全都是以兩計算的最小分量，合起來也不過就巴掌大壹包，笑瞇瞇地搖回棚戶去。
　　哦，還買了壹斤米，八毛錢。
　　炊具都是現成的，破鍋爛碗到處都是。石澗仁把那四方的肉塊放在壹口小銻鍋裏，加點水，用壹把小刀把肉皮輕輕劃了橫豎幾條線，看著跟網格壹樣，就點燃了炭火慢慢煮，壹邊煮壹邊把那些香料拿出來隔壹會兒撒壹點，專註程度很像在做化學實驗。
　　碾碎的姜絲認真嗅了嗅，比山裏農家的味道差點，所以要多放點去腥。八角看來是好貨色，香得要命，那就要少放點。桂皮得盡量撕碎了，筷子頭試探肉塊的程度，時不時還要翻個面，個別地方壓壹壓，類似在鍋底上煎壹下。
　　總之就是丁點大的壹塊肉，他當成珍寶壹樣來烹調，時間拖得極長。天都黑完了，旁邊幾戶都胡亂煮熟飯食吃了，他還蹲在那裏慢條斯理地黑摸摸搗鼓。旁邊的竈空出來他才開始用個破搪瓷缸子洗米，放在壹鍋水裏蒸飯。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木炭燃起來的火苗帶著紅光，映射在石澗仁的臉上。也許只有這個時候，看著那些跳動的火苗，他才好像回到了過去。那山裏無數個安靜的夜晚，同樣的火塘邊，老頭子拖長聲音講述那些波瀾壯闊的亂世英傑，追漲殺跌的天才謀略……只有這時候，他才清楚自己心裏並不是灑脫得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也許只有這超出承受的勞累，才能讓自己不想念那個死老頭子。
　　說到底，他還是個十九歲的少年郎啊，相依為命的就只有那個老人。
　　有點沈默地拿木柴去撥弄火焰。
　　有過路的棒棒以及家屬好奇：“也！石娃子，妳在煉丹嗦！煮的啥子嘛，嫂子看看呢？”很不見外的還直接揭開鍋蓋看。
　　及時地把石澗仁從略微黯淡的情緒中拖出來，他笑著回應：“紅燒肉……”
　　哦……沒什麽出奇嘛，只有個別心細的會問壹問沒看見醬油老抽之類的必備調料。石澗仁已經徹底擺脫負面情緒，很和氣：“就是山裏面的土做法，不需要的。”
　　對的，住在山裏哪有什麽色拉油、老抽，只能就著手邊能找到的各種香料調味。他就愛這個，壹點點試著把味道調出來，有種蠻有趣的感覺，哪裏在乎什麽菜應該是按照什麽菜譜做了。從祖師爺開始，師父給自己說的就是別相信什麽權威，身為布衣就是要藐視壹切。
　　在餐館吃了豆花飯回來的楊德光溜過來，蹲在旁邊聚精會神地看：“耿妹子遭她媽打了兩巴掌，還是犟在座位上不去拉客。看著就痛。”
　　石澗仁沒什麽惜香憐玉：“要想做出改變，當然得付出代價。要讓她的事情做成，妳明天就要多用點心，聯系好的雇主，準確按時地把貨物給別人店裏送去，收錢回來交給她。如果她明天早上又招攬到幾個雇主，妳就要去找……老馮，還有大張來幫妳，這兩個人比較老實。”他壹邊關註小鍋子裏面的肉，壹邊順手拿筷子的另壹頭在地上畫，“市區裏面拿貨的，無非就是這四五個大的精品街商業區，現在剛開始，寧願累點，什麽地方都接，但以後多了，就集中給這四五個精品街上的店鋪送貨。四五個搬運跟妳壹起就夠了，錢會越來越多的。”
　　楊德光聽得熱血沸騰：“別的沒有，我就是有壹把子力氣，壹定要把事情做好！”看來耿妹子的遭遇讓他格外受到激發，有種拼死力也要效命的態度。
　　文火慢煮的香味已經開始蔓延，火光之下，能看見好些個香料熬制的湯料已經變成醬汁，酥爛掛醬的肉塊噴香撲鼻，楊德光都忘了要為自己女神奮鬥的事情，使勁吸著口水靠近點：“好香，好香哦……”
　　石澗仁笑著看自己的夥伴，轉身把旁邊蒸的米飯端出來，最普通的白米飯，卻拿唯壹壹個破瓷碗直接從裏面挖了小半碗和筷子壹起遞過去：“嘗嘗嘛，就是配著這樣的米飯吃，味道才好。”
　　楊德光嘿嘿笑著，不好意思地接過去，拿筷子到紅燒肉裏面掏，之前石澗仁沒有把整塊肉給劃成小塊，只是肉皮上給分成小塊，筷子下去立刻就散了，慌手慌腳的楊德光挾碎了好幾塊都沒得手。石澗仁另外拿了筷子，仍端著那個搪瓷缸子：“都燉爛的了，要從下面往上輕輕擡，別著急。”
　　熟爛的肉塊被他挾起來的時候，已經像肉絲縷壹樣，上面肥肉顫顫的，放在米飯上涼了壹下才和著飯放進嘴裏，外觀可能亂糟糟，色澤更是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金黃飽滿，但味道卻渾然天成，濃密醇厚，舌尖上似乎每個味蕾都感覺到能擰出余香滿口的肉汁，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就是直奔倆字：好吃！
　　明確自己的目標，拋開不重要的細枝末節，只要最終的結果。
　　這就是優秀謀士習慣的思維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