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最後通牒

顧青山並沒有關註發生了什麽。
小蝶站在他身側之時，四柄長劍也從虛空浮現，護在他前後左右。
有了這種程度的守護，他就暫時不再關註外界的事情，轉而集中精力，深入那名惡鬼的識海，全力破解著對方腦海之中的拘魂命符。
世界被風吹散，化作壹片空白虛空。
緊接著，刺客公會會長撞出大陣，落入對面的敵人之中，引發眾人瘋癲，都沒有影響到顧青山。
但是其他人就不壹樣了。
飛月的父親，洪義孓身上閃過壹道金芒。
“都讓開！”
他暴喝壹聲，從袖子裏摸出壹張命符，臨空拋出去。
命符化作壹道火光，迅速燒盡。
啪啪啪啪啪啪——
壹連串的響聲過後，那些瘋掉的大佬們全都頭顱爆裂，當場死掉。
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過了數息，虛空圖書館的館長沖上來，死死抓住洪義孓的領口，怒喝道：
“洪義孓，明明有大陣，為什麽我們還會出現這樣的傷亡！”
洪義孓冷冷的看著對方，說：“他身上有無生末日的力量，沒有什麽法陣能防禦住，另外妳也想死？”
圖書館長訕訕然收回手，慢慢退了回去。
獵人公會的會長目光呆滯，望著自己四周的那些無頭屍體。
“死了……全死了……”
他低聲喃喃道。
原本以為投靠老城主，有惡鬼世界做依靠，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對面的人。
結果反倒自己這邊死傷慘重。
若不是自己站的距離稍遠，恐怕也被洪義孓直接引爆了靈魂中的那張命符。
這就是投靠惡鬼的下場？
惡鬼們，其實拿自己這群人當炮灰在用吧。
……可笑。
真是可笑啊！
獵人公會會長心中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後悔之意。
洪義孓重重喘息幾聲，猛然望向虛空，朝飛月喝道：“女兒，妳還不明白？難道妳是想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裏，才肯答應嫁給惡鬼？”
飛月透過光影畫面，看著虛空城外的景象，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這麽多虛空中的高手，惡鬼們竟然毫不在乎。”
洪義孓冷笑壹聲，說：“高手？我們確實都算是不錯的，但妳怎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飛月頓住。
她望著洪義孓，從對方的面容上看到了壹閃而過的驚懼。
他在怕。
他怕什麽？
飛月心中第壹次產生了不確定。
形勢太過詭譎，壹般人簡直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盲眼修女站在飛月身邊，低聲道：“看來事情的麻煩程度超出了我們想象，飛月，妳能說說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嗎？興許我能以眾生心靈洞察之術，幫妳找出問題的根源。”
說話間，她頭頂浮現壹只睜開的眼，不停望向虛空，而她閉著的雙眼卻流淌下兩行鮮血。
——在這種時刻，盲眼修女也顧不得吝惜力量，全力釋放了超越時空的心靈洞察之術。
飛月見狀，說道：“我母親死前，用自己的靈魂在我身上設了壹道命運枷鎖——除非我真的嫁了人，否則任何人要強迫我使用命運力量，又或是奪走我的命運能力，都會跟我壹同死亡。”
盲眼修女怔了怔，問道：“怎會如此？”
飛月木然道：“因為她也無法戰勝那些敵人，只好用這種方式，暫時給我提供壹些安全。”
盲眼修女默了壹瞬，說：“我明白了，惡鬼們渴望妳的這種力量——他們壹定是需要妳的命運能力，去完成什麽事情。”
“那件事別人都做不到，唯有妳的命運力量才可以完成。”
眾人心中恍然，不禁全都望向盲眼修女。
盲眼修女抹了抹眼角的血，繼續道：“過去了這麽多年，惡鬼們已經不耐煩了，他們把妳父親送到妳面前，是要讓妳做最後的選擇。”
飛月不說話。
看上去，她似乎已經知道了壹切。
兇魔塔主卻忍不住問道：“什麽選擇？”
盲眼修女道：“要麽讓虛空城的壹切全都毀滅，讓飛月親眼看見她的父親和所有人全都死在她面前。”
“還有呢？”
“要麽飛月立刻嫁過去，以自己的命運能力為惡鬼世界出力。”
“——唯有這樣，惡鬼才會放過這裏剩下的所有人。”
眾人皆是默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眾人總算明白了惡鬼的打算。
讓飛月看見父親和她壹手經營的虛空城徹底覆滅。
這是何等的殘忍無情。
然而這就是惡鬼們的最後通牒，他們逼迫飛月做出最後的選擇。
盲眼修女面上露出悲憫之色，繼續道：“如果得不到飛月，惡鬼寧願她死，也不願她的力量被別人所用。”
修女輕輕扶著飛月的肩膀說：“孩子，妳受苦了。”
忽然之間。
無邊無盡的空白之中，又有兩個小小黑點出現。
兩個黑點只用了壹瞬間，就墜落在眾人眼前。
它們蹦了蹦，其中壹個落在在那名手握五十米巨刃的男子腳下。
另壹個則落在男子身旁的壹名人身獸首的強者面前。
眾人定睛壹看，卻見兩個黑點稍稍展開，化作纖細的藍色小蛇。
這種藍蛇雖然比之前那條黑蛇小，但卻長了五個蛇頭。
手握巨刃的男子忍不住道：“壹條奇怪的蛇？”
他身旁那獸首強者也不由自主的說：“這種東西怎麽會出現？”
男子身形未動，扛在肩膀上的巨刃卻震出壹道殘影。
那獸首強者也隨手揮擊。
兩條藍色小蛇被打中，立刻就消失了。
下壹瞬——
小蛇出現在兩人身上，朝著他們張口壹咬，就不見了蹤影。
壹股莫名的恐怖意味降臨。
“該死！”
男子猛然清醒過來，懊悔的大聲叫道。
“啊啊啊啊啊啊——”
獸首強者卻已發出瘋狂的嘶吼。
他瘋了！
男子見狀，眼中浮現出決死之意，突然丟了刀，上前抱住那獸首強者。
“諸位，再見！”
男子喝了壹聲。
下壹瞬，兩人身形壹閃，從眾人眼前消失。
壹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眾人剛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被咬，然後徹底消失。
盲眼修女渾身散發出悲傷之意，輕聲道：
“他們……為了不把死亡和瘋狂傳染給我們，已經死了。”
“裂刃帶著樹獸去了哪兒？”兇魔塔主問道。
飛月取出壹塊散發微光的石頭。
只見那石頭上的光芒漸漸散去，突然徹底裂開。
“裂刃有壹個自己的世界。”
飛月看著那石頭，面無表情的道：“就在剛剛，那個世界毀滅了。”
眾人鴉雀無聲。
大洪水的壹絲征兆，就滅殺了兩位強者，順帶毀滅了壹個世界。
盲眼修女取出壹方雪白手帕，輕輕擦拭著眼角的鮮血。
她雙眉微蹙，似是在承受著劇烈的痛楚。
眾人只聽她說道：“這場末日我看出來了壹些端倪——它以因果力量為引子觸發，只要落在我們的壹定範圍內，它就會引動因果律，促使我們攻擊它，然後陷入瘋狂。”
壹道男聲說：“並非如此。”
眾人壹望，卻是鴉。
他眼眶紅紅的，說道：“妳們都忘了，這只是大洪水的預兆，是無生末日的壹絲前期波動，等到它真正爆發，根本就不會這麽弱。”
“老頭……妳就這麽死了……”
鴉低落的呢喃著。
——這也叫弱？
眾人心中浮現出這樣壹個念頭。
但不可辯駁的是，這確實只是大洪水的壹絲前兆。
惡鬼竟然能驅使大洪水。
連末日都能驅使，還有什麽是惡鬼做不到的？
虛空無數世界，還有哪個世界敢對抗他們？
眾人漸漸陷入絕望。
虛空畫面上，洪義孓雙目睜圓，望著飛月，大聲叫道：
“女兒，妳還不明白嗎？這是不可抵抗的力量！”
“我的女兒啊，我已經沒有第二道免死的符了——”
洪義孓幾乎聲嘶力竭的吼起來：
“不過是為惡鬼們效力，妳連這壹點都想不通？難道妳想讓我們都死在這場末日裏？”
飛月冷聲道：“母親早已預見了我為惡鬼效力的下場，妳也清楚那是什麽！”
“下場……”
眾人聽見洪義孓充滿壓抑意味的虛弱聲音：
“無論什麽下場，只要能多活壹天，能作為惡鬼多享受壹天，總比立刻死了好！”
他丟掉手裏的符箓，滿臉灰敗之色：
“這些年，我享受了很多，但這些是有代價的，我必須把妳嫁給惡鬼，如果我沒有做到，惡鬼肯定會取我的性命。”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女兒。”
“到底是所有人壹起死，還是多活壹天，去惡鬼世界成為掌握權力的女主人，都在妳壹念之間。”
“就算妳恨我，但妳也不能看著虛空城所有人都死在這場末日之中啊！”
飛月身形微顫。
虛空城……
她攥緊拳頭，咬著牙道：“昔日母親能與惡鬼戰上壹整天而不落敗，而妳卻始終不肯帶領虛空城對抗惡鬼——”
“父親，妳也曾是名震虛空的強者，為什麽心中連壹絲抵抗之意都沒有，是因為早已知曉惡鬼們掌握了無生級的末日？”
她大聲質問道。
洪義孓微微壹怔，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張了張嘴，慢慢閉上，又猛的張開。
這壹幕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洪義孓滿臉絕望，劇烈的喘息不停，卻絲毫看不出任何滑稽的意味。
他就像是有什麽說不出來的話，死死卡在喉嚨裏。
飛月見狀，不明所以。
眾人也為之不解。
無論是與否，直接說不就行了？
老城主如果真的屈服於惡鬼的隱藏實力，只會更好的幫助惡鬼震懾眾人，又不會產生什麽其他後果，為什麽洪義孓卻壹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盲眼修女突然道：“他身為壹名虛空強者，此刻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這句話讓所有人陷入沈默。
眾人望著老城主，果然看見他渾身都在不停顫抖。
壹時間，雙方陷入詭異的僵持。
……這樣壹位強者，究竟在怕什麽？
面對這種情況，飛月會怎麽選？
眾人心思翻騰，忍不住收回目光，又望向飛月。
此刻。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唯壹沒有關註飛月的，只有壹個人。
顧青山。
——如果顧青山壹直認真的關註著事態發展，也許他會從洪義孓剛才的這種表現中，察覺到壹些什麽。
這與神通和力量無關。
事實上，顧青山壹直以來在多個世界與惡鬼交鋒，見識過惡鬼們收伏的黃泉碎片世界，也看到過“蒼生引”這樣的神技，更知道惡鬼們曾謀劃了無數年，想進入裏世界。
他對付過蒼無彰，又在聖靈世界直面了紅鬼，甚至通過祭舞的力量，見識過鬼主對抗永恒深淵，然後落荒而逃的情景。
——如果顧青山能看到洪義孓那微妙的表情，然後全力去想這些事，甚至說不定可能聯想到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顧青山這時候依然處於忘我狀態。
——他閉著雙眼，正在全力解構那張命符。
所以，眾人只看見壹道火光從極遠處飛至洪義孓面前。
洪義孓接了符，臉上露出慘笑。
“什麽權勢，什麽寶貝，什麽狗屁力量，都是不可與皓月爭輝的微暗螢火，現在我們都要迎來最後的命運了。”
他抖了抖那張符，用力量壹催。
符箓猛地亮起來。
壹道蒼老的聲音從符箓中響起：
“飛月城主，我們承認妳的力量，只要妳為惡鬼世界效力，壹切都好說。”
“我們等了妳很久，現在已經等不下去了，因為……確實是有些事就快要發生了。”
“我們不能放任妳的力量存在於惡鬼世界之外，希望妳理解。”
“念在妳們父女情深的份上，再給妳們最後壹炷香的時間。”
“壹柱香之後，要麽成親，要麽承受無生末日。”
“飛月城主，希望妳做出明智的選擇。”
符箓化作火焰，飛快燒完。
死寂。
整片虛空之中，殘存的強者們壹片死寂。
飛月的目光從眾人身上壹壹劃過。
整個虛空城就要毀滅了……所有人的下場，只有死亡壹途。
無數年的準備，結果卻是這樣？
飛月擡手抹了抹眼角。
她深吸壹口氣，堅定的說：“我……寧願……”
突然壹道聲音打斷了她。
“咦？好像發生了很多事——飛月，先解除命運之術！”
顧青山睜開眼，低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