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完全帶不動

　　李彥眼中之人，正是禮部員外郎李格非。
　　若沒有之前的催婚，他都不知道，這人還是母親族親，雖然血脈關系已經極為淡薄，但按照族譜輩分，還真的是親戚，近些時日更有不少往來。
　　現在可好，李格非參與政變，還是壹場必然失敗的政變。
　　此時簡王趙似在大太監賈詳的勸說下，眉宇間擠出堅定之色：“‘上之好惡，是民之表也’，太後寬厚仁孝，卻遭枉死，今官家無道，豈能為萬民之表率？諸位卿家，孤心意已決！”
　　眾人都在等待，聞言頓時大喜過望，種師浩首先行大禮：“臣當追隨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眾文臣也紛紛拜下：“歷代賢君，莫不是以仁孝治天下，官家悖禮棄常，當糾而罪之，不可姑息，我等當行伊霍之事，扶殿下上位，整肅朝綱！”
　　李彥眼見壹個接著壹個紛紛出言，所言都是儒家倫理大義，不禁皺起眉頭。
　　都不用聽具體計劃，政變的兵力安排，就看這些參與的臣子，都是壹副面容剛正，發自內心的悲憤模樣，顯然是被官家弒母的行徑刺激到了，堅定不移地認為這樣的人絕不能為人君。
　　可惜單純的依靠公理正義，永遠無法成事，壹場政變最重要的就是武力，所謂大義名分，更多的是成功後收尾，安撫局面所用，過程中就是要靠兵將奪取。
　　這點無論是玄武門之變，還是後面的景龍政變、唐隆政變，都是重中之重，而這群人顯然本末倒置，認為扣緊趙佶弒母這點，就能把他順理成章的趕下臺。
　　眼見士氣可用，簡王趙似也不禁心潮澎湃起來，雙手頗有威嚴地擡了擡：“諸位卿家請起！”
　　倒是趙似身邊的老太監見了稍稍凝眉，湊到他身邊低聲嘀咕了壹句：“殿下，還是先問壹問種指揮班直侍衛的事情……”
　　趙似望向種師浩，和顏悅色地道：“種指揮，班直侍衛，可曾安排好了？”
　　種師浩道：“回稟殿下，因近來皇城司以邪教賊子之故，大肆抓捕無辜，護衛宮城的班直，已有七位指揮使深明大義，聚兩千精銳，與我等共同起事。”
　　“宮城外門有左右掖門、東華門、天波門與晨暉門，內門有左右長慶門、左右銀臺門和左右嘉肅門，我等已定計，裏應外合，經東華門直入宮城，破左右嘉肅門，直抵禁中……”
　　種師浩開始講述具體計劃，李彥聽了之後，依舊搖頭。
　　這位指揮使眼中全是忠義，心頭壹腔熱血，可惜所提的計劃，看似具備著壹定的操作性，但成功的希望，也是微乎其微。
　　關鍵有兩個致命的缺陷。
　　第壹是兩千兵力實在太少，以致於這些指揮使所率領的禁軍，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不僅需要以少勝多，更要經歷連番大戰後，還得守住各大城門，不讓京營禁軍回防反撲。
　　第二則是這個計劃太過依仗那些指揮使，而那些人甚至都沒有出現在這個密室內，或許是因為在宮內職守，無法脫身，但既然沒有參與這等關鍵議事，隨時就有猶豫反悔的可能，甚至提前告密。
　　顯然，以目前簡王麾下的人手，那些禁軍指揮使壹旦倒戈，他們將毫無辦法，根本沒有另壹條路可選。
　　政變固然都是不留余地，但實力不濟，還如此倉促，破釜沈舟，賭性就太重了。
　　趙似聽得頗為興奮，那位老成持重的太監卻憂色更重。
　　但這回不待他提出異議，賈詳開口介紹道：“這位淩道人出自金精山，有諸多器法相隨，定能助將軍功成！”
　　文臣微微皺眉，顯然對於這種方外之士並不信任，種師浩倒是發問：“敢問道長如何助我？”
　　淩道人撫須出列：“貧道有雷火子，所發如天雷轟鳴，又可生無邊火焰，到時禁軍大亂，當勢如破竹，直入禁內！”
　　種師浩眉頭微皺，抱拳道：“那末將便拭目以待！”
　　淩道人輕哼壹聲，傲然道：“將軍不信無妨，這幾日去城外演示，自可見分曉！”
　　眼見他信心滿滿，種師浩倒也露出了期待之色，他是知兵之人，當然清楚此次有多麽冒險，如果這個時候能有異法相助，當然是大好事。
　　場中繼續議論，更多的還是文臣討論如何要宣布官家罪狀，強調他們所為的正義性，基本屬於半場開香檳，李彥本來還想指導指導，讓這場政變至少要對趙佶產生壹些威脅，現在也死了心。
　　帶不動，完全帶不動！
　　不僅死心，李彥的視線還重新回到賈詳身上，目光微微閃爍起來。
　　思考了沒壹會，他感覺到僻幽甲的使用時效似乎到了，身形向上升起，回到地面。
　　僻幽甲的效果絕對強大，但也不可能無限持續，由於今夜在金明池和簡王府內接連使用，此時那甲片上的光芒已經黯淡下來，要等待天地元力註入後，才能繼續使用。
　　李彥將這件法器收起，以第六識的修為，穿梭過王府，重新回到墻邊，就見淩振緊張兮兮地探出半個腦袋，小黑則老神在在地寫著什麽，看到他回來，才用爪子將地上的字跡抹去。
　　不待淩振發問，李彥直接道：“妳叔父的雷火子，能攻破大內宮門麽？”
　　淩振聞言兩眼壹黑，身子往後壹仰，險些抽過去，所幸小黑早有準備，壹爪子拍在後背，將他支棱回來，顫顫巍巍地道：“我叔父要……要造反？”
　　李彥道：“行為差不多，但他或許認為那是替天行道。”
　　淩振張了張嘴，長長嘆了口氣：“我叔父壹生要強，堅信他所造的雷火子，能決定戰爭的勝敗，在山上就與其他師兄弟頗多爭執，此番下山，也是為了證明所學，沒想到卻卷入這等事中……唉！”
　　李彥再問了壹遍：“那麽在妳看來，雷火子能攻破大內宮門麽？”
　　淩振道：“單發幾枚雷火子，只是轟鳴響聲，如爆竹壹般，威力不大，但雷火子可以連發，數目壹旦積累，就能形成綿延大火，那殺傷性就十分可怕了。”
　　李彥目光微凝：“那妳叔父有多少雷火子？”
　　淩振慘然道：“據我所知，叔父至少儲備了上百顆雷火子，如果壹次性用出，攻破壹門毫無難度，這真要是攻破皇宮大門，豈不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李彥心中有了數：“我這裏有壹個好消息和壹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妳應該不必擔心妳叔父會攻破皇宮大門，累及家人乃至師門，但壞消息卻是，他自己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淩振聽得怔住：“我……我不明白！”
　　“現在我還沒有證據，解釋了也難以取信……”
　　李彥頓了頓，詢問道：“妳剛剛的追蹤羅盤，要怎樣的條件，才能鎖定目標？”
　　淩振道：“需要對方的貼身物件，至少得隨身佩戴三日之久，我的羅盤才能追蹤。”
　　李彥取出壹張紙，正是之前西夏諜細用來交易武將世家罪證的交子，他從賈老大身上取了來，正好作為貼身物件：“用此物可以追蹤到它原來的主人麽？”
　　淩振接過交子，放在羅盤上：“如果那位原主人，在近來壹段時間將此物貼身存放，那就能追蹤到，如果只是過了過手，氣息被覆蓋，就追蹤不到了……”
　　正說著呢，壹個光點已經出現在角落裏，淩振判斷了壹下方向：“看來這人不在京師內，大概在西郊外。”
　　那個位置的，應該就是西夏諜細沒錯了，李彥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妳的法器挺好用，此物的追蹤效果能持續多久？”
　　淩振道：“同樣是三日之內，林二郎，我的叔父他……”
　　李彥道：“放心，此事我會過問，只是妳現在必須跟著我們去壹趟皇城司了。”
　　淩振知道事關重大，對方顯然不會放心自己到處亂跑，但聽到皇城司，臉色再度變了：“為什麽去那裏？”
　　李彥指著羅盤道：“妳的法器追蹤的目標是西夏諜細，抓捕暗諜正是皇城司的職責所在，妳放心，如今的皇城司長官高提舉，為人壹腔正氣，嫉惡如仇，不畏強權，正要由他出面，緝拿西夏賊子！”
　　淩振面色微松，咬了咬牙：“高青天之名，我是知道的……也罷，我跟妳們去！”
　　眼見他下定決心，李彥點了點頭，想到裏面密謀的李格非，對著小黑傳音道：“妳寫壹封信，送入李格非家中，交給最得力之人，讓李格非裝病請假，接下來五日內，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再外出……”
　　“如果他的家人辦不到，那我們就得親自動手了！”
　　最後壹句話是不用寫在信中的，李彥也不會親自寫信，以免留下證物，小黑對此心領神會，輕盈地躍上高墻。
　　它知道事關重大，這次沒有召喚五虎將，而是禦駕親征，直接往李格非府上而去。
　　夜色已深，來到府上時，大部分屋舍都是壹片漆黑，小黑繞開婢女和下人，剛來到書房前，準備寫信，迎面就是壹股淡淡的酒氣，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