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歷史軍事

仲夏五月,天青日烈,幾縷細風,難驅暑意。 遠山綿延,有桃李橘杏依山而生,清流潺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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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豈能事胡虜

漢祚高門 by 衣冠正倫

2019-5-17 15:12

  除夕這壹夜,嚴氏族人歡聚壹堂。
  他家雖然難追溯太遠,不過四代傳承而已,但人丁卻是興旺,男女老少合共兩百余人。雖然族中尚有長者,但嚴平還是當仁不讓坐在首席,所有族人全無異議。
  壹夜盡歡,宴席散時已經將近子時。回到臥室時,嚴平懷擁美姬,連禦數女,最後才鼾然睡去。睡夢中仿佛又到壹奇妙天地,他乘幢蓋華車,統率十萬勁旅,旌旗遮天,殺聲遍野,前方虞潭老賊獨騎而行,惶惶如喪家之犬。
  “殺賊!殺賊!”
  部曲們響徹雲霄的吼叫聲中,虞潭老賊被壹將飛騎斬下頭顱,旋即便有壹老兵抓住那頭顱趨行至駕前,恭敬道:“主公,虞潭老賊業已伏誅!”
  嚴平垂首望去,發現那老兵竟是陸府陸玩:“哈哈,陸氏高門,原來也不過是老兵之才!”
  他再仔細望去,這才看到原來為他拉車的並非良駒,赫然是陸家家主陸曄!於是嚴平便笑得更加歡暢,環顧宇內,傲氣淩霄!視線壹轉,便看到遠處幾名殘兵簇擁下倉皇逃竄的沈充,他令旗壹轉,正待要發令剿滅沈氏余孽,忽聽耳畔傳來惶恐喊叫聲:“主公,大事不妙!莊外敵襲……”
  “我有十萬精兵,誰敢來犯!”
  嚴平大吼壹聲,驀地驚醒,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床幃內,渾身大汗,氣息急促沈濁。心道壹聲可惜不能盡殲敵人,但他已經了無睡意,推開身邊淺睡的姬妾,他喘息幾聲剛要傳羹,便又聽門外惶惶喊叫聲:“敵人已沖至莊前……”
  這不是夢!
  嚴平悚然壹驚,混沌腦海壹激靈,整個人從床榻上躍下來,抓起壹件氅衣裹住身體,然後才疾聲道:“何方來敵?快,快召集家兵!”
  壹邊說著,他壹邊七手八腳穿上衣衫,踏步行出門去,才看到外間火光沖天,大半片夜幕已被映得通紅!這火光如此之近,哪怕他站在庭院中都感受到鼓蕩的熱風,側首壹望才發現是莊園內谷倉已被點燃,那裏堆放著日前收割的大量葦桿。
  “快,快去撲火!”
  嚴平急躁的口舌發幹,若任由火勢蔓延,整個莊園都將被熊熊烈火吞噬!
  然而庭下部曲卻不動身形,只是苦著臉說道:“敵人自莊前沖來,其眾甚多!前庭已被沖破,請主公速速離莊,暫避敵鋒!”
  聽到這話,嚴平更是驚得手腳冰涼,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眸,頭顱艱難的轉向莊前方向,耳邊才聽到那喧囂震天的廝殺聲。
  “披甲,披甲!與我同去殺敵!”
  事態危急若此,嚴平已經顧不上再去詢問何方來敵,在部曲們七手八腳的幫助下,才勉強將甲衣縛在了身上,此時前庭廝殺聲已經越來越近,即將蔓延到中庭。
  手中提著壹柄長戟,嚴平率領壹眾部曲精兵匆匆往前庭沖去,剛剛跨過庭門,便看到壹道烏影兜頭落下!
  “保護主公!”
  幾名家兵上前舉槍要挑飛那烏影,只聽噗噗悶響,滾燙血漿自頭頂潑灑而下,驚得嚴平大吼壹聲,抽身疾躍向後方。待那烏影落地後,才看清楚赫然是壹名嚴氏家兵,胸膛上深深插入兩支羽箭,早已氣絕多時!
  眼見這壹幕,嚴平更是肝膽俱裂,再擡頭望向南面,只見中庭正房已經冒出滾滾濃煙,火借風勢,熊熊而起!
  “快退,守住後庭!”
  嚴平這時候已經六神無主,臉色灰敗不堪,倒拖長戟返身便往後院跑去,壹邊跑壹邊吼道:“幾個郎君在何處?快把郎君們接來此處!”
  “殺!壹個不留!”
  嚴氏莊園前庭中,徐茂壹身戎甲掛滿血漿,須發僨張恍若殺神,手中長槍壹抖,霎時洞穿左邊壹名嚴氏家兵的咽喉。那家兵丟掉武器,兩手捂住頜下血洞,然而血水卻仍如箭壹般在指縫飆射而出!
  殺入嚴氏莊園的流民兵們,壹個個恍如出柵猛虎,眼眶赤紅,手腳並用,利刃翻飛,將壹個個嚴氏家兵戳倒在血泊中。
  他們自松浦左近登陸,借著葦塘掩護逼近海鹽,正看到葦塘中那不似人間的淒慘畫面。壹個個北地而來的流民被困在葦塘中,終日割葦煮鹽,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受盡非人的折磨,若有病患,便只能握在濕冷的葦塘等死!
  流民兵們眼看那些操著鄉音的難民生不如死,有的瘦骨嶙峋,有的手腳腐爛,有的渾身布滿猩紅惡癬,仿佛黃泉中遭受無盡折磨的冤鬼!
  “嚴氏狗賊,我鄉民何辜!竟遭如此淩辱!”
  這些流民兵,同是北地遭受兵災,流亡而來,眼見此幕,豈無感同身受之痛楚!於是他們放棄了直攻海鹽,而是在徐茂指揮下,借著葦塘遮掩,將這些難民們壹壹轉移出來。
  然而入夜後,卻看到南面火光沖天而起,嚴氏赫然打算將這些難民統統燒死!
  “殺!殺光這滿門禽獸!”
  回想更多來不及搶救的難民在火焰吞噬下哀嚎遍野,壹個個融於火光之中,徐茂就恨得血脈僨張!世間之惡為何如此多?
  在流民兵們如狼似虎的撲殺中,越來越多的嚴氏家兵被殺得膽寒,紛紛棄械伏地乞活,然而迎接他們的無壹例外都是冰冷刀鋒!
  嚴平並不知莊園已經徹底淪喪,他此時腦海仍是混沌壹片,根本想不出為什麽突然有強敵來犯。
  然而久霸鄉裏豈能沒有準備,如此猛烈的攻勢下,他已經不打算再死守莊園,快速將自己的兒子們召集起來,收集壹批家中財貨,然後便率領數百最為心腹的部曲進入後院甬道。
  這條甬道由地底延伸至莊外,直通瀕海壹座小港,那裏常備舟船。只要上了船泛舟海上,大可卷土重來報仇雪恨!
  壹邊低頭在甬道中疾行,嚴平壹邊慶幸早將家中壹部分人丁財貨分別安置,尤其武康他二弟嚴安那裏,更聚集了家中過半財貨人丁。只要彼此匯合,哪怕再大劫難,都有待時而起的機會!
  瑯琊王氏狡兔三窟,果然是傳家立業之真髓!
  突然,甬道中壹聲悶響,旋即便響起壹女子哭泣聲,嚴平此時如驚弓之鳥,聽到這哭聲頓時煩躁不已,低吼道:“噤聲!”
  那女子頓了壹頓,旋即哭聲更大。嚴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推開身後部曲行至哭聲源頭,接著火把看到乃是壹名自己最鐘愛的姬妾,半身趴在甬道中,臉頰已被凸出的巖石棱角刮傷,模樣很是淒楚。
  “賤婢,我讓妳收聲!”
  嚴平此時卻無憐香惜玉之心,再次吼了壹句。那姬妾雙肩壹顫,不敢再哭,只是捂著嘴巴仍難忍哽咽。見此狀,嚴平更加煩躁,驀地抽出佩刀攮穿那婦人腹肋!
  “繼續前行!”
  嚴平壹腳踢在那婦人死不瞑目的臉龐上,繼而收起佩刀,繼續在黑洞洞的甬道中俯沖前行。
  行了將近大半個時辰,前方有冷風活氣湧入,吹得眾人昏沈的頭腦都清醒許多。嚴平突然收住腳步,轉身望向甬道內部,口中發出似哭似笑的呼嗬聲:“不管是誰,滅我家宅之仇,必要妳血債血償!”
  這時候,甬道入口處堆積的砂土石塊已經被挖掘開,嚴平彎腰沖出,然後便被沖天的火光刺得視野壹片迷蒙。他連忙舉手遮住臉龐,耳邊卻聽到壹個爽朗笑聲:“嚴君何來之遲?我已在此久候多時了!”
  聽到這話,嚴平只覺得壹桶冰水自頭頂陡然澆下,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待到甬道裏再有人沖出,將他推搡到壹邊,才漸漸恢復了知覺,緩緩睜開雙眼,便看到壹身戎甲的沈充在壹眾甲士簇擁下,身後烏壓壓的陣列。而他那個小兒子正被反縛雙臂,神色委頓跪在沈充腳邊。
  “父親,救我……救我啊,父親!”
  嚴平小兒子不過十三四歲,看到父親自甬道中沖出,只道自己盼到救星,哭號著沖到近前來。沈充身側甲士想要阻攔,卻被沈充擡手阻止。
  “沈士居,是妳?我家究竟與妳有何大怨,為何始終不肯放過?”
  眼見已無生機,嚴平也已經放棄了掙紮,只是雙眼死死盯住沈充,眼中流露刻骨恨意。
  沈充淡笑壹聲,繼而肅然道:“鄉土爭雄,各憑手段,本無是非。可嚴君妳最不該引羯胡亂我鄉土!吳中凈土,我之鄉人,豈容胡虜肆虐踐踏!”
  “妳沈士居又是什麽善類?死在妳手中的吳中鄉人難道就少了?最終壹個死,死在誰人手裏又有什麽區別!”
  嚴平口中發出稍顯淒厲笑聲:“憑妳也配以大義罪我!說什麽貞節大義,不過是勝者封侯,敗者梟首而已!大好頭顱在此,送妳壹場富貴!”
  “嚴君此言正是,我已封侯,此來正為梟妳之首。”
  沈充冷笑壹聲,旋即又說道:“然大丈夫有所不為!此方水土,葬我先人,養我骨血,生而吳中子,豈能事胡虜!妳這背棄祖宗的禽獸之屬,尚不配汙我之劍!汝之狗命,自有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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