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蔓延

　　柳平被酒保引到壹張桌子前。
　　“這是剛入職的新人——來，我送妳們壹瓶酒。”
　　酒保笑著拍了拍柳平的肩膀，順手將壹瓶酒放在了桌子上。
　　做完這壹切，酒保轉身回到了吧臺後面。
　　柳平望向桌前的那幾人。
　　居中的是壹名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
　　他戴著壹頂灰色的帽子，帽檐長而扁，如同鬥笠壹樣，又比鬥笠略小壹些。
　　酒吧裏的照明可不怎麽樣，對方又戴著這樣壹頂帽子，所以柳平自始至終都只能看見對方的下巴和胡須。
　　圍著酒桌的幾名守夜人也在打量柳平。
　　柳平想了想，上前把酒開了，給每壹個人斟滿。
　　幾人交換了壹下眼色。
　　“酒保的面子我們肯定要給，”那位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開口道：“但我要說，從死亡世界回來的拾荒者——如果妳只是單純的運氣好，那妳在守夜人中是幹不長的。”
　　“我明天就可以掌握守夜人的基本力量。”柳平道。
　　——酒保說給自己的職業技能有三個，正在準備中。
　　明天就可以領取。
　　柳平這時已把桌邊的人都看了壹圈，收回目光，落在中年人身上——
　　看來這就是守夜人的首領了。
　　“那些只是基本的工作技能，”中年人端起酒杯喝了壹口，搖頭道：“看在這杯酒的份上，我給妳壹個忠告——”
　　“要想在夜晚活下來，不要指望基本的工作技能，關鍵得看妳自己有什麽本事。”
　　這話很實在。
　　其實三個守夜人的技能，並沒有讓柳平多麽看重，相比較而言，他更重視附帶灌輸的那些世界基本常識。
　　基本常識能幫他融入這個時代。
　　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柳平想了想，認真說道：“我的生存能力還不錯。”
　　五個人——
　　那個瘦削的高個子腰間別著兩把左輪手槍。
　　另外兩個人雖然沒帶兵器，但身上的煞氣很重，柳平只需稍稍壹瞥，就能確定是經常殺人的老手。
　　首領——
　　這位中年人總是不自覺的摩挲著手指上的那枚紅寶石戒指。
　　在柳平的神念中，戒指散發出的輕微波動與那個魔法坐騎雕像有些像，同時還能感應到些許火的意味。
　　火的力量，多數是用來毀滅。
　　最後壹個人縮在首領的影子裏，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
　　“怎麽個不錯法？”中年人問。
　　柳平略壹沈吟。
　　雖然對於這個世界還不太清楚，但在戰鬥這件事上，想必還是有相通之處的。
　　這些人組成的團隊，其實還有些可以補充的地方。
　　“——我的能力偏向於戰場急救。”柳平道。
　　五個人齊齊望向他。
　　首領放下酒杯，緩聲問道：“哦？難道妳是壹名治愈者？”
　　“算是。”柳平道。
　　首領影子裏的那人忽然抽出壹柄匕首，在自己手背上劃了壹道。
　　血頓時流了出來。
　　那人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只是把手伸到柳平面前。
　　柳平同樣不說話，揮手招了壹道清澈水流，將其貼合在那人的手背上。
　　傷口愈合了。
　　“有點像修行側的力量，但又從未見過——妳這是什麽法術？”那人問。
　　“肌膚調理術。”柳平道。
　　眾人壹怔。
　　再看那人的手，不僅傷口愈合，肌膚也變得光滑細嫩，甚至白皙多了。
　　作為卦聖的真傳弟子，柳平曾經無所不懂，無所不精，甚至超越了師父，自己開創了數不清的獨門術法。
　　——為了賺取靈石，開啟序列。
　　這是他的獨門秘術，施展時不起訣，不念咒，別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柳平從不收徒，自然也就沒有把這些術傳下去，令其在世上流傳。
　　眼下這種情況，正好拿出來用，而且不會暴露任何根底。
　　那人看著自己吹彈可破的白皙手背，喃喃道：“其實只要能止血就行了……”
　　柳平攤手道：“這個能力的效果就是如此，壹旦用出來，就不歸我管了。”
　　眾人壹默。
　　那個腰間插著兩把左輪手槍的瘦高個兒拿出壹個新杯子，斟了壹杯酒，推到柳平面前。
　　“多謝，”柳平接了杯子，朝首領舉杯示意道：“老大，我叫柳平。”
　　首領似乎笑了壹下，低聲道：“沒想到來了個機靈鬼。”
　　他端起酒杯抿了壹口。
　　柳平發現這裏的氣氛漸漸不同了，開始變得有些融洽。
　　瘦高個兒拍了拍柳平的肩膀，問道：“柳平？”
　　“是。”
　　“我是老K，職業是驅魔人。”
　　老K說著，扭頭朝首領道：
　　“頭兒，雖然他只有十幾歲，但今天跟著我們壹起巡夜應該是沒問題了。”
　　“今天確實可以帶上他，明天是月末，讓他休息。”首領道。
　　——明天。
　　幾人齊齊露出深思之色。
　　“沒錯，我們很久都沒有治療者了，鎮上也很久沒有來過會治療術的人，明天他必須休息。”那人提高了聲調。
　　“正是如此。”另壹人贊同道。
　　柳平忍不住問道：“為什麽我明天必須休息？”
　　幾人壹起望向他。
　　“明天是月末的最後壹天，月末是每個月最兇險的壹天，妳只有十幾歲，今天才剛來暗霧鎮，萬壹遇見什麽兇險，豈不是白白損失掉了？妳覺得我們損失得起壹名治療者？”首領正色道。
　　“原來如此，我聽從安排。”柳平道。
　　這時外面響起壹陣鐘聲。
　　幾名守夜人聽了，便紛紛起身。
　　“鐘聲壹響，夜幕就快降臨了，我們去準備壹下。”壹人朝柳平道。
　　柳平跟著幾人走出酒吧，沿著長長的街道壹直朝小鎮邊緣走去。
　　首領道：“柳平跟著老K和齊律，其他人的安排不變，現在把那些還在睡覺的懶蛋都叫起來，幹活了。”
　　“是！”眾人齊聲道。
　　人群散開之際，地面上，厚達數米的鋼鐵墻壁正徐徐升起。
　　圍繞著整個小鎮，壹堵鋼鐵城墻正在形成。
　　柳平註意到城墻的外壁上印刻著某種奇異的圖案，透著壹股粗獷野蠻的意味。
　　“這是蠻荒圖騰——它是較為廉價的氣息隔絕法門，用於大型建築，能在壹定程度上遮蔽活物的氣息。”老K拍著城墻道。
　　他輕輕壹躍便跳上城墻，回頭朝柳平招手。
　　柳平跟著跳上去。
　　“行了，我們三人就守這壹段城墻。”另壹名守夜人道。
　　這名守夜人便是首領口中的齊律。
　　他身形壯碩，穿著粗糙而沈重的鐵甲，手提壹柄三米多長的戰斧，神情憨厚。
　　這種長度的戰斧，饒是柳平閱歷無數，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三人站在城墻上靜靜的等待。
　　這時鋼鐵鑄就的城墻漸漸已升至數十米高，他們能從城墻上看到荒野中極遠的地方。
　　荒野如沙漠，不見任何生命。
　　昏黃的夕陽掛在地平線上，將大地映照成壹片金黃。
　　天就要黑了。
　　當當當！
　　壹陣鐘聲再次傳來。
　　“第二遍鐘響了，大約還有五分鐘閑暇時間，要上廁所或吃東西的，抓緊解決個人問題。”老K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柳平道。
　　“但願今天晚上不會有什麽恐怖的家夥路過我們這裏。”齊律嘆息道。
　　大家都沒出聲。
　　老K靠墻站著，拿出壹個小巧的瓶子，打開瓶塞喝了兩口。
　　柳平出神的望著地平線，仿佛陷入過去的回憶。
　　齊律見了兩人的樣子，隨手將戰斧杵在地上，摸出壹塊磨刀石，慢慢的磨礪著斧刃。
　　夕陽漸漸落下。
　　沒有任何延遲，天空在壹瞬間變成了漆黑的暗夜。
　　“天黑的也太快了。”柳平感慨道。
　　“當然，我們現在已經處於死亡世界之中。”齊律悶聲道。
　　柳平正要接話，虛空中突然冒出來壹行行小字：
　　“註意！”
　　“空間發生變化，死亡世界已經與當前世界重合。”
　　“壹種極其罕見的法則正在主導兩個世界。”
　　“壹切事物受到世界法則：‘死亡蔓延’的影響。”
　　“說明：整個生界處於死亡世界的籠罩下，妳最好在小鎮範圍內活動，否則極有可能被‘死亡蔓延’卷入死亡世界，無法歸來。”
　　柳平剛看完，耳邊就響起了老K的叮囑聲：
　　“記住，千萬別出小鎮，否則天亮之後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柳平後退幾步道：“知道了，我躲在妳們後面。”
　　老K和齊律微微點頭。
　　作為壹名新人，又是治療職業，如果柳平沖在前面，才是無比愚蠢的行為。
　　三人守在城墻上，靜靜的等待長夜過去。
　　荒野中。
　　壹切雕零，沒有任何動靜。
　　壹開始的時候，確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柳平時不時望向老K和齊律。
　　只見兩人面色嚴肅，時刻保持著警惕之色。
　　時間流逝。
　　壹個時辰過去。
　　柳平正覺得無聊，心中猛然生出壹股悸動。
　　與此同時，齊律大步走到城墻前，將戰斧擋在身前，做出防守姿態。
　　“看見了嗎？”他壓低聲音道。
　　“看見了。”老K也低聲道。
　　老K從身側槍套中抽出壹柄左輪手槍，指向黑暗深處。
　　柳平順著槍指的方向望去。
　　距離城墻數百米開外，壹名女子出現在大地上。
　　那女子看不清長相，身上穿著壹襲灰白色長裙，在荒野中壹搖壹晃的前行著。
　　她前進的方向與小鎮剛好平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將與小鎮擦肩而過。
　　夜色更加濃郁。
　　這樣的黑暗之中，想看清數十米外的東西都幾乎不可能。
　　得益於守夜人的職業天賦“黑暗洞察”，老K和齊律人全程監控著女子的行動軌跡。
　　時間緩緩流逝。
　　十七八分鐘後，女子走出了三人的視線，不知所蹤。
　　柳平剛松了口氣，卻見老K和齊律站在原地不動，壹個保持著進攻的姿態，壹個保持著防守的姿態，仿佛那女子不曾離開。
　　又過了數分鐘。
　　那女子忽然再次出現在三人的視野中。
　　這壹次，她的行走方向有了些許變化，朝著暗霧鎮靠攏了些許。
　　數十分鐘後。
　　女子走出三人的視野，消失了。
　　時間緩緩流逝。
　　女子沒有再次出現。
　　直到兩刻鐘後，老K和齊律才略略放松下來。
　　“剛才那女子在幹什麽？”柳平問。
　　“不知道。”老K道。
　　“她是人嗎？”柳平又問。
　　“不清楚。”齊律道。
　　老K和齊律對望壹眼，都有幾分無奈。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齊律以猜測的語氣道：“可能是壹種死亡世界的怪物——怪物太多了，我們也認不過來；當然，也可能只是壹名普通的亡者，誰也不清楚。”
　　老K道：“它之所以來了兩次，很有可能是因為我們暗霧鎮突然出現在死亡世界，這引起了它的註意，所以它又重復來了壹回。”
　　下壹瞬。
　　三人齊齊神色壹動，朝城墻外的黑暗深處望去。
　　只見數百米開外的荒野之中，再次出現了壹道身影。
　　那個女子！
　　她穿著灰白長裙，孤零零的站在黑暗荒野中，面色茫然的朝暗霧鎮望過來。
　　女子看了壹會兒，臉上漸漸流露出不解之色。
　　“有……什麽東西……奇怪……”
　　她喃喃著，邁開腳步。
　　——她朝著暗霧鎮的方向走來！
　　壹步。
　　又壹步。
　　女子蹣跚而行，但終究越來越靠近三人所處的這壹段城墻。
　　女子臉上的神情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她開始變得有了些神采。
　　城墻上，老K抽出左輪手槍，齊律也緩緩舉起戰斧。
　　“柳平。”老K低低的喚了壹聲。
　　“我在。”柳平道。
　　“躲好。”
　　話音落下，那女子已行至城墻前。
　　女子慢慢擡起頭，朝城墻上望過來。
　　“不管妳是誰，立刻離開這裏，否則我們將攻擊妳。”老K出聲道。
　　女子靜靜聽了。
　　她站了數息，臉龐上忽然迸發出壹股異樣的光彩。
　　“是……聲音，活人的聲音……”
　　女子的壹雙眼睛漸漸化作豎瞳，整個身軀升上半空，而大地在她腳下塌陷，顯露出她那真實的龐然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