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悶虧

　　李孝恭心裏或許對宗族的嫡系有些許的不滿，但是在維護宗族對大唐的統治方面，他的心思相當的堅定。
　　李元吉很欣賞李孝恭這壹點。
　　李淵能憑借著自家人打下半壁江山，大概也有這壹點的原因。
　　這可是壹個壯舉。
　　壹個遠超前人，冠絕後人的壯舉。
　　在其他歷朝歷代的皇族中，雖然也有人憑借著自家人打江山的，但達不到李家這種高度。
　　“我不僅不會幫他們，妳需要的話，我i還可以幫妳。”
　　李孝恭說到最後，態度堅定，語氣堅決。
　　似乎真要幫著李元吉收拾趙州李氏壹樣。
　　李元吉好笑的道：“妳就壹點兒也不念及妳和趙州李氏的香火情分？”
　　李孝恭瞪著眼睛看著李元吉，壹副妳在跟我開玩笑的樣子。
　　在絕對的立場方面，誰還會在乎這個？
　　李元吉讀懂了李孝恭的心思，毫不客氣的道：“那就請堂兄先送我那位小嫂嫂回娘家吧。”
　　李孝恭既然表態了，並且誇下海口，李元吉也不跟李孝恭客氣。
　　果斷讓李孝恭將那個趙州李氏的側室逐出門。
　　李孝恭瞪著眼，也沒說答應或者不答應，只是哼哼著道：“那我家三郎以後如何自處？”
　　李孝恭口中的三郎，正是趙州李氏所出。
　　李元吉沈吟了壹下，道：“我會找機會向父親奏請，將妳家三郎過繼到八叔名下。”
　　李孝恭嘴角明顯的抽搐了壹下，卻沒有拒絕。
　　李元吉所說的八叔是新興郡王李德良，少年時染上了惡疾，至今未愈，所以還沒有子嗣，將李孝恭的三兒子過繼過去的話，有望承襲李德良的爵位。
　　對於壹個庶出，且沒有被李淵授爵的皇族而言，這絕對是壹個壹步登天的好機會。
　　即便是李德良以後有兒子了，李孝恭的三兒子沒辦法承襲李德良的爵位了，那以李德良在李家的輩分，李孝恭的三兒子也能封個公。
　　所以李孝恭根本沒辦法拒絕。
　　因為李元吉實在是太大方了。
　　“堂兄不說話，那我就當堂兄答應了，我在此處靜候堂兄的佳音。”
　　李元吉見李孝恭死要面子，只是默許了此事，沒有開口，也沒有逼李孝恭開口，而是沖李孝恭笑呵呵的拱手。
　　李孝恭總覺得李元吉的笑容裏帶著壹些對自己的嘲弄之意，惱羞成怒的喊道：“妳把我叫過來，擺了壹桌子酒菜，不讓我嘗壹口就趕我走，妳還是不是個人啊？”
　　李孝恭喊完話，不給李元吉回話的機會，抄起筷子就伸進了矮幾上正咕嘟咕嘟煮著羊肉的陶鍋裏。
　　羊肉才入鍋不久，還沒有煮熟，肉湯上還飄著壹層肉裏滲出的泥色浮沫。
　　李孝恭也不在意，夾起壹塊羊肉就往嘴裏塞。
　　李元吉能看到李孝恭在咀嚼的時候，羊肉裏還有血水滲透出來，頓時覺得膈應的慌。
　　但李孝恭就像是沒事兒的人壹樣，吃了壹塊緊跟著又夾起了第二塊。
　　薛萬述似乎被李孝恭這種豪邁的吃法給感染了，也加入到了吃肉的行列。
　　淩敬亦是如此。
　　眼看著三個人夾著半生不熟的羊肉吃的美滋滋的。
　　李元吉整個人都不好了。
　　妳們是魔鬼嗎？
　　“去，再給我準備壹鍋，壹人壹鍋。”
　　李元吉看到李孝恭嘴角都開始流血水了，終於忍不住了，果斷吩咐侍婢再去準備幾鍋羊肉。
　　就這場面，要是讓突厥使節看到了，真的會以為大唐的權貴吃不起羊肉呢。
　　畢竟，在唐人眼裏，如同蠻夷的突厥人在吃羊肉的時候，都會將羊肉煮的透透的。
　　壹群爵位頂天了的大唐勛貴，坐在壹起吃壹鍋羊肉，沒煮熟就下口，真的很像是沒吃過羊肉的樣子。
　　侍婢得到吩咐，立馬帶人去準備。
　　由於是現煮，沒有太多繁瑣的工序，所以侍婢很快就帶著人準備好了四鍋羊肉。
　　似乎是猜到了李元吉為何突然要四鍋羊肉，所以準備羊肉的人不僅將陶鍋裏的羊肉堆的高高的，還用盤子呈了四五盤現切的羊肉。
　　那濃重的膻腥味，李元吉的靈魂不喜歡，但是鼻子很喜歡。
　　這就是穿越成了壹個古人的違和之處。
　　尤其是穿越成了古代貴族。
　　後世吃羊肉的人很少，且絕大多數人不會喜歡羊肉上面的膻腥味。
　　所以根本不可能接受壹堆帶著濃重膻腥味的羊肉擺在眼前。
　　但是唐代羊肉才是主流的肉食，也是人們最常吃的肉食，所以唐人已經習慣了羊肉的膻腥味。
　　甚至壹些吃不起肉，卻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已經家道中落的人，還會想辦法弄壹些膻腥味在身上，以此想別人炫耀自己頓頓有肉吃。
　　李元吉等到羊肉煮透了，才蘸上了秘制的醬料飽餐了壹番，最後捧著壹碗乳白色的羊湯溜了溜縫以後，感覺到了五臟六腑都是熱的，渾身充滿了力氣。
　　李孝恭是大肚漢，從頭吃到尾，壹直吃到肚皮圓滾滾的時候，才抄起酒盞，壹飲而盡。
　　然後毫無形象的坐在那兒剔牙。
　　李元吉有點看不下去，尤其是看到李孝恭用粗壯的指頭將肉絲從牙縫裏扯出來，再塞進嘴裏的時候，就徹底忍不住了。
　　“妳好歹……”
　　李元吉的話還沒說完，壹個侍衛出現在了小演武場內，躬身稟報，“殿下，竇府的新安縣公到了，等著您去見呢。”
　　新安縣公叫竇襲，任右武衛將軍，屬竇熾壹脈，是竇軌的堂弟，但不是親弟弟。
　　是李元吉的便宜舅舅之壹。
　　也就是李元吉親舅舅這壹支的人壽數短，不然那輪得到竇熾這壹支的人在大唐坐大。
　　“聽聽，叫我去見他呢。”
　　李元吉被竇襲給氣笑了，已經忘記了提醒李孝恭註意儀態了。
　　李孝恭撇著嘴道：“看來妳這個齊王，始終沒有妳大哥和妳二哥有面子，也沒有妳大哥和妳二哥有威儀，不然人家幹嘛不趕過來拜見妳，卻讓妳去見他呢。”
　　李元吉瞥著李孝恭道：“人家是長輩嘛，讓我去迎壹迎他是應該的。”
　　淩敬感慨道：“殿下，臣覺得新安縣公來者不善吶。”
　　薛萬述目光在李元吉三人身上盤桓了壹下，認真的道：“八成是來興師問罪的，不然不可能如此托大。”
　　李元吉贊同的點頭道：“也對，畢竟我派人去抓了竇府的人嘛。”
　　竇府壹向低調，卻又壹門數公，竇襲就是其中之壹，又能被竇軌派遣出來四處走動，明顯不是什麽蠢人。
　　竇府應該是還不知道因為什麽才惹到了他頭上，所以才壹副自己被欺負了，打上門找茬的樣子。
　　“妳們是在這裏等著，還是跟我壹起去會會我這位便宜舅舅？”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三人笑問。
　　李孝恭不屑的撇撇嘴，“他有什麽資格給妳當舅舅。”
　　竇襲根本不屬於李元吉親舅舅壹脈，大致跟李元吉親舅舅的關系就相當於李承業和李崇義之間的關系。
　　李元吉不拿他當舅舅看的話，他還真不好厚著臉皮上來給李元吉當舅舅。
　　也就李元吉親舅舅壹脈的人早亡，李淵又壹慣喜歡任人唯親，再加上竇軌比較出挑，所以竇軌這壹脈才被擡的有點高。
　　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沒有資格在李元吉面前擺架子、使性子。
　　“那妳到底是去還是留？”
　　李元吉沒有在意李孝恭的話，笑著問。
　　李孝恭猛然起身，高聲道：“去，為什麽不去，去看看竇襲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值得我們李家嫡系去拜見。”
　　李元吉笑著點頭，帶著李孝恭、淩敬、薛萬述趕去見竇襲。
　　出了小演武場。
　　繞過了精舍院落，就看到竇襲的馬車停在大道上。
　　竇襲端坐在馬車內，馬車的簾子是掀開的。
　　見到了李元吉真的親自出來相見了，身邊還帶著個李孝恭，竇襲也沒敢托大，快速的下了馬車，將手裏的暖手爐遞給了身邊的仆人，主動迎上前。
　　“見過新安公。”
　　李元吉趕到馬車近處的時候，主動施禮。
　　竇襲趕忙回禮道：“不敢不敢。”
　　李孝恭則沒有搭理竇襲，更沒有給竇襲施禮的意思，反倒直著腰，等竇襲給他施禮。
　　竇襲也識趣了主動向李孝恭壹禮。
　　李孝恭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道：“我當妳新安公有多大的架子呢，居然讓元吉主動來見。原來就這點能耐啊？”
　　竇襲面對李孝恭的譏諷，臉上壹點變化也沒有，只是壹個勁的幹笑道：“我那是在氣頭上，在氣頭上。”
　　不等李孝恭再次開口發難，就聽竇襲又道：“我適才在府上，聽聞府上派到九龍潭山的人，被齊王府壹口氣全抓了。
　　我壹時情急，什麽也沒問，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言語中也多有不遜，但等到冷靜下來以後，才意識到，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說著，目光就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很明顯，最後壹句話是跟李元吉說的。
　　李元吉不得不承認這竇襲是個人物。
　　到了九龍潭山以後，先來了壹招硬的，表明他們竇府不是好欺負的，也暗示李元吉不該欺負到娘舅家頭上，見到了人，又來起了軟的，不將他給得罪死了。
　　如此壹來，他迎著人家的笑臉給人家臉色看，又或者刁難人家，會顯得小肚雞腸，也有失待客之道，有失身份。
　　初次交鋒，他算是吃了個悶虧。
　　不過他卻沒有過多計較的心思。
　　因為這只是壹樁小事。
　　他真正該計較的是薛萬述的事情，那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