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收尾

　　在這個過程中，戰敗的壹方需要向戰勝的壹方獻上自己所有的財產。
　　可是李靖沒要他們的財產，還請他們到金狼帳內敘話。
　　壹下子，已經準備好眼睜睜的看李靖殺他們的族人，羞辱他們本人的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齊齊松了壹口氣。
　　哥舒翰更是笑嘻嘻的吹捧了李靖壹句，“大唐不愧是禮儀之邦，李將軍不愧為大唐的統帥，果然不是我等能比的。”
　　李靖嘴角抽搐了壹下。
　　不會誇人就不要誇好不好？
　　妳真當我不想殺人啊？
　　我其實很想。
　　但我不能殺，因為妳們的人數比我們多，在沒有收繳妳們的兵刃之前，我要是大開殺戒，妳們還不得立馬反了我？
　　等收繳了妳們的兵刃，再殺妳們，又不符合我大唐對待俘虜的律法。
　　要是大肆屠戮的話，被薛收、於誌寧等人知道了，還不得彈劾死我？
　　他們現在看到妳們這些突厥人，比看到親娘老子還高興。
　　妳們可都是他們翹首以盼，心心念念的惦記著的好勞力啊。
　　“還是到金狼帳內敘話吧。”
　　李靖幹巴巴的笑著說了壹句，他實在不想再聽哥舒翰那不會吹捧人的吹捧人的話，聽著賊尷尬。
　　哥舒翰很順從的點了壹下頭，狗腿似的要為李靖引路。
　　倒是仆固部大酋遲疑了壹下，看著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金狼帳前的年幼的新可敦，沒有任何動作。
　　李靖見此，笑著說道：“這個妳們放心，我們會以禮待她的。”
　　人家小姑娘再怎麽說也是頡利的正妻，突厥的可敦。
　　大唐不會怠慢的，還會以禮相待，給予她符合她身份的待遇。
　　這是大唐這個禮儀之邦壹直奉行的信條。
　　能剝奪其他國皇子龍孫，皇後王妃的身份，以及壹切待遇的，只有大唐的皇帝。
　　當然了，大唐的雍王殿下也可以。
　　因為他不是壹個單純的親王。
　　“多謝李將軍。”
　　仆固部大酋鄭重的向李靖壹禮。
　　李靖點了點頭，在哥舒翰的引領下，進入了頡利的金狼帳。
　　這座象征著突厥王權，只有突厥各部共尊的可汗才能居住的帳篷，如今迎來了壹個唐人。
　　李靖進了金狼帳以後，四處打量著瞧了瞧，給了壹個花團錦簇的評價。
　　帳篷內的布置很奢華，各種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還有不少明顯帶著漢家獨有色彩的珍寶。
　　只可惜帳篷的主人不懂得布置，把各種奇珍異寶堆的是亂七八糟的，壹點兒也不美觀，反而還帶著幾分庸俗。
　　“是花團錦簇，是花團錦簇……”
　　哥舒翰弄不明白李靖這是褒義詞還是貶義詞，但還是跟著附和了起來。
　　李靖在帳篷內轉了壹圈以後，移開了那張頡利坐過的寶榻，自己扯了壹塊毯子坐下，又請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坐下，跟他們商量起了隨後如何安置他們，以及他們族人的問題。
　　李靖給了他們兩個選擇，壹個是帶著所有的族人跟他壹起去靈州覲見雍王殿下，壹個是留在此地等候大唐派人來接收。
　　具體由誰來接收留在此地的人，李靖沒說。
　　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在權衡了好壹會兒後，才做出了決定。
　　哥舒翰想跟著李靖回靈州，仆固部大酋則想留在此地，等待大唐派人接收。
　　這讓李靖很意外。
　　李靖原以為仆固部大酋才是那個願意離開的人，哥舒翰反倒會留下。
　　畢竟，此地是哥舒部的領地，按理來說，哥舒部應該更喜歡留在此地才對。
　　可他們的選擇卻截然相反。
　　這說明什麽？
　　說明此地對哥舒部來說，也就那麽回事，並沒有那麽難舍難離，哥舒部隨時都可以離開。
　　也說明，仆固部雖然歸降了大唐，但並不是真心歸降大唐的，他們在蟄伏，在等待，等待壹個新的雄主出現，帶領著他們重新恢復突厥的榮光。
　　不過，李靖雖然看出了這些，但卻並沒有說什麽。
　　指望壹個部族，還是壹個其他勢力的部族在倒向了妳以後，立馬向妳歸心，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既然明面上已經倒向了大唐，還願意配合大唐的招降工作，那大唐就沒理由再對人家喊打喊殺。
　　至於人家心裏想什麽，他心裏清楚，回頭回去以後告訴給李元吉就夠了。
　　李元吉會如何決斷，那是李元吉的事，還輪不到他過問。
　　“那就這麽定了，哥舒酋長帶著族人，還有此地的所有馬匹，以及絕大部分的牛羊跟我壹起回靈州，仆固酋長帶著族人留在此處。”
　　李靖在充分的了解了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的心思以後，做出了如此決定。
　　他沒有給仆固部留下什麽馬匹，只留下了壹部分夠他們吃的牛羊，讓他們再次等候大唐對他們的安排。
　　他也會留下壹隊三百人的玄甲軍鎮守在此處，看管所有仆固部的人。
　　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對李靖的這些安排沒有任何不滿。
　　他們早就做好了被李靖收繳走壹切的準備，在還沒進帳篷的時候，李靖沒提這麽茬，他們還以為他們能保住他們的財產，可最後的事實卻告訴他們，他們純粹是想多了。
　　他們心裏早有準備，李靖所作的並沒有達到他們心裏預期的最壞的結果，所以他們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在他們看來，李靖在招降了他們以後，沒有大開殺戒，就已經對他們非常仁慈了。
　　不過，指望他們在心裏念李靖的好是不可能的。
　　他們不在心裏罵李靖沒見識，不懂草原上的規矩，是個二傻子，就不錯了。
　　“大帥，找到段校尉和王參軍他們了。”
　　就在李靖跟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商量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李客師進入到金狼帳內匯報。
　　李靖楞了楞，有些詫異的道：“他們還活著？還剩下多少人？”
　　倒不是李靖容不下段校尉和王福畤，而是李靖對段校尉和王福畤等人能活到現在，比較驚愕。
　　畢竟，段校尉和王福畤所承擔的軍事任務是九死壹生的軍事任務，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他們還活著，讓人有些意外。
　　李客師沈聲道：“還剩下三十多人……”
　　壹千二百多人，最後剩下的只有三十多人，可見段校尉和王福畤等人所經歷的戰事有多慘烈。
　　他們這種戰損，已經跟全軍覆沒沒區別了。
　　在軍中，戰損達到四成，那就是大損，超過了四成，戰勝了也是殘勝。
　　超過了六成，勝了也不好意思言勝。
　　所以在絕大多數戰場上，戰損壹旦超過四成，領兵的大將就會要求退兵。
　　“讓人去搜尋陣亡的將士們的遺骸，將他們脖頸上的銘牌收集起來，交給軍司馬，由軍司馬為他們核準功勛，上報給靈州。”
　　李靖長嘆著說著。
　　至於將士們的遺骸搜集起來以後，如何處置，他沒有交代，但李客師知道怎麽處置。
　　那就是就地掩埋。
　　帶回去是不可能帶回去的，因為從此地到靈州，再到那些將士們的家鄉，可能有上千裏之遙，等他們的遺骸運回去的時候可能都臭了，還容易引發瘟疫，所以只能就地掩埋。
　　至於說是火葬，將骨灰帶回去。
　　妳去試試，信不信人家的家人知道了跟妳拼命？
　　這個時代講究的是留全屍。
　　毀人遺骸，跟傷人性命沒區別。
　　把人焚了，等同於挫骨揚灰。
　　人家的家眷知道了，不跟妳拼命才怪。
　　所以就地掩埋遺骸，是最佳的選擇。
　　以前將士們沒有銘牌的時候，人死了，能帶回去的可能就只有壹句後，又或者文書上冷冰冰的壹行文字。
　　現在多多少少還能帶壹個貼身的東西回去，還能留下個念想，不至於什麽也得不到。
　　“順便召段校尉和王參軍來這裏見我。”
　　李靖在李客師快要離開的時候，又吩咐了壹句。
　　李客師應允了壹聲，出了金狼帳。
　　沒過多久以後，拖著壹身傷痕的段校尉和王福畤出現在了金狼帳內。
　　王福畤還好，除了有兩處箭傷和壹處刀傷外，並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段校尉受傷的地方就比較多，甚至還沒了幾根指頭，臉上也被箭矢劃了深深的壹道。
　　李靖看到段校尉壹身重傷，也是楞了楞，不過沒多說什麽。
　　在軍中，統帥相召，在妳不做出任何解釋的情況下，妳別說身受重傷了，就算是只剩下壹口氣了，也得趕到統帥面前迎召。
　　而軍中從不缺乏急著向統帥表功，以及在統帥面前賣慘的人。
　　所以在軍中帶著壹身重傷見統帥的人多如牛毛。
　　李靖已經見怪不怪了。
　　“妳們此次的重任完成的很好，我會讓軍司馬將妳們的功勞遞到雍王殿下案頭的，相信雍王殿下不會虧待妳們的。”
　　李靖緩緩的說。
　　段校尉躬身道：“多謝大帥！”
　　李靖點了壹下頭，看向王福畤道：“妳需要繼續留在此處，配合玄甲軍的人保護仆固部的族人，防止他們被其他部族的人侵害。
　　具體什麽時候離開，雍王殿下那邊應該會差人告訴妳的。”
　　王福畤會意，拱手應允了壹聲。
　　李靖說是讓他留下保護仆固部，其實就是讓他看守仆固部。
　　為什麽讓他留下，他大致也有猜測。
　　想來應該跟漠北的阿史那思摩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