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雲山道州

　　第十六章雲山道州
　　幾個時辰後，廟頭灘東北側壹處峽谷，約莫近萬人的隊伍無精打采地席地而坐，喝水歇息，正是與天國主力分開的後軍壹行。
　　近萬人的隊伍，老弱病殘占了近半，剩下的女營又占壹大半。大部隊已乘船順江快速而去，留下的這些太平軍眾，心底自然而然生起壹種被拋棄的感覺，士氣低落。馮紹光下令燒毀破損的船只和多余的輜重後，後軍九千余人變立即啟程沿江北上，走了整個白天，才行了十余裏。
　　咚咚咚咚，幾聲急促的鼓點聲響起，驚醒了正就地休息的太平軍眾人。
　　卻聽有人大喊：“天父又傳來啟示了。南王又接到天父皇上帝的啟示諭旨了！各位兄弟來看看。”
　　後二軍前師營中旅二卒卒長陳桂堂跟隨眾人，望著被人群簇擁的壹塊凸起的巖石上，曾觀瀾、謝享才兩人手持壹聯白紙，寬約半米，再徐徐展開竟有兩米余長。
　　只見馮紹光在貼身侍衛劉勝邦的幫助下，跳上巖石上，朝眾人大聲喊道：“後軍兄弟們，聽我壹言！”
　　當下二百名親衛齊聲跟喊道：“後軍兄弟們，聽南王壹言！”
　　“而今我後軍與天國主力分開，可戰之兵未及二千。此去永州，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若就此行軍，勢必為清妖所害。”
　　“為此，雲山憂心忡忡，而今，只得默默祈禱天父上帝，預示我等趨福避禍，若天父得空，就在這無字白紙上告知諭旨吧。”
　　二百名親衛也緊跟著復述壹遍，聲音響徹雲霄，驚得壹群飛鳥逃得遠遠的。
　　眾人壹看，真的是無字白紙，天父真的會顯靈，降下啟示諭旨麽？頓時人群中議論紛紛。
　　“南王騙我們的吧。天父下諭旨，從來都是直接通過東王傳話，什麽時候傳給南王過了，還是寫字的？”
　　“嘿，二牛妳不知道？前幾天從全州城出來的時候，天父就傳過諭旨給南王，提前知曉清妖埋伏在蓑衣渡。後來打的清妖大敗!”
　　“也就那壹次罷了。反正我還是覺得天父有旨意也是傳給東王的。”
　　“妳知道什麽，東王還是南王壹手帶入聖教的呢！南王還是天父第三子，僅次於天兄、天王。再說東王識字也不多，南王可是天國第壹狀元，識字最多！”
　　“妳們幾個別吵，看天父是不是真的有諭旨。”
　　……………
　　陳桂堂也站在人群中，見南王從身側拿過壹碗水，含水在嘴，對白紙壹噴，旋即，白紙上赫然出現二行紅色的醒目大字。
　　“望雲山上南望雲山，雲山在望”
　　“通道州下東通道州，道州常通”
　　神奇的壹幕，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陳桂堂也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是東王壹系的人，壹直堅信只有東王才能代天父傳諭旨。因此，從金田團營開始，他便成為東王派在南王馮雲山身邊的壹個眼線。這次的南王收到天父諭旨的異常事件，他不知道後軍之中還有沒有東王的其他眼線，但對於他，必須盡快報給東王知曉。不過，目前管束極嚴，脫身不得，倒要另尋機會。
　　眼見為實，眾人紛紛覺天父真的顯靈，下了諭旨。
　　“我沒看錯吧，明明沒有壹個字的白紙，突然就出現紅色的大字，這肯定是天父施展的神通。對了兄弟，上面寫的什麽啊？妳知道我不識字的。”
　　“二牛，這下妳相信南王的話了吧。這是說望雲山啊道州啊什麽的，天父真的來了諭旨，告訴我們怎麽趨福避禍！”
　　“字我倒是認識，望雲山上南望雲山雲山在望，通道州下東通道州道州常通，可不明白到底什麽意思。天父的諭令可不好理解，還是聽南王怎麽說吧！”
　　“望雲山我知道，就前面那座山，聽這裏的人說叫望雲山。哎，不對，雲山不是南王的名諱嗎？”
　　壹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
　　“天國的兄弟們。”馮紹光虛壓雙手，看著議論紛紛的太平軍眾人安靜下來，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喊道：“剛才，發生了奇跡。兄弟們也都看見了，天父皇上帝真的給我們賜下諭令，二十四字真言。而今我等壹偏師，護衛天國眾老少兄弟，後有上萬清妖追殺，情形危急萬分！如今天父賜下二十四字真言，並且提起雲山，就由雲山來解說壹下。”
　　“感謝天父！賜我衣食！感謝天父，賜真言解救雲山和眾人！”馮紹光虔誠地跪倒，仰頭朝天壹呼。
　　“感謝天父！賜我衣食！感謝天父…………”
　　太平軍眾人也全部跪倒，跟著馮紹光吟道。
　　見氣氛調動得差不多了，馮紹光擡手指了指身後的壹座高山，道：“這座山就叫望雲山。而離此不到二百裏遠，道州城北有座山，就是天父提到的雲山。而我們現在的位置，正是通道的東面，通往道州的路上。天父的二十四字真言就是告訴我們，趨福避禍的辦法就是改變行軍路線，前往道州！”
　　“怎麽去道州？天王東王不是讓我們沿湘江慢慢跟上天國主力嗎？我們是要去長沙啊。”陳桂堂躲在人群中壓低著嗓音叫道。
　　“誰在後面躲著亂說？到底是天父大還是天王東王大？天父的話都不聽了麽？”胡大妹耳朵很靈，直接在人群中喊了起來。五十多歲的她平時熱心助人，在天國下層老兄弟中威信很高，她壹發話，反對的聲音立馬下來。
　　“那天王東王那邊怎麽交代？天父不是經常教導我們要聽天王東王的麽？”人群中還有聲音傳出，不知是畏懼東王還是心向東王，對改走道州提出質疑。
　　“哼！南王什麽人，各位老兄弟誰不清楚，難道還會害我們不成？更何況還是天父的諭令。便是天王東王在此，也得聽天父的。”壹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卻是盧七安排的壹個親衛在鼓動眾人。
　　“是啊，南王最是仁義不過，當初我們壹家子，還是他親手帶入聖教的呢。我相信南王！”
　　“我們跟南王走，他說去哪我們就去哪！”
　　“是啊，南王才是傳聖教給我們的人，我們要追隨南王去道州!”
　　躲在人後的陳桂堂不敢出聲了。陳桂堂已經認識到，這些教眾都是在後軍久待，平日與南王相處，對南王十分信任，加上南王壹向對他們友愛有加，關懷備至，想煽動他們反對南王，絕無可能！他只有繼續潛伏下去，想辦法將信息報給東王。
　　馮紹光下令後軍束旗熄鼓，改變行軍路線，折轉向南，悄悄地朝道州方向行進。
　　本來，後軍和天國主力壹分兵，馮紹光就有率後軍偏師進攻道州的打算！他可是知道，原本歷史上的太平軍，輕松占領道州城，並且在道州、永明、江華壹帶招兵多達兩三萬人。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有了足夠兵力，他才有軍力自保，才能和清軍抗衡，和天王東王抗衡。
　　學化工機械的馮紹光，看到路邊長的牽牛花，想到個假冒天父傳諭旨的主意。他將采來的牽牛花，磨碎成花汁，加熱後剩下粉灰，再兌水在白紙上寫了那二十四字，表面上看還是壹張白紙。牽牛花汁含有大量花青素，當他將嘴裏含的壹口米醋噴在白紙上時，花青素遇酸變紅，白紙上便馬上出現那紅色的二十四字真言。
　　馮紹光派細作營前後全面鋪開，前面領著後軍眾人避開湘江邊上的圩集，後面打聽桂林全州方向追來的清軍情報，又派李開芳領人抹除大隊行軍的痕跡，避免引來清軍追擊。
　　另壹邊，盧七帶上百親衛營將士在行軍的隊伍前後來回巡查，嚴防有人脫隊走散，免得走漏消息。對壹路遇上的零星山民，壹律帶至親衛營暫時關押，防止被人知曉有太平軍出現過。同時，命令各營中兩司馬、伍長等人，帶領眾人呼喊著壹二壹的節拍號子，腳步跟隨口號節拍壹路而行，行軍速度大為加快。
　　兩天後，馮紹光領著九千多人的太平後軍，來到了離廟頭灘60裏的水口山圩。後面偵查的細作來報，壹支幾千人的清軍兩天前經過黃沙河，沿湘江朝北追趕天國主力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馮紹光暗暗松了口氣。
　　前世歷史上的太平軍，在蓑衣渡受到重創，進攻永州，被尾隨的清軍追擊，未攻克，而後擺脫追兵攻克道州。如果自己率這九千多名教眾跟隨天國主力，沿湘江北行，很可能在幾天後就被清軍追兵追上，結局不言而喻。
　　派曾觀瀾、林鳳祥和李開芳領兩百余人，打扮成過路客商模樣，到圩集上采購了大批吃食用度等物，絲毫未驚動圩集上的百姓，太平後軍壹行等繞過村落人多地段，繼續朝東南行進。
　　馮紹光等太平後軍，翻越人煙罕至的深山老林，穿過陡峭的扁擔坳，壹路向東南行進。沿途親衛營和細作營在行進教眾周圍四面散開，凡是碰到的百姓，全部脅迫進教眾之中，壹路經過三個圩集，勸說、威逼的民眾竟達近千人。壹方面，有七百多人在後軍各級典官的宣傳勸慰下，紛紛加入聖教，成為天國壹員。另壹方面，還是有四百余人不肯入教，只想回鄉，馮紹光也答應他們，再過半月，等太平軍不需躲藏行蹤後，即放他們回家。
　　壹路上，親衛營對教眾嚴加管束，力圖將後軍行軍路線嚴格保密，不教清軍和天國主力知曉。馮紹光就是在打個時間差，等天國主力離得遠了，中間又有清軍阻隔，自然無法顧及到後軍這邊。待他在道州壹擴兵，有了壹定的兵力，壹切都會改變。
　　農歷四月二十八日這天，太平後軍等人終於越過山林，到達壹處名為牛路口的山隘口，見旁邊有處瑤族山寨，壹問得知，離道州城只有四五十裏。
　　馮紹光命太平後軍眾人大肆舉起天國的踏雲聖龍黃綢旗，敲響戰鼓，萬余教眾正大光明地在山隘外的瑤寨旁安營休息。
　　壹矮壯中年漢子，滿臉憨厚模樣，自稱鄭元伯，乃鄭家瑤寨的寨主，領三百余名瑤壯前來拜見。馮紹光見了這名寨主領著幾名瑤漢，朝自己三跪九叩拜道：“瑤民鄭元伯等拜見大王！”
　　“本王乃太平天國南王馮雲山！妳等為何來見本王？”
　　“太平天國興義軍，誅滿清胡虜，為天下漢壯瑤土等各族復正朔！我等瑤寨久受貪官惡吏欺淩，飽受侮辱，特舉寨前來投靠！”鄭元伯壹臉憨笑地答道。
　　“哦，舉寨相投？妳等家眷後人何去何從？”馮紹光問道。
　　“已經吩咐四散投靠山裏親戚，免得為滿清官府所害。”鄭元伯毅然說道。
　　“既投我，可聽我號令，尊我軍規？”
　　“自當惟命是從！”
　　“那好，妳等且去約束部眾，沈汰老弱，本王會將妳等打散編入各營之中，妳等可願意？”
　　“自是願意！我等投靠南王，便由南王分配。”鄭元伯壹臉決然，滿含希冀地道：“還望南王善待我等。”
　　“那是當然！以後我們都是天國的兄弟，自是相互善待！”馮紹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