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西瓜與蟬鳴

翌日。
“來來來，坐這兒，坐這兒……”
歐冶家的堂屋內，在歐冶青蘿的招呼下，李雲生跟那頭上纏滿了繃帶的唐北鬥三人，圍坐在堂屋中間的地板上，幾人中間放了壹張小茶幾。
得知李雲生會留下來的青蘿，雖然還沒搞明白爺爺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但李雲生能夠留下來，還是讓她開心不已。
至於李雲生，重鑄青魚的事情歐冶潭算是口頭上答應下來了，不過前提是幫歐冶家渡過眼前這難關，準時交付那批兵刃。
不過因為流州正午之前地火過於旺盛，鴻厘城裏的鐵匠都在正午之後開爐鑄煉，所以幾個人乘著這段時間在這裏休息。
經過昨晚到現在這大半天的觀察跟詢問，李雲生對歐冶家此時的處境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
大致上是，從十年前仙盟跟閻獄掀起的那場禍事開始，原本龐大的歐冶世家被仙盟壹點點地瓦解。
最開始祖傳劍爐被封，隨後歐冶潭的幾個兒子有的被發配到了其他州府，實力最強的長子則被安上壹些莫須有的罪名送進了閻獄生死不知。
而歐冶潭的那些弟子，幾乎無壹例外地全部叛變仙府，先前青蘿口中的那六叔就是其壹，他們走之前還當著歐冶潭的面瓜分了歐冶家絕大部分產業。
此時的歐冶世家差不多只剩下最後壹口氣了，而這吊著這最後壹口氣的正是歐冶潭，可以說如果歐冶潭走了，這個曾經顯赫十州的鑄劍世家也就就此消失於十州了。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歐冶家沒落歸沒落，但至少這間老宅，還有老宅中的陳設依舊算得上十分考究。
整棟老宅，包括這木地板跟茶幾，用得就都是極為稀有的羅煙木。
用這羅煙木搭建房屋木材冬暖夏涼，且不易燃燒，任由那屋外暑氣如何洶湧，屋內依舊十分涼爽，是流州大戶建造宅院的首選。
“昨天下午我走了之後，妳到底跟我爺爺說了些什麽？”
歐冶青蘿盤腿坐在壹個小蒲墊上，先是喝了壹口茶，然後歪著腦袋問李雲生道。
她此時頭發盤起露出纖白修長的脖頸，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嬌俏靈動。
就在她問李雲生的時候，壹個年過花甲的老婆婆笑瞇瞇地給他們端過來壹盤切好的西瓜。
這是歐冶家僅剩的壹名家仆，不過眼睛跟耳朵都不太好，平日裏也只能做些清掃之類的活計。
“沒說什麽啊，妳爺爺喝醉了，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下來。”
李雲生十分真誠的說道，自從有了無相面他說謊就沒眨過眼。
他壹邊說著，壹邊從那老婆婆手中接過壹片西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在青蘿面前，歐冶潭跟李雲生，對於二人昨天午後的那番談話的內容閉口不提，兩人十分有默契地不想讓青蘿卷入其中。
“算了……總之爺爺答應妳留下來就好了。”
青蘿也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她今天穿的格外清涼，壹身輕紗短衫露出了纖白的胳膊跟小腿。
嘀咕了這麽壹句之後，她也笑瞇瞇地從那老嫗手中接過壹塊西瓜，然後也不顧形象地坐著吃了起來。
此刻三人裏，反倒是年級最小的唐北鬥吃的最斯文，不但小口小口地吃著，還仔仔細細地將瓜子吐在身旁的壹個小碗裏。
不過他每吃壹小口，都會有意無意地瞟壹眼李雲生。
“大石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終於，偷偷摸摸盯著李雲生看了許久的唐北鬥還是開口了，他口中的大石正是青蘿隨口給李雲生取的那個名字。
“我們應該沒見過吧？”
李雲生十分自然地看了壹眼唐北鬥，然後順手將吃剩下的瓜皮扔到旁邊的壹個木桶裏，隨後對唐北鬥道。
不過，他此時臉上的神色雖然表現得若無其事，可是心裏卻是差異非常。
因為這是他戴上面具後第壹個認出他的人。
而且他能看得出，唐北鬥並不是隨口壹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妳們來之前認識？”
壹手拿著壹片西瓜的青蘿，也湊起了熱鬧好奇道。
“不，不是……也有可能是我認錯了，大石哥樣子我的確沒見過，但是總覺得跟我之前在樓蘭城遇到的壹個大哥哥很像，，如果不是這個大哥哥，我可能已經死在枯海裏了。”
青蘿這麽壹問，唐北鬥瞬間變得有些沒底氣道。
不過聽到這裏，壹旁的李雲生基本上確認對方是真的認出自己來了。
“無相面改變過的容貌是不可能被識破的，應該是這孩子的神魂比較特殊，可能……跟妳壹樣是天授神魂。”
像是聽到了李雲生心裏的疑惑壹樣，面具中的公孫亂龍對他傳音道。
“難怪他之前那些符箓中的神魂之力那般充沛。”
李雲生心下釋然。
“咦？小北鬥，我怎麽沒聽妳說過這件事情，這個大哥哥是誰？”
壹旁吃瓜的青蘿反倒是來了興致。
“我其實也不知道那個大哥哥叫什麽。”
唐北鬥有些慚愧地抓了抓腦袋。
隨後他把那日在枯海外圍遇到李雲生的事情跟青蘿說了壹遍。
“小北鬥妳可真傻！”
青蘿聽了之後，有些無語地輕拍了壹下唐北鬥的腦袋。
“別人讓妳把自己埋了，妳就真的把自己埋了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我，我只是覺得，萬壹他是真的願意買我的符箓，如果不這麽做，就，就白白錯過這個機會了，我爹爹跟我說過，想要活下去，哪怕是壹根草，也要牢牢抓住。”
唐北鬥又是撓了撓頭，他神色依舊有些拘謹，可語氣卻很堅定。
“傻，真是傻。”
青蘿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在他腦門輕輕彈了壹下，便繼續去吃自己的西瓜了。
“妳進了枯海之後，這幫人沒找妳麻煩？”
李雲生饒有興致地盯著唐北鬥問道。
“有。”
聽到這個問題，唐北鬥明顯楞了壹下，然後才回答道。
“那妳是怎麽擺脫他們的？”
李雲生其實從確定這少年活著走出枯海之後，就壹直好奇他在枯海中到底經歷了什麽。
聞言，唐北鬥又是壹陣猶豫，最後他看了壹眼身旁的睜著水汪汪大眼睛，同樣好奇地看著的歐冶青蘿，這才開口。
“我沒有去擺脫他們，我殺……”
“那妳肯定是沒遇上他們對吧？”
唐北鬥話才開口就被李雲生打斷了，他已經猜到了唐北鬥在枯海中做了什麽，打斷唐北鬥只是不想讓青蘿聽到。
“嗯，沒遇上。”
很顯然唐北鬥也明白了李雲生的用意，立刻沒再多說什麽。
“什麽嘛，我還準備聽小北鬥妳勇鬥黑市販子的故事呢，無聊……”
歐冶青蘿立刻興致缺缺地端起了西瓜。
於是三人繼續圍著茶幾，就著屋外的聲聲蟬鳴，壹面吃著西瓜，壹面有壹句每壹句地聊著。
“該幹活了。”
沒過多久，歐冶潭從裏屋中走了出來。
隨即，幾人都站了起來，歐冶青蘿更是有些緊張地看了李雲生壹眼道：
“能不能按時交貨，就靠妳了，壹定要拿出妳那天砸那些人的力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