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兩千年前的“見神”

　　歷史是河，往事如水。誰也不知道哪壹股水流會和其他水流碰撞，從而讓河道偏離了方向。
　　江憲和林若雪對視了壹眼，之前無法聯系的東西，現在仿佛有些眉目了。公元前110年，漢武帝泰山封禪見神——霍嬗的暴斃——三十米的巨大“瑤姬”——守陵人，山神打鼓，矮靈祭……
　　壹條隱隱約約的線已經浮出水面，只需要他們再用力撈壹撈！
　　深吸了壹口氣，江憲看向樹皮團，繼續讀了下去。
　　“如果是我父親在，可能陛下會選擇共享秘密，但是……看到的人是我，長生久視的秘密，陛下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是的……林若雪幽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長生啊……對於已經功成名就的漢武帝是何等誘惑，若冠軍候尚在，霍嬗不會“暴斃”，但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和我猜的壹樣，在看到神仙之後。陛下好像換了壹個人壹般，他問我：願不願意為他做壹件事？”
　　“我無法選擇，我以為，他問我願不願意為他去死。但是，結果卻出乎我的預料，他說，他要用最隆重的規格修築壹座登仙臺，不可讓仙人感到壹絲不悅。畢竟……這是秦始皇都沒有看到過的存在！”
　　“看來，陛下還是顧忌和父親的情分的。如果在場的是任何壹人，恐怕會被立刻滅口……我只能答應。之後……春陀公公……給我送來了壹劑藥，名為忘憂子。”
　　“春陀？”林若雪挑眉：“這不是電視劇漢武大帝中的太監嗎？歷史上真實存在？”
　　江憲點了點頭：“據西漢春秋記載：景帝晏駕，中常侍春陀請太子入上位。他確實是真實存在的，之前服侍景帝，未央宮的大總管，景帝身邊第壹得意人。之後跟了武帝，管宣室。”
　　“處死”冠軍候的後人，這種事情決不可讓第二人知曉，服侍過兩代皇帝的春陀是最好的選擇。
　　“此藥可讓人假死壹周。我服下了藥，當夜就昏睡了過去。當我醒來時，已經在宛城。”
　　“可是陛下並沒有告訴我，此藥會讓人永不能開口！”
　　“我知道，這是陛下對我的警示，告訴我此事不可傳於三人。我看過……我的面目已經被改得全非。不知道哪位名醫動的手，我顯然不止昏睡了壹周。”
　　“監視我的，是五位不認識的羽林衛。從他們口中，我知道了陛下的詔令：壹旦離開他們視線超過壹刻，再次歸來，不問緣由皆殺！”
　　帝王心最難測……江憲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讀了下去。
　　“就在我剛剛穩定下來的時候，忽然間，宛城不知道為何來了大批高山族人，羽林衛和禦林軍也開始駐紮在霍家封地。為首的……竟然是已經因為貪墨被誅五族的王溫舒王大人！”
　　王溫舒！
　　江憲和林若雪同時抽了口涼氣，萬萬沒想到，在霍家地宮的修築之中，假死的不是壹人，而是兩人！
　　王溫舒此人絕非籍籍無名，相反，他是華國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四大酷吏”之壹！漢武帝時期讓人聞之變色王廷尉就是他。竟然可以放過誅五族的王溫舒，讓他來親自監督這個工程，可見漢武帝的決心！
　　林若雪輕輕“呵”了壹聲，看向四周成千上萬被點天燈的高山族人。她大概知道，這是出自誰的手筆了。
　　這個工程，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
　　江憲繼續讀了下去：“我和王廷尉沒有什麽交集。羽林衛越來越多了……這是陛下的親衛，顯然，羽林衛中因為壹些事情經歷了大換血。我和王廷尉都在等待真正開工的那壹天。現在材料有了，卻沒有工人。加入這種絕密的事情，最後基本都要陪葬。”
　　“就在這時……宛城忽然來了太多閩越人！足足好幾萬！詳細問過我才知道……壹年前，閩越戰爭結束。閩越徹底覆滅。而怎麽處置閩越這塊地方和這些人，朝中壹直爭論不休。就在幾個月前，陛下乾綱獨斷，竟然……將所有閩越人……都引入了中原！”
　　“我猜到了他們的來意……也猜到了他們的下場……和我的下場……”
　　死寂。
　　壹股寒意，從兩人腳底沖到頭頂。帝王心術，真正閱讀當事者記錄，那種難言的心悸，非親觀不足以道。
　　為了壹次“見神”，閩越地區整整十幾萬人，全部為了這個計劃陪葬！
　　壹部分確實進入了中原，成為漢武帝的“仁政”，另壹部分，則被秘密帶到宛城，成為修築登仙臺的基石。
　　文字到此結束。
　　江憲嘆了口氣，所有的事情都串起來了，歷史上的兩大謎題：霍嬗的暴斃，閩越消失的三百年，也有了解釋。
　　壹切，不過“長生久視”四個字而已。
　　他將樹皮疊了起來。不過就在此刻，他忽然目光壹亮，將樹皮翻了過來。
　　就在樹皮後……居然還有字！
　　這些字跡和前面完全不同！
　　前面的字跡，規規矩矩，能看出霍嬗對漢武帝的崇拜，但也能看出他的不甘心，以及對漢武帝的壹些埋怨。不過總體來說，情緒還是平穩的，書寫得非常工整。
　　然而後背的字跡則不然。
　　龍飛鳳舞，接踵摩肩。看得出來，對方書寫下這壹行字跡的時候心態絕對不平靜！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江憲仔細看了下去：“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但是，但是她為什麽死了！？”
　　“神仙不是不會死的嗎！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我看到了那口棺材，十丈長的巨大棺材！我……親手掩埋的她，陛下也很落寞。不過……她……她手中竟然握著壹枚果核！”
　　“陛下讓我種下了那枚果核。但是……生長在這種地方，能發芽嗎？”
　　之後是大段的空白，直到後面，用更淩亂的字寫著。
　　“它發芽了……它竟然真的發芽了！！”
　　“我……已經老了……我居然……能親眼看到不死仙藥發芽的那天！”
　　“我……死而無憾！”江憲做了個深呼吸，合上了樹皮，因為用力過猛，握得手都爆出了青筋：“它就在……我的床下！”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腦海中都因為激動而有些混亂。
　　漢武大帝傾盡心力，居然真的種出了如何果實！
　　千年壹開花，千年壹結果。兩千年過去，現在……樹上應該是有果實的！
　　“他還是怨著漢武帝的。”林若雪嘆了口氣道：“否則他不會記錄這些。”
　　“是啊……換我，我也會恨。明明是自己表露忠心陪著漢武帝上了泰山頂，卻沒想到遭遇這種橫禍。沒人想死，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如此，我們也沒法了解當初的真相。”
　　因緣巧合，莫過於此。
　　江憲捂著胸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搬開金縷玉衣，隨後迫不及待地劈開大床。就在下方，露出了壹個微微凸起的金屬人頭。
　　不大，大約手掌大小，容貌似為壹位老者，只不過……額頭兩角，生出了如同鹿壹般的犄角。
　　它就這麽埋在地面條石中央，看起來絲毫不起眼。江憲傘尖化作長槍，噗嗤壹聲插了進去。
　　沙……意外中的火星四濺沒有發生，下方的條石竟然如同石膏壹般，壹槍就被戳出壹個孔。
　　江憲目光閃了閃，立刻蹲下/身來，輕輕撫摸著“條石”。數秒後站起身來，沈聲道：“床下正好三塊條石，這些條石……全都是石灰！”
　　這下面……別有洞天！
　　還不等江憲動作，林若雪的雙劍飛快插入石灰石中，揚起壹地粉塵。朝著他嫣然壹笑：“雖然我不知道妳在找什麽。但是……我還從沒見妳這麽失態過。”
　　“事關生死？還是詛咒？”大小姐出身的她，此刻卻根本沒有顧忌自己的身份，明明是臟活累活，她卻帶著微笑，壹劍壹劍戳了下去。
　　石灰粉飛揚，江憲嘴唇動了動，淡淡道：“妳這麽肯定？”
　　“我選擇相信好的方面。”林若雪挽了挽發絲，笑道：“如果能解開詛咒，妳就沒有理由再推脫。嗨，我這不是為自己著想嗎？”
　　這時候，江憲忽然想輕輕抱抱對方。
　　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不過，他只是牽起對方的手，平靜放開：“我來，大小姐弄臟了，可就不漂亮了。”
　　結果沒有出現前，他不配給別人任何承諾。
　　林若雪咯咯笑著反握了壹下：“要妳管，閃壹邊兒去。真把我當大小姐了？爺爺外公督促我練功的時候，可不比妳輕松！”
　　或許真的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壹槍雙劍默契地挖掘著，壹時間誰都沒有開口，氣氛安靜地有些曖昧。足足數十分鐘，兩人才舒了壹口氣，直起身按了按腰。
　　就在他們面前，已經出現了壹個壹米方圓的坑。深也有壹米。但下面並沒有什麽如何果樹。
　　而是……壹根純金打造的釘龍樁！
　　金色的釘子，如同鋒利的刀插入土中，上面盤踞著壹個人首蛇身，頭生雙角的老者。更詭異的是，九九八十壹根拇指粗的鐵鏈，平行沒入釘龍樁。
　　“這是……”林若雪擦了擦汗，輕輕摩挲著釘子，就在摸到釘子頭部的時候。忽然間，所有鐵鏈齊齊繃直！
　　嘩啦啦——！！與此同時，屋外，壹片連綿不絕的鎖鏈繃緊之聲響起。伴隨著壹片片催命般的銅鈴聲！
　　他們看不到……就在屋外，所有屍體的頭顱，此刻同時轉了過來。縫上的眼睛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蠕動，死死盯著祠堂。
　　鬼火搖曳，將這裏照耀為森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