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銀瞳仙（二）

　　沙……襪子輕輕踩在冰面上，哪怕冷得嘴皮發青，兩人都不敢發出壹點聲音。
　　自從決定進入，兩人都脫掉了自己的軍靴，甚至甩掉了全身的金屬物品，只在嘴裏叼了壹把匕首。他們小心翼翼地移動著，然而，剛進入大殿。兩人的臉色齊齊壹變。
　　冰層碎裂得更多了……
　　剛才整根柱子都已經破冰，地面上哢哢作響，壹條條裂痕在蔓延。仔細觀察下，他們赫然發現，整個大殿除了地面，柱子，殿頂……全部都趴滿了密密麻麻的銀瞳仙。不止幾萬甚至十幾萬！
　　壹旦被驚醒，後果不堪設想！別說他們，這些怪物會順著上方投射陽光的孔洞直接飛出去，整個鄉鎮都會毀於壹旦！
　　“我剛想到……”淩霄子靠近江憲，貼著他耳邊說道：“他們是用什麽東西將這些銀瞳仙放在上面的？”
　　“這些怪物排列得如此整齊，如同花紋壹樣，這絕對不是自然排列。”
　　江憲死死盯著那根散發出幽光的柱子，數秒後低聲道：“水銀。”
　　“妳看銀瞳仙的腳，全都帶著銀色的痕跡，加上王溫舒的屍體，這裏肯定用了水銀。而水銀很重，壹旦把銀瞳仙放上去，它們就飛不起來。”
　　整個宮殿異常靜謐，隨著銀瞳仙翅膀震動，幽藍色的光芒明滅不定，好似森羅地獄。
　　淩霄子搖了搖頭：“將水銀澆在柱子上，安放上銀瞳仙，然後再凍結。應該是這個流程。但是，這其中有幾點詭異的地方……妳他媽踩我腳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妳嚎什麽嚎！”江憲回過頭狠狠瞪了對方壹眼：“誰讓妳貼這麽近！四十碼的腳印不住妳三十碼的臉？”
　　淩霄子三屍神暴跳：“……妳信不信勞資現場給妳來壹首月亮之上！要死壹起死！！”
　　江憲不由自主地接道：“我等待我想象，我的靈魂早已脫僵，馬蹄聲起馬蹄聲落？”
　　淩霄子死死盯著這個宿敵半天，仿佛是想痛罵，最後嘴唇動了動：“Oh Yeah？”
　　這歌有毒……
　　嗡……不等兩人嗶嗶完，所有銀瞳仙翅膀同時壹震，頭部艱難地扭動著，仿佛在尋找聲音的源頭。頓時，兩人齊齊焉了下來。
　　淩霄子咬牙切齒地看了對方壹眼，深吸壹口氣：不氣不氣，不和傻逼生氣，沒事兒妳亂接什麽RAP……這才壓著嗓子道：“第壹，水銀從澆上到凝固得要多久？這期間他們怎麽保證銀瞳仙乖乖呆在柱子上？”
　　“要知道，銀瞳仙被抓，金面鬼群會發瘋，它們會不顧壹切沖擊這裏，但是……這裏沒有壹絲被啃噬的痕跡。”
　　江憲點了點頭。
　　淩霄子接著說道：“第二，這裏可是宛城，水銀凍結成冰必須零下。古代哪裏來的這種技術？”
　　江憲沈默數秒，低聲道：“妳說的這兩點和我不謀而合，我有個想法，這裏……恐怕是壹瞬間凍上的。”
　　“只有如此，銀瞳仙才來不及掙紮，而金面鬼在瞬間失去銀瞳仙的氣味，也無法繼續尋找。”
　　淩霄子挑眉：“怎麽做到的？”
　　江憲看向腳下：“或許……它能告訴我們。”
　　他們已經悄悄咪咪來到了正殿最前方，就在他們右側，銀瞳仙的柱子完全破冰，幽藍色將這裏照耀為廣寒月宮。而他們的腳下，無數金色的字跡，閃耀冰層之中！
　　“這是用特殊的墨汁寫上的，只能用銀瞳仙的光照才會發覺。”江憲抿了抿嘴，看了看身後，在銀瞳仙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沒有壹個字出現。
　　淩霄子神色無比凝重，這代表壹個恐怖的結果：如果現在的字得不到他們想要的答案，那麽……他們要擊碎其他柱子的表面冰層。
　　之前還沒什麽，但在銀瞳仙蘇醒的現在……這就是在找死！
　　“先看看再說。”江憲招了招手，兩人仔細看了起來。
　　“梵文？”第壹眼，江憲的眉頭就深深皺起。看向淩霄子。
　　頓時，淩霄子頭高傲地揚起，小人得誌的嘴臉不可壹世。
　　“……最炫民族風，青藏高原，雨花石，沒離開過？”江憲掏出手機，準備選歌。
　　“……爺……妳是爺……手機放下，好好說話……”淩霄子認慫，看了看梵文，輕聲道：“吾名王溫舒。漢朝廷尉。若有緣人在此，但求壹柱香火。”
　　兩人對視了壹眼，心中頗為唏噓。
　　王溫舒，華國歷史上四大酷吏之壹，性格貪婪嗜殺。以殺立威，以酷行貪，動輒株連犯官三族。然而，因果報應，輪回不爽。身前風光無限的他，最終被漢武帝誅滅五族。
　　身前風光無限，死在他手下的人數不勝數。最終，也不過求壹柱香火而已。
　　江憲感慨道：“他死的時候已經是漢武帝下了株連五族的聖旨了。霍嬗是表面代理人，而真正修築這裏的是王溫舒。漢武帝很清楚，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得陪葬，就連霍去病的兒子他都沒放過，何況王溫舒。”
　　淩霄子淡淡道：“漢武帝也知道，既然大家心裏都清楚，必定不會好好修築。那麽……他需要壹個酷吏來鎮壓這裏。所以……王溫舒死了。還是自殺。也是歷史上第壹個被誅五族的人……現在求香火，呵呵……”
　　理了理想法，兩人繼續看了下去。
　　大約是知道自己的罪行罄竹難書，王溫舒根本沒有寫自己的身前。淩霄子繼續讀道：“我快死了……我的敵人太多了，已經遠遠超過了我能承受的地步。我必須想辦法迎合陛下的喜好。恰好此刻，有身毒人，名為苦行僧辛格，進入了長安。”
　　“傳說，他有長生秘法，我偷偷會見了他。他確實術法精深。就是在他那裏，我學會了壹種從未見過的文字。他們叫做‘梵文’。”
　　“我和他學習了壹年，因為這時候，陛下已經越來越暴躁了，前去進獻的方士沒有壹個有好下場。我必須確定辛格真的有秘法，並且能良好溝通，讓陛下離不開我！否則……陛下不僅僅不會寬恕我，反而會加速我的死期！”
　　“次年，我帶他去見了陛下。讓我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和陛下談論長生，而是講的‘不死’。並且，他說身毒已經有人克服了死神，還抓到了死神的使者。”
　　“他拿出了兩只蟲子，壹金壹銀，放在壹個盛放水銀的木盒中。告訴陛下，只要能克服死神的使者，就能接觸死神。而戰勝死神，自然就不死了。”
　　江憲擡起頭，若有所思：“所以……這就是梵文的由來。”
　　“這個僧侶很聰明。”淩霄子沈聲道：“如果他還是千篇壹律的尋仙，恐怕漢武帝會當場殺了他。畢竟……當時漢武帝已經經歷欒大，李少君，少翁等人的欺騙。但是他選擇了另壹個角度，不死就是永生……在那個知識貧瘠的年代，足以勾起漢武帝的興趣。”
　　兩人繼續看了下去，淩霄子輕聲讀道：“這是壹個從未聽說過的新奇觀點，陛下很感興趣。派人繁殖這兩只蟲。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下個月，不知道誰在辛格的飯食中下毒，他竟然在陛下賜宴的時候，死於建章宮涼風臺！”
　　“陛下當場摔杯而去，就在那壹剎那，我就知道……我必死無疑。”
　　“果不其然，次日，彈劾我的奏折如同雪花。讓我剛剛靠辛格取得的壹絲信任灰飛煙滅。我恨……我好恨這些野狗壹樣的雜種！我任廷尉之時，壹幅畢恭畢敬的嘴臉，剛剛失勢，就狗壹樣圍了上來！”
　　“而就在當夜……當我正要飲下那杯毒酒的時候，陛下的貼身太監蘇文找到了我。他代陛下問了我壹句話：想死還是想活？”
　　“我當然想活！但是……蘇文告訴我，我濫用酷行，罪無可赦。想活，我全家其他人都得死。而且我也永不能見天日，不過不會太過囚禁我的自由。”
　　“如果想死……他帶來了壹尺白綾。”
　　下方沒有字了，已經到了銀瞳仙藍光照耀的盡頭。
　　江憲緩緩舒了口氣，失聲壹笑。
　　王溫舒啊王溫舒……在漢武帝最後給妳的選擇裏，妳選擇了獨活。
　　現在，卻又求壹柱香火？
　　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死到臨頭大徹大悟？讓妳覺得……妳在這座冰宮裏太過孤獨？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這番滋味，可還好受？
　　“怎麽辦？”淩霄子壓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發散。江憲看向對方，眨了眨眼睛：“妳的秘術掌心雷……”
　　“不能用。”淩霄子滿臉木然：“說過的每年才能凝聚壹次，用過之後我毫無自保之力。而且，我他媽感覺妳會把我扔在這裏！”
　　“……那不能……”江憲輕咳壹聲：“我打算同時打碎四根柱子，它們的燈光應該可以照出剩下所有內容。”
　　“現在銀瞳仙還沒有完全蘇醒，聽力會被誤判。我們只要不在發聲點，就應該安全。”
　　淩霄子皺眉：“怎麽做？”
　　就在這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忽然間，大門轟的壹聲，猛然關上！
　　這壹聲，宛若天崩地裂，剎那間宮殿中壹片黑暗，緊接著“嗡嗡嗡”的聲音鋪天蓋地，下壹秒，四面八方，壹只只幽藍色的眼睛緩緩睜開。
　　仿佛黑夜中，無數惡魔，正死死盯著兩人！
　　江憲和淩霄子剎那間已經繃緊身體，每壹塊肌肉每壹根神經都繃出了針刺壹樣的感覺。因為……那些幽藍色的眼睛，並不在柱子上。
　　而是……在他們身側！
　　若暗夜懸燈，浮滿整個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