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聚寶盆（壹）

　　羅天大醮，這是道教至高祭典，哪怕江憲早到了兩周。整個龍虎山也呈現出壹片繁忙的景象。
　　數百名道人全都動了起來，為每壹戶道觀更換新對聯，牽彩綢，擺符咒，設香案……以至於江憲踏入山門之後，也沒有人上來迎接他。
　　或許這和他和淩霄子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並且帶上墨鏡口罩有關。
　　兩人如同過街老鼠壹般，飛快地朝著天師府溜去。
　　天師府並不在山上，而是在山下上清鎮。北靠西華山，門臨瀘溪河，面對琵琶山，依山帶水，氣勢恢弘。雖然已經翻修過數次，然而現在的天師府大體仍然是以明嘉靖和清乾隆的木料為主。紅柱黑瓦，門匾高懸，氣象萬千。
　　走到這裏，已然和山腳下壹片忙碌的景象格格不入。此處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幾株百年老樹將鬥拱飛檐的天師府拱衛其中。歲月滄桑之感撲面而來。
　　門口只有兩位小道童在清掃著地面。淩霄子狠狠吞了口唾沫，做好了大無畏的心理準備，肩膀拱了拱江憲：“妳去！”
　　“滾蛋！”江憲毫不留情地噴道：“自己做的破事兒自己收底！敬茶，磕頭，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淩霄子艱難開口道：“妳確信沒有被打死的環節？”
　　“……應該不會。”
　　就在兩人相互推諉之際，小道童疑惑的目光早已看了過來。如果不是經常有這種行蹤莫名的人來，他現在恐怕已經喊出來了。
　　“既然到了，就進來吧。”忽然間，壹道蒼老的聲音如同洪鐘壹樣響起。隨著這道聲音，兩側的樹木竟然都波濤壹般起起伏伏。淩霄子轉頭就要跑，江憲壹把提住了對方衣領。
　　“給爹放手！”淩霄子戰戰兢兢道：“這老東西功力又進步了！這內力……我特麽進去就出不來了！”
　　不是說好了拳怕少壯的嗎？怎麽還有這種越老越妖的存在？
　　十分鐘後，江憲提著對方的衣領，直接拖進了大門。
　　剛跨過大門，他的脖子立刻鬼鬼祟祟地往裏探了探，正面是三清道祖像，陽光明媚，照得三位神仙金身和藹可親。裏面屋門虛掩。只看了壹眼，他立刻烏龜壹樣縮回了腦袋。摸了摸脖子。
　　很好……還在。
　　淩霄子鄙夷地看著他，嘴角掛起“裝，給爹繼續裝”的笑容。相當意味深長。
　　“徐真人？”江憲沒敢進門，在門口試探性地喊道：“晚輩進來了啊？”
　　沒人回答。
　　江憲輕咳了壹聲，踮起腳尖往裏走。剛進入大門，還來不及舒壹口氣，門轟然在身後關上，嚇得兩人渾身都抖了抖。淩霄子壹把抱住江憲，涕淚齊流：“要死了要死了！我特麽就知道他要把我們關起打！妳個傻逼非要往裏面走……”
　　“咳咳……”話音未落，壹個蒼老的咳嗽聲響起。壹位微胖的老年道士，頭戴純陽冠，身披青色道袍，手斜斜捧著壹柄拂塵，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
　　剎那間，兩人的失態齊齊壹收。淩霄子毫不猶豫地跪拜在地，磕頭道：“師祖！明鑒哪！”
　　江憲見鬼壹樣看著對方，淩霄子的話已經彈珠壹樣彈了出來：“都是這個姓江的蠱惑！我當時本來說回來認錯，他壹直拉著不讓我走！如果不是他武力逼迫……”
　　“行了。”徐真人淡淡道：“跪著。什麽時候會說話了再進來。”
　　淩霄子默契地收住了嘴，恭恭敬敬的跪在三清像前，屁都不敢放壹個。
　　江憲隨著徐真人進了裏面。裏面是壹套古華國風的房間。桌子上放著電腦，墻上掛著電視。空間極大，恐怕有上百平，被幾扇屏風雅致地隔開。徐真人挪動著有些微胖的身子，喘著氣坐到了羅漢床上。這才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人老了，體力就跟不上了。”他嘆了口氣，拂塵壹甩，如同壹條銀龍，準確地纏住了茶壺。柔軟的拂塵仿佛有了生命壹般，準確地將茶水倒入杯子中。
　　好精準的力量操控……江憲深吸了壹口氣，恭敬地雙手捧上茶，半跪於地。沈聲道：“晚輩攬山海掌門江憲，給徐真人賠罪。”
　　“嗯。”徐真人等他跪了三秒，這才淡淡嗯了壹聲，拂塵壹甩，卷過茶杯，輕輕抿了壹口，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妳比淩霄子懂事。雖然晚了點。”
　　江憲沒敢起來，臉色發紅。
　　說真的，他都有些沒想到，本來以為徐真人看到他們，就會直接吊起來打。但誰能想到，幾年的嫌隙，就是壹句話的事情。
　　自己很在意，但別人根本沒放在心上。本來他以為自己是豁達的，然而，面對真正豁達的人，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放不開。
　　“起來說話。”徐真人拂塵甩出去第三次，正好搭在了江憲腰上，輕輕壹纏，江憲只感覺壹股巨大的力量憑空而生，根本容不得自己拒絕，人已經順勢站了起來。
　　他深深看了徐真人壹眼。對方其貌不揚，唯壹和普通老者不同的是，臉上手上沒有任何皺紋。其他方面怎麽看怎麽普通。但這矮小的身軀裏，蘊含了人類武學能走到的巔峰力量。
　　“煉氣化虛？”他小心翼翼地坐下，試探問道。
　　“也是僥幸。”徐真人並沒有否認，神色無比自然，輕輕撩了撩胡須：“半年前剛有突破。真正到了這壹層才知道，煉精化氣，煉氣化虛，此乃天地循環。精氣在體內自成體系，我感覺我那日兵解了，應該能成不腐金身。”
　　不腐金身，指的是死了之後肉體腐爛極其緩慢的屍體。而且通體無臭，顏色不改，和活人無疑。曾經神都，長安都出現過明確的記錄，不過數千年來，也只有不到五項記錄。
　　江憲想了想道：“泰森的拳據說有壹噸？”
　　徐真人微微笑了笑，搖頭道：“他摸不到我。”
　　“泰拳拳王呢？”
　　“他們不如泰森。”徐真人平靜道：“壹力破萬法。泰拳是夠靈活，但是單論拳頭上的殺傷力，泰森應該是人類極限。”
　　江憲懂了。
　　“請妳來，不是讓妳認錯的。”徐真人看了他壹眼，徐徐道：“龍天聖的話我聽到了。當初妳師祖確實來過這裏。不過，事實和他說的有些不同。”
　　他站了起來，推開後門走了出去。江憲立刻跟上。
　　他有壹種感覺，徐真人在突破那層界限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很難琢磨。以前的徐真人還會露出壹些外泄的情感。但現在，對方古井無波。
　　看什麽東西都仿佛在看同等的生靈壹樣。無論是人，還是貓狗。他不好說這是淡漠還是真正的無為。他沒資格去評價別人的生存方式。不過，他知道壹件事。
　　龍天聖如果敢來這裏，必死無疑！
　　數年前，這裏還有不少道教宿老坐鎮。但今天來，壹個都不見了。只有兩個掃灑道童。他現在才知道，這是因為普通人根本別想在這裏鬧事，如果不佩槍，來多少人也走不出去。
　　甚至他懷疑……普通的手槍，估計對徐真人也用處不大。
　　兩人壹路無話。徐真人步伐並不快，不動手的時候，他和普通老人區別不大。兩人壹路走過壹條二十米長的鵝卵石地面，來到了壹座依山而建的屋子前方。
　　屋門緊閉，徐真人摸出了壹把鑰匙打開。兩人前後走了進去。
　　這裏的鑰匙居然是徐真人親自掌管的……這個地方必定不凡。江憲仔細地看著周圍，卻發現這裏只是壹間祭祀老子的殿堂。
　　地面是普通的青石板，四根廊柱矗立。裏面是老子倒騎青牛的雕像。兩側燃燒著蠟燭。地面鋪著三個蒲團，旁邊放著幾排古舊的燭臺。除此之外，壹無所有。
　　徐真人走到雕像旁，將蠟燭輕輕轉了轉，隨著壹陣隆隆機括聲，中央的地面竟然陷了下去，露出下方壹條漆黑的通道來！
　　噠噠噠……裏面的燈緩緩亮起，江憲赫然發現，裏面竟然是壹條極具現代感的通道！
　　兩方是合金制成，光可鑒人。燈在頭頂，每五米就有壹個攝像頭。這完全不像是龍虎山下方，反而像什麽秘密基地！
　　徐真人率先走了下去，壹邊走，壹邊說道：“風格有些不搭是不是？”
　　並非詢問，江憲也沒有回答，徐真人仿佛自言自語道：“這些合金墻後面，都是古代的石板。沒有雕刻。這是壹條很久之前的通道。這棟道觀蓋於乾隆年間……方雲野是不是對妳說過什麽？”
　　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江憲眨了眨眼睛，忽然反應了過來。
　　乾隆年間……
　　蘭芳共和國……
　　“這裏不會是……”他倒抽壹口涼氣道。不過還不等他說完，徐真人就悠悠開口：“有些聯系，但也不全。”
　　路途不長，很快就到了盡頭。而就在盡頭，是壹間壹百平左右的房間。房間深處，是壹張龍虎山的俯瞰圖！
　　徐真人的手放在了上面，輕輕摸索著，柔聲道：“這裏是三清觀，這裏是上清宮，這裏是太清宮，這裏是玉清宮，這裏是弟子觀……小江，妳發現什麽沒有？”
　　江憲仔細地看著那幅圖，數分鐘後目光壹亮，指著最中央的區域道：“這是什麽？”
　　那裏什麽都沒有。
　　整幅圖畫遍了龍虎山，偏偏中央留下了壹個巨大的空白。
　　徐真人深吸壹口氣，沈聲道：“那裏，是大上清宮。”
　　“它的歷史比上清宮還要久遠。已經不知道誰修建的了。但是，在1940年之前，大上清宮，被國民黨壹把火焚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