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鬼戲

　　鬼戲？
　　江憲搖了搖頭，老黃深吸了壹口氣，臉上湧起壹絲後怕的神色，沈聲道：“鬼戲，說的是鬼在唱戲，深夜之中，它們搭建戲臺，自演自唱。而進入它們唱戲場地的人，或是被它們當作觀眾，或是當作伶人，邀請演出曲目。”
　　“但這戲哪是那麽好看好演的？”老黃的眼中閃過壹絲悸動，沈聲道：“這些人，會迷失自我，渾渾噩噩，變得瘋癲瘋狂。很多人即便逃出範圍，也會瘋癲而死”
　　黑雲掩月、地獄花、鬼戲……
　　江憲腦中吸收整列著這些訊息，看了眼船屋的方向：“鬼戲……在船屋裏？”
　　“當然。”老黃點頭：“妳要是白天去，不會碰到，但白天……”
　　白天的船屋查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江憲明白老黃話中含義，道：“老爺子，妳也應該見過鬼戲吧？”
　　“我？”老黃頓了壹下，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煙，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洪門中多次探測船屋的，又有幾個沒見過那鬼戲？”
　　“只是壹些人活了下來，壹些人死了，另壹些人瘋了。如此而已。”
　　老黃的面色看著平靜，但江憲還是從話語中感受到了壹絲顫音。
　　抽了口煙，老黃緩聲道：“當年我年輕，但紅單填的早，早早就入了圈立了些功勞，那時已是紅棍。”
　　江憲愕然看了對方壹眼，當年就已經是執法的紅棍了，黃老頭地位果然不低。
　　“也在船屋中帶過隊，沒什麽收獲，卻也沒遇到危險。”老黃自嘲的笑了笑道：“知道內部的鬼戲傳聞時，鬼，江湖上的把戲而已。雖然嘴上沒說，心裏我對之前幾個帶隊的，是瞧不上的。”
　　他臉上的肌肉開始顫抖，收斂了笑容，凝重道：“直到那壹天……十年前的端午，正好輪到我端午值夜，到了定好的時間，我帶著壹隊十二人的弟兄開始進入船屋。”
　　“我開前路，兩人斷後，其余十人分別觀察左右。這樣周圍情況都能看清，相互之間也有照應，起初和平日沒什麽差別，但過了壹陣之後，我耳中突然聽到了壹道聲音。”
　　老黃停頓了壹瞬，看著江憲道：“那是壹道很細微的聲音，卻很尖銳，有些像唱戲，隱隱約約，就像響起在腦海裏，擡頭看去，黑夜裏周圍又明明沒有壹個人，怎麽都忽略不掉！”
　　“當時我心中生出警惕，告訴他們打起精神。但繼續走了三五分鐘，後面突然有人喊我。”老黃倒抽了壹口涼氣，仿佛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手握緊了煙袋鍋，沙啞道：“但那個聲音，我從未聽過！！”
　　“那是壹個女人的聲音，又尖又細！但偏偏聲音很小，就像……有人貼在我耳朵背後在說話壹樣！”
　　老黃的聲音情不自禁地拔高，全身都作出了壹種本能戒備的神色：“我回過頭，忽然發現……之前斷後的兩人全都不見了！”
　　江憲目光猛然壹凝，老黃剛才的敘述，他們的探索方法並不高明，但勝在穩妥簡單，幾乎相互之間都能關照到，但偏偏是這種情況下發生了問題。
　　滋啦……死寂之中，老黃點燃煙袋鍋，狠狠抽了壹口，吐出朦朧的煙霧：“沒有聲響，沒有打鬥痕跡，就好像是從來沒有他們兩個人壹樣。”
　　江憲眉頭皺起，看了壹眼窗外黑暗中的船屋，仿佛是壹張巨口，在吞噬著壹切。
　　老黃繼續道：“當時我立刻感受到了壓力，其余人也有些心慌，畢竟無聲無息消失了兩個人……但沒人壞了洪門規矩，誰都沒亂，只是齊齊看著我。”
　　“我告訴他們，繼續前進。任務還沒完成。大家重新布置陣形，繼續向前，這壹回，斷後的人變成了三個。”
　　“隨著我們前進，耳中那聲音越來越大，但內容並不清晰，我仔細聽也沒聽出那聲音在說什麽。”
　　“直到穿過壹間屋子時，我突然感覺不對。”老黃死死咬了咬嘴唇，沙啞道：“船屋雖大，但那只是和宅院比，它並不是園林。而我們走了這麽久，竟然還沒看到出口！”
　　江憲神色壹閃道：“鬼打墻？”
　　老黃狠狠吞了口唾沫：“是的，我當時也是這麽懷疑。於是我回頭準備讓他們做標記，但……”
　　他深吸壹口氣，顫抖得閉上了眼睛：“三個！”
　　“我身後只剩下了三個人！”
　　江憲瞳孔驟然收縮：“只剩下三個？沒有人提醒妳？告知妳？”
　　老黃沖著江憲沈沈的點了點頭，他無比確定的道：“是的，只剩下了三個，而且剩下的這三個，在我回頭問他們其他人哪去了，才驚覺周圍只剩下我們四個人。”
　　江憲暗暗吸了口氣，這已經不僅僅是讓人消失了，還讓周圍的人忽略了人數的變化！影響了人的思維思緒！
　　“並且……”老黃抽了口煙，眼神變得幽深：“在我詢問之後，突然感覺到，脖頸處有人吹了壹口冷氣。”
　　“但身後，空無壹人！”
　　江憲沈默的看著老黃，老黃面上露出苦笑：“沒有騙妳，攬山海的人也不是這點事就能嚇退的，當時我身後真的空無壹人。但是……我耳朵背後，卻是濕的！”
　　“有什麽東西，在我耳朵上舔了壹口！！”
　　“當時，我真的怕了，手都顫抖了壹瞬，妳能理解嗎？”
　　江憲點頭，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身上，又有幾個人不會恐懼？
　　人類最強烈的恐懼，便是面對未知的恐懼。
　　老黃緩了口氣：“這時候我沒再考慮任務，出去，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我們兩兩背靠背，相互能看到對方，然後壹起向著門口挪動腳步。”
　　“但沒超過壹分鐘，我對面的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我們，然後猛然跑了起來，從壹個門沖了出去。”
　　“這壹下讓我楞住了，和他背靠背的那人也回過頭來，然後……他露出了同樣驚恐的表情，同樣的沖向了壹旁的們，跑了出去。跑之前還沖我們喊了壹聲：‘快跑’。”
　　“我心中壹驚，還沒等回頭，就聽到壹聲怪叫在身後響起！和我背靠背的人壹下子竄了出去！”
　　江憲微微皺眉，老黃繼續說道：“我心中壹驚，回過頭，沒有看到那竄出去的人影，原本應該在正前方的大門，消失了。”
　　“消失了？”
　　“對，我們打算壹開始走的大門，消失了。”老黃點頭：“我看著那面墻，壯著膽子上前，無論是推拉拽，那墻都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候……鐘聲響了。”
　　“鐘聲？”江憲神色微動：“是妳之前說的黑雲掩月？”
　　“對，就是黑雲掩月時的鐘聲。”老黃來到窗口，看著天空，渾濁的眼睛中透出回憶之色：“當鐘聲響起的時候，從進入船屋後壹直在耳邊的聲音，有提升了壹個層次。”
　　“仿佛是從壹把二胡，變成了敲鑼打鼓，吹奏嗩吶。”
　　“聽到這聲音的同時，我渾身寒毛突然豎起。”老黃轉過身，影子在燈光下拉的很長，他遮擋了光線的須發讓這張布滿溝壑的枯黃面龐多了幾分陰森：“仿佛，在身後……”
　　“有壹雙眼睛，在盯著我。”
　　“壹直盯著我！”
　　他聲音有些幹澀：“然後……我看到了鬼！”
　　“看到了……鬼戲臺！”
　　“那是壹個紅色的戲臺，周圍掛著白色的幡布，兩邊的柱子上點著慘綠的火燭，周圍還有白色的燈籠漂浮……”
　　“戲臺上全是刑具，虎頭鍘，繩索，銅柱，刀劍……扮演鬼的……都是壹些紙人，而那些慘白的紙人，正死死盯著我！”
　　老黃雙手微顫：“我那時候，才察覺到，我們從進入船屋後，聽到的那些聲音，就是從這些鬼口中傳出來的！所以我之前怎麽仔細聽，都聽不懂說的是什麽。”
　　“但最後，我也聽懂了它們壹句話……”
　　老黃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著江憲道：“那句話是‘妳也壹起來啊’！”
　　當——！
　　窗外鐘聲響起，老黃的手不由的壹抖，他深吸了口氣，壓下內心的驚悸，看著江憲：“當時我頭皮發麻，手腳有些酸軟，但還是壯著膽子，向前邁了壹步。”
　　“我想看看，這折騰我，讓我隊員消失逃跑的鬼，到底是怎樣的！”
　　“但是……我失敗了。”
　　老黃眼中浮現出壹絲懊惱，隨後緩緩的拉開自己的上衣。
　　江憲瞳孔猛然收縮，在那拉開的上衣處，壹塊拳頭大小，明顯有些凹陷的疤痕極為醒目的，讓他的身體看起來並不協調。他看向老黃的面龐：“這個傷，難道是……”
　　“對。”老黃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我上前壹步，但還未來到戲臺前，突然壹道鬼影閃過，我便感覺壹股劇痛。”
　　老黃的嘴上露出苦澀色笑容：“當時我就明白，真要接近戲臺，我很快就會死去，這樣毫無意義。”
　　“而我不能就這麽死了，我要把消息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