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見真章

　　玉柱並非不學無術的草包膏梁，他也想借著做題，掂量壹下湯炳的真實水平。
　　湯炳不是個喜歡廢話之人，他當即走到桌邊，提筆寫下了題目。
　　“賢侄，看妳的真本事了。”湯炳撂下筆，拔腿就離開了書房。
　　玉柱走到書桌旁，定神壹看，題目竟是：百姓足，君孰與不足。
　　巧得很，他半個月前，剛剛做過壹篇文章，和此題九成相似。
　　玉柱坐定之後，凝神細想，思索上次做過的那篇文章。
　　按照那篇文章，略做修改之後，玉柱重新謄抄了壹遍，又改了錯字。
　　吳江沒資格進書房，玉柱自己磨了墨，提筆破題：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區區兩刻鐘後，玉柱的文章，便壹揮而就。
　　“來人。”玉柱喚來書房外的湯家仆人，讓他把墨跡初幹的文章，拿去給湯炳看。
　　“什麽？這便做好了？”湯炳差點驚掉了下巴，下意識的去看屋裏的座鐘。
　　湯炳記得很清楚，他出完題目，撂筆的時候，剛好是巳時壹刻。
　　揉了三次眼，湯炳才確認他沒有看錯，現在是巳時三刻多壹點點而已。
　　湯炳接過玉柱的文章，壹口氣看完，不禁拍案而起，“好，好，好。”
　　就憑眼前的這篇佳文，玉柱別說是中生員了，就算是鄉試中舉，也已經綽綽有余。
　　湯炳畢竟是二甲進士出身，庶吉士散館後，留在翰林院任檢討。不僅如此，他還做過幾任學官，人品且不談，基本的文化素養，完全具備。
　　他心裏很清楚，順天府的院試和鄉試，其實，並不能和江南省相提並論。
　　以玉柱目前的水平，要想從順天府的旗人院試之中脫穎而出，完全沒有挑戰性。旗人裏邊，有幾個會讀書的？
　　只是，禮部會試，南北的舉子，壹視同仁，那才是真正的難！
　　湯炳畢竟不是沖動的莽夫，他雖然打算攀附權勢滔天的隆科多，卻也擔心收徒不慎，反而壞了名聲。
　　“刷刷刷。”湯炳略微思考了壹下，分別截了論語和孟子中的壹段話，出了壹道混搭題。
　　若是玉柱依然完成的很好，那麽，湯炳篤定，他的門下必出壹位滿洲進士。
　　湯炳做夢都沒有料到，玉柱是雙博士畢業的怪胎，不僅自制力異常強悍，而且記憶力超群。
　　依然是兩刻鐘，玉柱再次順利的交了卷。
　　這壹次，湯炳惟恐出錯，親自盯著座鐘，看得壹清二楚。從他再次出題，到玉柱交卷，確實只用了兩刻鐘。
　　才思如此敏捷，假以時日，哪還了得？
　　只是，玉柱的字嘛，就很壹般了。院試、鄉試和會試，都沒啥，到了殿試的時候，因為不會黜落貢士，也就不糊名謄抄了。
　　殿試上，字不好的人，難免要吃虧，會嚴重影響進士的排名。
　　“妳的文章，還不成熟，匠氣十足。先後兩篇文章的共同之處，就是風格極其相似，顯然是做題無數，練出來的基本功。”不管湯炳的人品怎樣，他的客觀點評都令玉柱心服。
　　“好，老夫收下妳這個門生了。”湯炳十分滿意，含笑捋須，將玉柱收入了他的門下。
　　湯炳原本就打算收下玉柱，然後傳授科舉的經驗和秘訣給他，折騰個十幾年下來，總有中進士的機會。
　　誰曾想，竟然撿到了寶。
　　壹想到，少年滿洲進士很可能出於湯門，湯炳看玉柱的眼神，也就變得格外的柔和。
　　待行過拜師禮之後，玉柱奉上豐厚的拜師禮，湯炳就更滿意了。
　　書桌上，展開的那副畫，居然是北宋範寬的《溪山行旅圖》。
　　要知道，今上格外的推崇範寬，此畫可謂是價值連城，千金不換。
　　“來人，去請夫人和姑娘過來，就說老夫已收佳徒矣！”湯炳和藹可親的擺出了通家之好的姿態。
　　湯炳的官運甚差，本就想投靠了隆科多，借機會爬上去。此時，不趁機拉攏壹下玉柱，更待何時？
　　見了周夫人和湯姑娘之後，玉柱也就正式在湯家閃亮登場，坐實了入室弟子的身份。
　　“往後啊，玉柱過府來，不須通稟，徑直領到老夫的書房來。”湯炳當面吩咐下面的人。
　　時近午間，湯炳心裏格外高興，不僅留了玉柱用午膳，還命人上了酒。
　　玉柱執壺，替湯炳斟了酒，然後舉杯，恭敬的說：“蒙老師的青睞，能入老師的門下讀書，實乃學生三生之幸。”
　　湯炳心裏明白，舉目望去，知名的大儒多的是，為何隆科多偏偏選了他呢？不就是，玉柱只要考中滿洲進士的裏子，而不圖博學鴻儒的虛名麽？
　　隆科多肯定仔細的打聽過了，他湯炳從縣試開始，壹直到會試，從來都是壹考而過，沒有再來第二回的糗事。
　　而且，湯炳三任學差，從考生到當考官，怎麽錄取中榜的明暗規則，自然是爛熟於心。這其中的奧妙無窮，優勢巨大，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就好比，頂級高中的優秀高級講師，總是參與高考的出題，他開的高考輔導班，砸錢都難進。
　　“老爺，不知道玉柱可曾定過親？”
　　湯炳剛回到上房，陡然聽見周夫人這壹問，原本熏熏然的腦瓜子，立時清醒了壹半。
　　“糊塗，糊塗。滿漢不通婚，懂麽？玉柱的祖上雖是地地道道的漢人，畢竟已經擡入了滿洲鑲黃旗，懂麽？”湯炳沒好氣的把周夫人數落了壹通，“妳娘家姑娘的親事，毋要再提。”
　　周夫人見湯炳發了火，誤會她是想給娘家哥哥的大姑娘說親，趕緊的閉了嘴。
　　實際上，是她湯家的姑娘見了玉柱之後，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坐立不安。這事若是叫湯炳知道了，只怕是要鬧出人命了。
　　從正式拜師這天起，玉柱就開始了兩點壹線的求學之路，每天用過早膳，就坐車去湯家。
　　湯炳去翰林院裏，露個臉，點個卯，便溜回家中。
　　客觀的說，湯炳的教學方式，以絕對實用為原則，只圖考中，不管學問是否真的博大精深。
　　有了明師的指點，玉柱這部刷題機器，明顯走上了正軌，刷題也更有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