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仪式感

　　伊恩·伯纳德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父亲在一家打字机公司任职，母亲是个名声很好的家庭主妇，就连他的哥哥都大学毕业在事务所实习了。
　　他家住在上城区水利街21号，是一座很实用的联排房屋，带着小小的花园打理的干净整洁，看得出家庭条件属于中等偏上阶层。
　　“伯纳德太太，我们暂时还没发现伊恩在哪里。”队长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着只是发现怨魂并没有找到尸体，并不算撒谎。
　　主要是可怜的太太眼睛都红肿了，他并不想在对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牵挂的小儿子已经死了的消息。
　　“我们只是在调查一起盗窃案，令郎似乎被牵扯其中，所以我们想听听你们有没有更多线索，主要想知道伊恩喜欢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平时都做些什么？”
　　“欧，上帝啊，又是盗窃！”伯纳德太太努力克制着，可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她只能拿着棉质手绢抹抹眼泪，“真抱歉警长先生，我只是太失望了。
　　伊恩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他不像他的哥哥那么让人省心。
　　可我没想到，他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安排的工作也不愿意好好做。
　　你要知道他第一份工作是他的父亲帮忙找的，想让他在打字机公司学点技术，以后也好接班有份稳定工作。
　　可伊恩竟然偷了零件拿去卖！
　　天呐，不管是伯纳德家族还是我父母家族从来没出过这种孩子啊！
　　他怎么能把公司的零件偷走卖掉呢？好在看在我丈夫的份儿上，公司没有追究，但是他那份工作彻底丢掉了……”
　　队长和姜晨坐在沙发上安静听着，谁也没有打断这位太太的哭诉。
　　她整日整夜为小儿子担惊受怕，此时需要倾诉发泄一下情绪。
　　更重要的是，想要对死者了解更多，只需要安静聆听就可以了，这位太太会把她知道的、听说的全都讲出来。
　　果然，讲完第一份工作丢掉以后，伯纳德太太擦擦眼泪继续说道：“真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讲，我始终觉得伊恩不是那种坏进骨头里的孩子。他只是太贪玩太好奇了，管不住自己而已。
　　实在是惭愧，我做母亲的也没能管住他。
　　所以当丢了第一份工作，我在教训他的时候，伊恩竟然说要去做什么借什么族，天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好好工作赚钱买体面的衣服偶尔吃顿大餐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做那种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我不理解，伊恩也不听劝，我想我以前就错得离谱，不应该让他跟坏朋友走的太近。
　　尤其是那个住在下街区叫戈瑞弗的孩子，他家人都在工厂做工花钱供他读书，戈瑞弗却不好好学习整天研究什么神，要我说他真的对宗教感兴趣就该去当神甫！
　　呵，整天跟一些不知道什么人打交道，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超凡之类乱七八糟的鬼话。
　　我看伊恩第二份工作弄丢那些昂贵的书籍，就是被他挑唆的卖掉了……”
　　想要在一位倾诉欲望强烈又啰嗦的太太口中得到有价值线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敏锐的观察力。
　　姜晨很快就锁定“昂贵的书籍”并进行提问，得知伊恩曾得到过一份图书馆理货员的工作。
　　但是他没干多久手又痒了，偷了图书馆几本价值很高的古老藏书卖掉，最终以家人赔钱的方式才避免伊恩被起诉坐牢。
　　巧合的是，那些古老藏书多数与极早期的奉神历史以及神秘学有关。
　　“找到不少线索，首先得去下街区找戈瑞弗，看他对伊恩的近况知道多少；
　　另外得去图书馆了解一下丢失的书籍内容，那些古老藏书很可能没有被卖掉，而是被伊恩拿走了。
　　还有他明确表示过要当借住一族，还疑似谈了个女朋友，有没有可能那两个死者是一对情侣？”
　　队长捋了捋线索，看向韩姜晨有些无奈，“时间紧迫咱们得分头行动，你想去追查哪条线索？”
　　“图书馆吧，下街区找人得通过警局，我还没有警徽不太方便。”姜晨翻看着地图解释道：“正好图书馆距离伊恩最后一份工作——百货公司不远，我顺便再去询问他的同事，看能不能找到女朋友的消息。”
　　“也好，我去找戈瑞弗和伯纳德太太提到的教堂看看。中午咱们在侦探社碰面，再讨论下一步调查方向。”
　　两人分开乘坐马车去往不同方向。
　　等到中午都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大黑猫叶星落也回来了，暴躁的小白猫不知哪里去了，姜晨扫了一眼没看到它的影子，先跟大家聚在一起开会。
　　“尸体确实没有在院落及其附近，我详细找了好几遍，肯定被抛尸了。”
　　卡文最先发言，然后补充道：“询问过邻居以后得知，没怎么看到过房屋主人，但晚上偶尔能看到亮着灯。
　　我觉得应该是被‘借住’，而且不止死者两人，因为右邻居家的马夫曾有几次听到过屋里很热闹，像是在家庭聚会。”
　　队长点点头同意他的猜测，“伊恩习惯性小偷小摸，开锁技术很好。
　　不但认识了一群借住的朋友，还加入其中一个小团体，他们中有一个钻研历史的学生，声称发现了永生的秘密。
　　那还是伊恩在第一份工作期间的事情，他卖了偷来的打字机公司零件，拿钱挥霍的时候认识的借住一族。
　　我想小团队应该是某种邪恶崇拜。
　　刚开始戈瑞弗和伊恩关系很好走的也很近，但自从伊恩在借住一族里找到女朋友并且崇尚邪恶以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主要原因是戈瑞弗无意中见识过真正的超凡者，迷恋上研究神明力量，由于看书很多也拥有思考力，对于邪神崇拜能分辨真假。
　　他曾劝过伊恩离开那些人，两人还打了一架。最终伊恩决定加入借住一族并带女友加入邪恶崇拜，要去追寻所谓的永生。”
　　查了一上午，线索断在戈瑞弗这里，他没能提供更多查下去的线索。
　　“我去了图书馆，咨询以后得知伊恩拿走总共四本书。其中两本只是年代古老些的奉神历史解读没有很重要的意义，但另外两本，一本是关于诅咒的使用和讲解；一本是分析怨魂执念存在的理论书。”
　　姜晨划了个重点，“诅咒使用和讲解一书是手抄本，据说来自于某个女巫家族的秘密书籍。
　　本是图书馆从旧书市场扫货带回来的，还没深入研究就被伊恩打包带走了，现在我怀疑那本书是真的。
　　而关于怨魂执念分析的理论书，跟洛斯特镇那位管事获得的能力比较相似，里面有一些将死者怨魂制成‘灵鬼’的方法，是图书馆回收旧书发现的禁书。
　　本来应该递交给教廷保管的，让伊恩负责打包，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那本书的位置，从箱子里偷走了。
　　图书馆为避免被教廷得知丢失疑似禁书受惩罚，而伊恩又说把那些书卖掉、钱也花了，双方私下达成赔偿协议，伯纳德一家拿钱摆平。
　　另外，我从图书馆馆长口中得知，那本关于诅咒的书似乎能召唤某种恶灵。他说保管这本书的女巫家族在落败之前，就是靠着召唤的恶灵获取无尽财富。
　　但使用后副作用比较大——召唤恶灵的人必须能镇压住它，否则一旦被反噬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具体怎么严重，馆长也不知道，他只是讲小时候听到的传闻。”
　　叶星落听着他们深挖的线索有些惭愧，自己跑了一上午问了各种各样的动物，最终只找到一条大概有用的线索，“我从新家地沟老鼠那里打探到，疑似跟伊恩在我们新家鬼混的借住一族成员所在的位置。
　　所以我晚上得出去一趟，跟着那两只老鼠去看看，你懂得，它们白天实在没胆量出来。”
　　姜晨：……
　　猫总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连耗子窝都打听到了。只是不知道耗子提供线索有没有遭遇暴力威胁。
　　伦敦的黄昏来的很早。
　　叶星落晚上要去打探消息；他不放心韩姜晨自己在家，特意请队长来给他作伴免得晚上真遇到麻烦没人帮忙。
　　这次小白猫倒是没吐槽猫儿砸，大概是白天好不容易换了六丁神火没有发挥余地心情不爽，早早就窝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韩，请教过研究诅咒的同行之后，你这种情况应该是招惹到了某些人召唤出来却没管教好的恶灵，如果只在睡梦中出现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
　　队长暂时占据叶星落的卧室，晚上洗漱好准备睡觉前特意到韩姜晨房间在他的床边布置了一些木柴。
　　“临睡前我会用操纵火焰围绕在你床边，这是超凡者的火焰与普通火不同，如果你今夜再次进入噩梦，可以试验一下在梦境里有没有火焰，有的话按照惯例来说我依旧能操控它们，也许能帮你把诅咒烧成灰。”
　　他耸耸肩无奈道：“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有以往经验可以借用，只能一步步尝试。”
　　姜晨道了谢，跨过火焰上床看了几页书熄灯睡觉。
　　整个卧室从表面上来看除了围绕着床的火圈比较显眼外，乍一看跟之前没太大区别，但不管是床底下还是枕头下面、床头柜的花瓶里，全都有他布置好的工具。
　　万事俱备，就看女鬼敢不敢来了。
　　迷迷糊糊睡着前，姜晨觉得应该会出现，毕竟通常这种类型的诅咒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既然昨天晚上女鬼又是吓唬人又是报时，今天晚上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还会来告诉他只剩下六天时间。
　　以通知倒计时的方式来给中咒者施加压力，是诅咒们常用的手段之一。
　　姜晨没什么心理压力，他甚至还有点期待女鬼赶紧把自己拽进噩梦里，那样就能做很多有意思的尝试了。
　　“嘶……哈！”
　　从半下午就开始打盹儿休息的小白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爪子，它发现宿主已经进入浅睡眠期，整个房间被队长的火焰照耀的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养猫千日用猫一时，今天该由我来守护宿主大大了！”绒团子缩了缩爪子蹲守在枕边，一定不动盯着宿主，时刻准备伸爪子帮忙打女鬼。
　　屋里有火光发出哔哔啵啵声响，很有点催眠助眠的意思。
　　姜晨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
　　他睁开眼，发现窗帘敞开着，正对着窗户的天空上挂着一轮鲜红的圆月。
　　他眼神低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绯红月光，比昨天笼罩房间的面积稍微大了些，但距离自己睡觉的床还有段距离。
　　按照推测，大概等七天时间一到整个房间会被笼罩在红色光芒中，中咒者就无路可逃了吧。
　　诅咒什么的还怪有仪式感的。
　　“呼哧！呼哧！”
　　沉重的呼吸声再度响起，这次没在床底下，更像是藏在拢起来的窗帘后面。
　　姜晨眼神望过去，同时尝试活动手脚。
　　跟昨天晚上的情景很相似，仿佛鬼压床全身哪里都动弹不得，只是昨天很快就“解封”能动了，今天“封印”的时间却明显拉长。
　　难道伴随着红光笼罩中咒者的身体会难以移动，最后只能眼睁睁被女鬼杀死？
　　“来了！”梦境之外，几乎在姜晨从梦境睁开眼的同时，小白猫眼睛瞪的圆圆的，察觉到一丝异样——自家宿主身上笼罩的那层淡淡红光更浓烈了点！
　　它猜到宿主应该开始做噩梦会女鬼了，可自己身为辅助系统，能做点什么？
　　用爪子勾了勾，小白发现没有意义，那只是一层淡淡笼罩的光泽，抓挠不住。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它急得团团转，努力转动CPU思考对策。
　　几秒种后，小白猫眼神一亮，“理论上来说，整个任务世界都是虚拟的，也就是说全部都由数据组成。”
　　它抬头看看又低头看看，自顾自嘀咕道：“也就是说，床是数据、房子是数据就连我的宿主大大也是数据，那么他身上中了咒，是不是数据里面掺杂了疑似病毒之类的东西？
　　我要是把包括宿主大大在内的区域还原成数据，找到入侵宿主身体数据的病毒，抓出来不就能解除诅咒了吗？”
　　突然另辟蹊径找到解题思路，绒团子兴奋的埋头开始试图还原数据。
　　梦境中的姜晨默默躺着等待“解封”，眼睛却盯着窗帘想看看女鬼又闹什么幺蛾子。
　　沉重的呼吸声若隐若现，蓝绿色天鹅绒带精致刺绣的窗帘渐渐鼓起一个人的形状，像极了身材姣好的姑娘躲在里面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