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離開與開始

　　平淡的聲音，卻仿佛有著千鈞之重。
　　那壹句話壓在了所有人心底裏，沈的讓他們心底裏發寒，讓他們眼前隱隱發黑，心中恐懼。
　　姬辛，本座教的……
　　恐懼和震撼之後，終於明悟，心中不斷呢喃。
　　難怪，難怪他能夠從割鹿城成功出來。
　　難怪他剛剛退開，就有這壹槍直接毀去了壹座山。
　　十二殿下姬辛背後確實沒有什麽母族勢力，確實是遠離王城十年，孤苦伶仃，但是現在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全部不重要，他背後只要有這樣壹個人站著，那麽比什麽母族勢力都要來的恐怖，都要來得更重。
　　有哪個大家族的子弟身份，比得上仙人弟子的顯赫？
　　哪怕剛剛那壹槍已經是全力出手。
　　可天乾王城的眾多家族中，有多少能夠挨得住這壹招？
　　若是打實了，以那幾乎是可以瞬間抹去壹座城池的破壞力，就算是真人境界的修為，在槍鋒之下必死，魂飛魄散，方圓五裏之內必死，方圓十裏之內也會被重傷。
　　華子晉本能想要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不能弱了三殿下的聲勢。
　　但是他的身體直接違背了他的意願，他頭顱低垂，完全不敢擡起來去看哪怕壹眼，慘白的面龐上滿是細密的冷汗，打濕了鬢角，他心臟瘋狂跳動，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年少未曾出山的時候，直面九龍山祖師。
　　擡頭開口，會死。
　　姬辛看著這壹幕，低聲道：“仙長……”
　　此刻容納了火部二字入體，眉心有火焰層層綻開的趙離負手而立，‘看到’了遙遠的王城當中，壹道道或者明亮，或者暗淡幽深的光芒氣息，看到有人身披天上雷霆，雙眼如同萬丈雷淵，深不可測，平淡道：
　　“妳也要記得這壹點，姬辛。”
　　“既然是本座的弟子，便可與任何人比肩，想要做什麽事情，便隨心去做，本座離這塵世太久了，也不介意，偶爾去做壹些溺愛弟子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在聽到這壹句話的時候，心臟都狠狠跳動了壹下，面色壹白。
　　王城方向，傳來了壹道威嚴豪邁如同雷霆般的聲音：
　　“不知道道友是誰？出身於何處？”
　　“相見有緣，哈哈哈，來來來，與某共飲壹杯！”
　　伴隨著聲音，從王城方向，壹個白玉酒盞滴溜溜飛出，酒水面上帶著絲絲雷霆之力，如同盛放了壹片深沈的雷海，破空的時候，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趙離眸子幽深，感覺到了酒盞上隱藏的龐大力量。
　　他此刻不過是個命魂之軀，搞不好會被破碎。
　　撬動白色畫卷，展開封神榜，身上散發出壹股蒼古氣息，對上真正的高手，要打過才知，可那酒盞上只是蘊含壹絲靈韻，對於趙離此刻本能充滿了畏懼和恐慌，下意識想要離開，卻又因為恐懼而停留，只在趙離身前打轉。
　　趙離屈指隨意彈在酒盞上。
　　於是酒盞倒飛回去，仿佛奔逃。
　　趙離的聲音輕描淡寫：
　　“有勞尊下敬酒，不過本座今日，不想喝。”
　　酒盞以酒水中雷霆靈韻的引導，按照來時的軌跡飛快地回去了，穩穩落在了壹處建築中的石桌上，酒水不曾灑出半點，雷霆如同恐懼什麽，潛藏於酒水之下。
　　趙離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姬辛的黑發，聲音溫和些許，道：
　　“今日便算是為師的拜帖了。”
　　“現在，往前走，去王城做妳想要做的事情吧。”
　　姬辛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推了壹下，下意識往前走出壹步，然後馬上回過頭，他看到趙離面對著自己，看著王城，負手而立，身體化作了赤紅色的流光，連帶著那古樸的長槍壹起，自下而上隨風化作了泛著光芒的細密光點。
　　散入風中，消失不見。
　　姬辛下意識伸出手，右手手心抓住了壹點光塵，那光塵也消失不見。
　　“仙長……”
　　這壹日，姬氏第十二子辛，裹挾前所未有的鋒芒，入王城。
　　當日留住於東苑別宮當中，來往之人，絡繹不絕，雖然大多數的世家也只是停留在拜訪這個層次上，卻仍舊在數日之內，形成了車馬如龍的盛大景象，引得城中人談論不休。
　　而壹個個隱秘的人物在查探著那壹日從天而降的長槍鋒芒。
　　神霄宮中。
　　粗豪的男子飲酒，感慨道：
　　“終究是不知道出手的那個家夥是誰啊。”
　　“我竟然不知道，天下何時又多了這樣壹個手段高超的仙人，還不知道是哪家哪派的修士，成了仙也不來此拜見我們這些先輩，反倒是弄下了這樣的下馬威。”
　　“嘿，尚且不知那壹槍從何而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查。”
　　“查到了以後，咱們也好好去回壹個禮！”
　　他不由笑了壹聲，雙眼精光閃爍。
　　旁邊壹羽冠文士神色清冷，道：“我從未聽過用槍的仙人，想來確實是新成仙的小輩，功力不深，恐怕是距此三千裏至八千裏出手，再遠，便無法支撐了。”
　　另壹老叟搖頭，道：
　　“妳小看了他啊，我覺得至少是隔了萬裏之遙出手。”
　　粗豪男子道：“我卻覺得是三千裏以內。”
　　眾人各持己見，爭論不休，壹邊喝酒壹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念頭，卻都趁著酒性決定了，壹旦查出是從何處動的手，便都聯手去看看那新近成就仙人境界的小輩，正喝著酒，突然有人踏步進來。
　　身穿白衣，白發如雪，面容卻如同少年。
　　入內之後，落座連飲數杯，卻不說話。
　　那粗豪男子給他斟酒，笑道：“可算是回來了。”
　　“如何？可知道是從何處出手的了？”
　　白發少年看了眾人壹眼，道：“怎的，打算去為了面子報復回來？”
　　“那是自然，這麽大的折辱，怎麽能夠算了？妳也要同去才行！”
　　少年模樣的仙人沈默了下，道：
　　“我不會去，我也勸妳們不要去。”
　　粗豪男子皺眉不悅，道：“為何？”
　　“因為那壹槍……來自於東瀾景洲之外。”
　　眾人微笑凝固。
　　只剩下白發少年聲音低沈，竟還帶著隱隱的恐懼和震撼。
　　“有人隔著無盡星海，朝著這裏，刺出了那壹槍……”
　　“不知是誰，亦不知其身在何處。”
　　……
　　天地之大，六界之廣，無邊無際，在這天地的最中央是壹座山，無數的神話中都說，那壹座山支撐著天和地，同時具備著無窮大，無窮重，又極盡微小，極盡輕微的特性。
　　那是世界的中心，在這座山周圍，是無盡星海，海面上錯落分布著九洲中的八座大洲，還有另外壹洲在那無盡星海之外，遙遠不可抵達之處。
　　龐大的木舟懸浮在空中，避開了席卷天地的颶風，避開了不斷劈落的，仿佛山嶽壹樣粗大的雷霆，上面鏤刻滿了各種法咒符文的巨大的木漿整齊劃壹，緩緩劃過虛空雲海。
　　沿著無數性命探索出來的安全航道，行駛在東瀾景洲和西越平洲之間的星海上。
　　穿著黑色勁裝，背後背著長槍的青年站在甲板上，俯瞰著下面的東海。
　　浪花湧動的時候，看到流光溢彩的光，那是星光。
　　每天早上，星辰墜入海中，大日升起。
　　周而復始，無窮無盡。
　　因而令海水呈現出奇異的光芒，稱之為無盡星海。
　　須發皆白的老人站在趙離的旁邊，伸出手指著前面，微笑道：
　　“我們到了。”
　　趙離擡起頭，雲舟雕刻著龍首的撞角撞破了雲海，大塊大塊的柔軟雲氣流淌在了甲板上，涼絲絲的，趙離的黑發微微拂動，然後前面的畫面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趙離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淡金色的陽光散落下來，落在刺天高峰之上的青灰色城池上。
　　高聳，神聖，威嚴。
　　整座城就像是壹顆金色的明珠，熠熠生輝。
　　這裏是天乾真正的邊城。


第二卷 天乾元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