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棄子

　　姜道友親啟——
　　“吾當初與地神關系淺淡，對於此寶，只是略知壹二。”
　　“暫且將所知寫下。”
　　“此物為太古之前，地神伴生之寶，執掌萬物變化之能。”
　　“地神為三千世界根基，法力雄渾異常，東皇重創之時，必然難以操控此物，想來是在最後壹戰之前，就已經做好安排，其中蘊含有東皇太壹全盛之力與地神造化之能，若不提前準備，天下幾無人可避。”
　　“但是諸我為壹，此寶雖強，也無法做到逆流歲月，更不可能憑空增加或減去，不可能讓東皇太壹恢復實力，他應當是要借助此寶之能，撬動自身神魂，回憶起某些記憶，或者進入特殊狀態，施展某壹類大神通。”
　　“然而卻也絕不可能長久。”
　　“以元凰的實力，只要度過剛開始被影響到的狀態，就會逐漸恢復，逐漸取回本就具備的實力，穩定下來之後，最多也只是讓她性格偏向少時，實力並不會受到影響。”
　　“只是戰鬥風格可能會更為偏向年少時的鋒芒畢露。”
　　“另外，大地承載三千世界，具備造化之能，此鏡神光已經流轉，靠近時間越長，元凰心性就會越發陷入年少時的狀態，會讓先前和妳相熟的經歷化作深層的記憶，而年少時的記憶化作經歷過不久的事情，以使成熟性格潛藏，少時的性格凸顯出來。”
　　“雖說就算不去處理，等到踏出此界，經歷數十萬年，她仍舊可成長會原本模樣，但是此等狀態終究有悖於大道，但凡事物反常則妖，必有其弊，道友既具備有星神之力，當可以將此鏡暫且收起，減少對於元凰的影響。”
　　“以她的實力，加上受到影響時間短暫，應該很快就會恢復。”
　　“可惜，吾對於法寶之事所知不多。”
　　“此處只有七種收攝法寶的手段，或許有用，盡數寫在其下。”
　　“其壹，依靠星神之力引動鏡中殘存力量，借東皇之能暫且收攝此寶威能，勾勒的法決是……”
　　接下來很詳細地描述了數種風格不同，收攝法寶的神通。
　　趙離徐徐呼出口氣，看向雲中君的信箋。
　　將第壹頁信箋直接面無表情地捏碎，趙離直接看向接下來的正文，所說的沒有昊天那麽詳細，但是大致相差仿佛，也提出最好是將此寶收起來，否則的話，落入敵人手中恐怕不妙，同樣給出了收攝法寶的方式。
　　自言當初也算是縱橫天下，即便是地神至寶，也知道多種可以產生作用的手段，然後在後面簡略描述了三種收取法寶的手段，語氣頗為自得，趙離沈默著看了看雲中君的信箋，又看了看昊天的回答，擡手揉了揉眉心，嘆息。
　　果然，天帝和天帝是不能壹概而論的，尤其有壹只還是鹹魚。
　　將昊天的信箋收好，準備回去讓雲中君感受感受什麽叫做別人家的孩子，不，什麽叫做別人家的天帝，也不對，到也算不得是別人家的……
　　趙離視線隨意掠過。
　　雲中君最後還稍微寫了簡短壹行。
　　“出於對妳性命的關心，要不要考慮讓元凰道友多保持壹段時間現在的狀態？我覺得這對於妳未來的生活有著很大的助益，真的……”
　　盡管這壹句話寫的含含糊糊，但趙離還是很快明白了雲中君的意思。
　　如果讓元凰從目前這種狀態恢復過來，就憑借剛剛的經歷，或許就會把他趙某人燒了滅口，當然這只是個玩笑話，不過多增加幾年素食經歷倒是大有可能，趙離苦笑壹聲，還是無視了雲中君的建議。
　　繼而從昊天和雲中君給出的建議當中，選擇了雙方都提及的攝取手段。
　　冥思許久，調動那壹縷東皇之力，結出法印，拂袖，道壹聲且來。
　　那佇立於此數十萬年的地神至寶玄紋之上，又重新亮起些許的流光，既然此寶曾經借給東皇太壹，那麽其中自然還殘存著來自於東皇的氣息，趙離是假借東皇之名敕令此寶，只要地神不在，便可強行收取此物。
　　伴隨著地動山搖般的震顫，在玉靈震撼的視線當中，那巨大的古鏡浮空，然後在道道星光中，越變越小，直到最後竟然比女子掌心還要小上壹半，神光流轉，落在趙離掌心。
　　趙離手中握著這地神至寶，微微沈吟。
　　自己至少還有玄黃塔護身。
　　那是以壹界之地數十萬年功德為材料，由天帝親自所鑄，防禦之能，必然在這古境之上，再加上自己還有東皇太壹全盛的壹道法力護身；而玉靈本就是東皇太壹外殿看門人，從剛剛也能看得出來，此內殿的防禦手段，會主動繞開玉靈。
　　白發道人看向捧著木盒，安靜站著的少女，微微俯身，將古鏡遞過去，道：
　　“凰道友，此物妳留著護身。”
　　少女安靜看了他壹眼，看了看手中的精致盒子，壹只手抓著放滿點心的盒子，壹只手抓住古鏡子，然後想了想，讓元氣將盒子托舉，想要將這只剩下了自己掌心大小的古鏡當做玉佩系在束腰上，可是試了試，還是系不上去。
　　她擡眸安靜看著趙離。
　　道人愕然，旋即失笑，突然想到先前元凰給自己療傷時，讓百鳥給自己束發。
　　當初只以為是手段不著紅塵煙火氣，此刻看來，莫不是元凰擅長的是戰鬥時機的把握，是元氣的細膩操控，其實手很笨，不……元氣操控細膩也許是因為潔癖逼出來的，是了，因為潔癖，很多事情都會選擇元氣代替，難怪手笨。
　　道人憋笑，伸出手接過了古鏡，看了看少女銀色的束腰綢緞上，搖了搖頭，輕聲道壹句伸出手，讓鳳凰將右手擡起，盡管那壹身白衣是難得的寶物，貼合身軀，但是袖口終究稍微有些大，大半手掌藏在繡著龍雀紋的袖口裏，只漏出小半白生生的手指，微微蜷曲扣著袖口。
　　道人微微蹲下，認真將這古鏡系在了少女袖口，然後藏之於廣袖的內側，又並指以星神之力，點在古鏡上，敕令其護衛元凰。
　　如此心安。
　　少女看著眼前道人，想了想，伸出手將壹枚精致的點心放在了道人白發上。
　　道人愕然擡眸。
　　少女已經抱著食盒轉過身去，小步往前走，嗓音清脆，語調平淡道：
　　“給妳的。”
　　趙離失笑，取下那點心來，跟在了元凰身後往前走，玉靈早在剛剛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嫻熟自然地封閉了自己的五感，抱著膝蓋蹲在壹處角落面壁而坐，神色平和，仿佛已經看穿俗世壹切，被趙離隨手拍在肩膀上，這才壹個激靈回過神來。
　　看著那兩位大神已經走到前面，急忙匆匆趕上。
　　三者踏入了行宮當中。
　　行宮內部仍舊是恢弘浩大，只是因為沒有任何生靈在，顯得有些過於空曠冰冷，那些顯露出強大靈韻的器物在漫長的時間裏面已經顯露出些許腐朽的氣機，讓鳳凰有些不喜地微微皺了皺眉。
　　在其中壹根巨大仿佛撐天玉柱般的柱子旁邊，坐著壹名孩子。
　　皮膚白皙，身穿著白衣，赤足，懷中抱劍。
　　錚錚的劍鳴聲在懷中不斷傳遞出來。
　　無邊銳氣和森寒布滿整個宮殿。
　　趙離的神色凝重，身軀踏前，伸出手臂，將元凰攔住，那邊玉靈險些踏前進入劍氣之中，是被趙離伸手壹抓衣領才拉了回來，免去被這無邊銳氣撕扯的下場。
　　趙離看著那少年，心中略有戒備，宮殿外面是大地至寶，壹切外界生靈都會在那鏡光面前倒退回數十萬年前的狀態，只是對於諸神來說，其重點在於心性的倒退，經驗的生澀，不能夠憑空增加實力或者削減實力。
　　凡人的話，大概率直接死去，也就是說，能支撐過那壹招的，只可能是神靈。
　　而且是強大的神靈。
　　眼前這宮殿中多出個抱劍的少年。
　　趙離視線掠過驚愕的玉靈，從其反應上猜測出這顯然不會是行宮本來就有的人物，微微皺眉，袖口之下，已拈起壹道法決，抖手燃起，收入白色空間，然後讓那信箋直接飛遁而出，掠向壺中界昊天。
　　其上留了壹道他自己的神韻，將眼前所見這少年模樣氣度勾勒出來。
　　之所以用這種方式傳信，是為了防止激怒這滿殿的森然銳氣，同時心中沈吟，不提那太陰大日兩位本來已經隕落的神靈，這大殿中似乎還有壹名持劍生生穿過了大地之鏡守備的少年，東皇行宮之中多有不對之處，當年肯定出現了某種變故。
　　旁邊玉柱之上遍布劍痕，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如同是在計數。
　　從其模樣來看，估計已經受到很長時間的影響……
　　壹直抱劍而坐，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心性？
　　還是說想要靠著自己掙紮開地神寶鏡的影響，昊天說時間越久，影響就越大，看這樣子，已經難以維持了，而且，在踏入這裏的時候，祂已經受傷了……趙離若有所思，這壹次昊天的回應很快，趙離將這信箋捏在手中，神識掃過，微有詫異。
　　“……祂和我有過交情，我曾經遊歷三千世界，常常在西邊壹座蓮花池和他釣魚論道。”
　　“若是釣上魚來，便和祂壹同煮著分食。”
　　“也曾追隨過我壹段不短的時間，之後分開。”
　　“祂少時性格沈悶安靜，曾經盤坐於極西之地山巔十萬年悟道，年長之後，漸以鋒銳，我大抵知道祂在此的緣故了，不是為了取鏡，就是為了東皇半身，眼下東皇半身是否還在，只剩壹半可能。”
　　“姜尚，小心我的本體，既已做到將祂作為棄子，恐怕祂的變化比我知道的還大。”
　　“若是可以，就讓這個孩子維持現在這樣罷，將祂帶給我。”
　　“若是事不可為，便……殺。”
　　趙離挑眉。
　　天地廣大而公平，但是，未免過於苛責於公平了。
　　隨手回應，詢問這抱劍少年的名字。
　　很快得到了回應，壹個古樸滄桑的音節直接印在了趙離的腦海中，那是極西之地，金鐵交鳴第壹聲的大道之音，緊接著，昊天的聲音在趙離腦海中響起：
　　“神祇本無名號，這是伴隨祂出聲時候，天地發出的聲音，無論如何，祂壹定會對這有反應，妳問名字，若是勉強要說，那麽眾生當稱祂為，西方庚金之主……”
　　那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來人，緩緩擡眸，滿溢而出的劍氣森森暴起。
　　每壹道的精純程度遠超過趙離曾經執掌過的先天庚金之氣，只是吐息，口鼻間就有天地最為精粹的銳氣流散出來，在受傷之後，還承受了不知道多久的歲月侵蝕，祂仍舊維持相當程度的實力。
　　當趙離踏入那劍氣領域之前的時候，那少年口中發出壹聲低沈嘶吼，無邊劍氣暴起，淩厲霸道，彰顯天下攻伐銳利，玉靈忍不住驚呼，趙離嗓音沈靜，道出了昊天告訴他的那個名字。
　　天地第壹聲金鐵交鳴之音落下。
　　無邊劍氣登時止住。
　　白衣少年緩緩擡頭，嗓音沙啞：
　　“……妳是誰？”
　　趙離屈指彈在壹道劍氣上，嗓音溫和蒼然，仿佛跨越歲月：
　　“貧道，姜尚。”
　　“抱劍悟道十萬年，可還記得當年蓮花池邊客？”
　　“可還記得，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