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削首

　　“什麽是真氣”
　　“什麽是法力？”
　　“什麽是妄念？”
　　上午，商歸安與鄧定兩人坐在樓近辰的面前，神情有幾分拘束，又有幾分迫切和興奮。
　　今天壹大早，他們在煮好飯之後就去觀主的房裏，尋問了觀主是否可以讓樓近辰教導自己修行的事，觀主自無不可，點頭同意了。
　　樓近辰問過他們所學的東西之後，發現和自己所學與《采煉日月法》有很大壹部分是壹樣的。
　　而不同的是，他們不需要開辟氣海，煉的也不是臍下三寸處的精元，而是心臟中的臟血。
　　儲蓄氣的地方不在氣稍頃，而是藏在心竅裏。
　　“天地間有元氣，元氣是各類精元混雜在壹起後的統稱，我們煉精化氣之時，需要的是自身意識觀想日月，聚焦於壹點，臆想有無形的火焰將身中精元煉化為氣，因此氣皆由臆想的火焰煉化而出，所以此氣又稱之為妄氣，妄氣需要降服，在降服妄氣之後的氣便為真氣。”
　　“真氣是由意念及身中精血凝煉而成，正所謂，滴滴意念成汪洋，每壹縷真氣都是無數的念頭凝聚而成，意動而真氣動。”
　　“而這法力，則是真氣的另壹個稱謂而已，當我們的真氣作用身外，施展出法術的這壹股力量，便又稱之為法力。”
　　“妄念，是指我們的思想中形成不該有的念頭，如貪念、欲念、懼念等，每壹種念頭滋生時都需要降服煉化，最終歸入氣海之中，我將之又稱之為人體大藥的壹部分。”
　　“降服妄念不是壹時之功，而是壹生修持之功，切記切記！”
　　“我將煉精化氣的第壹重稱之為‘借假修真’，這是我對於煉氣法的理解……”
　　樓近辰將自己對修行的理解，講給商歸安與鄧定聽。
　　房間裏的觀主很自然的就聽到了，他心中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樓近辰居然可以將這些講的這般的清晰明了，讓他的理解都更清晰了。
　　“當年我識字稀少，即使是得到煉氣法，光認其中之字便花了壹番功夫，在認全了那些字之後，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又極難，四處請教，至今都沒有聽到過有壹人能夠解析得這麽透徹，樓近辰壹定是出身於書香門弟，不然，豈會有如此理悟之能，以後若有不解之法，或可向之請教，只是我身為觀主，向弟子請教，會不會讓人笑話？”觀主心中想著。
　　“師兄，妳修的是煉氣法，我也想修這個。”鄧定眼神堅定的說道。
　　樓近辰倒不是很意外他會這麽想，只是聽他叫自己師兄，卻有些意外，問道：“妳入門比我早，怎麽叫我師兄？”
　　“只是早那麽幾天而已，達者為師，妳又教我們修行，我們怎麽可以當師兄呢，妳說是不是，歸安？”鄧定問道。
　　商歸安看到樓近辰修煉氣法，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這麽厲害了，當然是忙不叠的點頭。
　　“這妳們可得去問問觀主了。”樓近辰說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商歸安急忙起身，鄧定起身跟著。
　　看著兩人急不可耐的樣子，樓近辰不由的笑了。
　　樓近辰也跟在他們的身後，來到了觀主的房間裏，觀主看著兩個童子，又看著樓近辰，嘆道：“妳們可知道，為何煉氣法是這個世間流傳最廣，卻又修成者最少的嗎？”
　　樓近辰三人都不知道。
　　“煉氣法是時下各流派修行的根本，如果妳了解的夠多，就會知道，現在各派之中法門，都是從煉氣法截取出來的壹部分，並自己重新解析發展而來，比如本觀所修的《點心化煞法》，就是從煉氣法中壹段‘煉胸中五氣’而衍生出來。”
　　“煉氣法難修，是世所公認，妳們確定要跟隨樓近辰修行這個？”觀主問道。
　　兩個童子現在只覺得樓近辰能修成，自己有他教也能夠修成，觀主看著他們兩個的樣子，最終說道：“妳們要修就跟著修吧，若是不成，再修《點心化煞法》吧。”
　　觀主還是很想要在這裏教導出幾位弟子的，畢竟以前四處流浪、學藝，好不容易在這麽壹個穩定的地方建立了壹個道觀，還收了兩個從小就識字的童子，而且看上去性格也還不錯。
　　可是，自己這要收為嫡傳的兩個弟子，怎麽好像要被記名弟子搶走了呢？
　　不過，他也清楚，這兩個弟子大概是看到樓近辰修行進益極快，這才要跟著他學。
　　“等到時候妳們無法降服妄氣之後，便會明白，並不是什麽人都能修習煉氣法的，到時妳們還得來承我的法，依然是我弟子。”
　　觀主允許他們跟著樓近辰修習，三個人都高興的出去了。
　　樓近辰也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壹點好為人師的愛好。
　　然而，就在下午的時候，有壹個二十許的女子來到了火靈觀中，自稱來自於青蘿谷中，被商歸安直接帶到觀主那裏去了，商歸安根本就沒有在觀主房間裏停留，而是快速的回到樓近辰的身邊，樓近辰只是看了壹眼，是壹個著墨綠衣裙，有著壹頭墨綠長發的女子。
　　他並沒有多看，因為他正在教他們入定觀想。
　　他們看樓近辰當時修行似乎極為容易，可是他們自己修行之時，卻連坐都坐不住。
　　越是入定，越是煩躁，不是這裏癢就是那裏酸或痛，更有時候就是莫名其妙的煩躁，甚至想要大叫，而商歸安則是總會想到自己母親去世時的樣子，以及後面的生活，壹股哀傷湧起，總想要哭泣。
　　樓近辰則是在練習彈法念。
　　這是在杜家莊的莊外學到的，當時他被這些人在遠處以彈射出來的法念攻擊，雖然都被他的劍給擊散了，但不妨礙他學習。
　　當時第壹眼看到之時，他第壹感覺就像是‘六脈神劍’，壹道道若有若無的光波穿透虛空，樓近辰沒有被擊中，但是他想著自己未修成法力時，憑著凝練的意念，依然將神魂孱弱的秘食派異化的妖魔重傷了。
　　他覺得，這完全可以當成劍氣來施展。
　　若是融入劍術之中，能夠讓自身的劍術多壹些東西。
　　他拿起劍，開始揮動，幾次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無法讓自己這把跟隨自己而來的合金劍揮出劍氣。他可以讓法念附於劍上，但是揮出劍氣，卻需要與身體是通的，而他可以用手彈射，卻不能用劍，因為劍與身不通暢。
　　“難道是因為沒有祭煉？”樓近辰想著，他心中大致的已經可以確定，雖然他不知道怎麽祭煉，但是做為壹個看過那麽多雜記或小說的人，怎麽也不會缺少想象力。
　　“以太陽、太陰之火燒煉，以法念附著其上滲透其中去，這樣算不算是祭煉呢？找個機會問問觀主。”
　　想著這些，他拍了拍腦袋，決定不再想那麽多，先練劍，他發現自己有時候就是想法太多，想法太多，看得太遠，從而忽略了腳下的路。
　　現在的劍術還只是初有所得，遠沒有達到他心中的那種登堂入室。
　　他依然是來到了道觀外面的那壹片林子裏練劍，這壹次他沒有刻意的去舉禦自己飛在樹梢上，而是就在林子裏的地上。
　　他在練習那壹劍。
　　感攝壹個目標，往自己身邊拉，同時腳下禦大地沖出，手中的劍拔了的壹瞬間，身體已經壹躍而過十余步，虛空裏壹抹寒光流轉，劍吟如風吟，緊隨其後的是風雲湧動，如兩股大潮撞擊在壹起，爆起壹片大霧。
　　而劍則如抹人脖子壹樣，在樹下留下深深的劍痕，若是這壹劍抹過人的脖子，那人肯定也已經死了。
　　又朝著遠處的壹棵樹以同樣的方式施劍，但是這壹次卻不是抹，而是刺，依然是劍吟流轉，寒光壹閃，半截劍身沒入其中樹幹。
　　拔出劍，再壹次出劍，人卻是縱躍而起，劍撩斷上方壹片樹丫。
　　他這壹次來樹林裏練的都是基礎劍式，他有感於劍法的施展的基礎有變，所以從基礎的劍式再重新練。
　　林中雲起霧湧，劍吟隨著風呼嘯而出。
　　練劍的樓近辰突然感覺周圍有些異樣。
　　這感覺很怪，就像是有人在窺視自己，他收起劍朝四周打量著，但是什麽都沒看到，然而那種窺視感卻更加的重了。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壹片片的葉子上，他覺得是這些葉子在看自己。
　　拔劍而出，壹劍斬落壹大片葉子，心中卻在想難道出現了妄想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壹個聲音：“樓近辰！樓近辰……”
　　這個聲音恍恍惚惚，聽不真切，然而他卻覺得自己的身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離體而去，壹股強烈的危險感湧上心頭，他連忙緊緊的緊束念頭，坐在了地上，觀想著明月照入腦海順著眉眼入咽喉而過五臟，再入氣海，這壹番導引吞月之後，整個人便安寧了起來。
　　但是那聲音還在，而且更加的清楚，但是卻似沒有了那種魔力。
　　“樓近辰，過來，樓近辰，過來！”
　　他在這壹刻想到了‘招魂’這個法術，之前自己身中的那壹股悸動，想要離開的壹定就是自己的魂魄。
　　“這是有人要招我魂魄去，是要殺我？”樓近辰立即想到了杜婆婆，難道是她來尋仇了。
　　他霍然起身，提著劍便朝著心中聲音所在方向而去。
　　壹路的朝著林子的外面而去，隨著那呼喊聲越來越強烈，聲音越來越清晰，而四周也越來越安靜，靜的山中的蟲子聲音都似在呼喚自己的名字，這與當時在馬頭坡裏，那些怨魂的問話聲音有些類似。
　　身體內像是有另壹處的心臟在跳動，想要跳出身體，但被以觀想明月鎮壓著。
　　終於，他看到了壹個怪人站在壹條山溪邊的石頭上。
　　怪人壹身黑色的衣袍，臉有些浮腫的樣子，頭發淩亂紮著，遮了半邊的臉，看上去很怪，當他看到樓近辰時也有些意外。
　　他有壹個名號——人梟。
　　本是與杜婆婆約定好來前去前邊的那個山坳裏聚合，但是他又正好路過火靈觀，且看到林中練劍的樓近辰，雖不認識，但還是決定試壹下，如果是樓近辰，那自己將他的魂魄帶去了，杜婆婆必定感恩自己，到時就可以向杜婆婆多要點好處。
　　而他本以為喚來的會是樓近辰魂魄，可是來的卻是樓近辰的肉身。
　　但是他也不懼，他很清楚，肉身壹起來了，說明對方壓住了魂魄離體，但是壹定所有的本我意識都全力用來壓制，這樣是無法施法的，又因為魂魄動蕩，肉身會出現酸軟和乏力感。
　　在他的心中，這樣的樓近辰是沒有任何威脅的。
　　這也是他看到樓近辰肉身前來，而沒有第壹時間離開的原因。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壹沈，所在的虛空像是突然板結了壹樣，壹股窒息感出現，壹股殺機籠罩，又有壹股大力拉扯著他，他心中壹驚，即要定住心神抗住那壹股侵入心神的殺意，又深切的感受到身後有壹股無形的洪流要將自己壹起卷下去。
　　“嚶！”
　　而眼中，他看到樓近辰壹步竄跨而出，竟是已經到了自己面前，壹抹白光自他的手上揮抹而出。
　　耳中聽到劍吟，隨之又有壹股元氣沖撞而形成的呼嘯。
　　他覺得自己飛了起來，看到壹具無頭的肉身噴灑著鮮血，朝著旁邊的溪水裏倒下去。
　　“怎麽回事？”
　　這是他最後的念頭，隨之是壹片黑暗湧上來，將他的壹切都淹沒。
　　樓近辰有些喘息，既有因為這壹劍是他揮出的毫無保留的壹劍，也有因為緊張，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這法術，比之正面撕殺更讓人恐懼。
　　他站在那塊對方剛剛站立的石頭上，看著倒在溪水裏的屍體，覺得惡心，想著這屍體要不要埋了，又不想碰他。
　　放在這裏，又怕腐爛了汙染了水源，畢竟這山中的水流到外面去，沒準就要流過觀前那壹條小溪。
　　突然，他側頭看向另壹個方向，壹個著墨綠裙衣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那裏，大約二十許，而更吸引樓近辰的則是她那壹頭墨綠色的頭發，這是他在觀中見過的那個女子，好像是青蘿谷的。
　　“妳也是杜婆婆的人？”樓近辰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不是，但我認識杜婆婆。”那墨綠頭發的女子說道。
　　“那不知道姑娘有何賜教？”樓近辰憑直覺知道她應該是來找自己的，像這種事，如果在暗處看到了，要麽出來制止，要麽就離開，而這種既沒有離開，反而現身的做法，那就是有事。
　　“賜教不敢，小女子學藝青蘿谷，奉師命前往季氏學堂送信，順便來火靈觀看看，早前聽聞泅水城外新立壹觀，觀主神通非凡，又有壹弟子樓近辰，劍術精湛可殺鬼神，剛剛所見，確實迅捷，但常有言，觀法不若受法，小女子想親身領教道友劍術。”
　　樓近辰手緊了緊劍柄，心中蠢蠢欲動，但是理智告訴他，最好不要答應。
　　因為對方剛才看到了自己用劍殺敵，對自己已經有壹定的了解了，而自己對於她卻壹點都不了解。
　　在季夫子那裏，也只是聽說青蘿谷是秘食派的傳承，但是根本就沒有說青蘿谷的人到底會什麽法術。
　　“此番我若勝了，妳便去說服妳的觀主前往我青蘿谷呈書致歉。”墨發女子盈盈的說著，神情卻又充滿了自信。
　　樓近辰受此壹激，便問道：“若是我勝了呢？”
　　“道友若勝，杜婆婆的事，青蘿谷便不再管了，如何？”墨發女子眼神清靜的回答著。
　　“我可以答應，但是觀主可不壹定會聽我的。”樓近辰說道。
　　“我想，妳們觀主應該會的，我相信妳能夠做到。”女子說完，雙眼已經湧生碧綠之色，而周圍的樹木在這壹刻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
　　他站在這山中，在這林木之間，竟是瞬間便格格不入了，像極了壹個走入狼群的羊。
　　四面皆敵，無處落腳，不安湧上心頭。
　　這壹刻，樓近辰看著站在林間迷霧中的墨衣女子，只覺得對方像林間精魅，可操控著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