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降如虎軍，歸似凱旋

　　陽光甚好，但是空氣卻冷得異常。
　　秦軍圍困趙軍主力已然是四十五日。
　　壹場雪，壹直下到現在，直到開春。
　　整整壹個多月，沒人知道，那美麗的動人的白色的雪花下蓋住了多少屍體。
　　四十幾日的交鋒。
　　秦軍陣亡20余萬，還余四十萬主力，趙軍陣亡20余萬，還剩十余萬殘軍。
　　五五之數。
　　壹個已經斷糧無援，被自身數倍大軍圍困深山，處於不利地形的軍隊，理論上不出五日就可破。
　　但是，趙軍生生守了四十日。
　　他們從最開始吃戰場上戰死的屍體，到最後甚至開始吃自己的戰馬，有的人已經開始互相易手相食。
　　就是這樣壹只隊伍，軍心卻還沒有潰散，更可怕的是他們硬是拖死了二十多萬秦軍，他們還在守著。
　　這樣的戰局，讓白起都有些發寒，趙軍發揮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估算。
　　白起站在自己的營帳裏，無力地嘆了口氣，蒼老的手拿起了擺在桌案上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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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壹早，壹騎輕騎從秦軍大營中拍馬趕出，向著趙軍的陣地跑去。
　　營帳裏還算溫暖，趙括坐在主座上，虛弱地咳嗽了幾聲。
　　他已經完全看不出樣子了，形容枯槁，看上去整整瘦了幾圈，兩架內陷。枯燥的頭發帶著血漬盤在壹起，身上的將軍鎧滿是劍痕刀孔，不堪入目。
　　親兵拿著壹碗還冒著熱氣的肉湯慢慢地走了進來：“將軍，用飯了。”
　　說著將碗放在了趙括的面前，猶豫了壹下說到：“是馬肉。”
　　現在的趙軍營中，還能吃馬肉的只有趙括了，其他的人吃的都是戰場上撿來的死屍。
　　“報！”壹個面色枯瘦的士兵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壹塊木頭：“將軍，秦軍那邊派人傳來了壹個消息。”
　　秦軍···
　　趙括皺著眉頭虛弱地說道：“拿上來吧。”
　　士兵走上前，將手中的木條送到了趙括的桌案上。
　　說是消息，其實只是壹塊樹皮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降者不殺。
　　楞楞地看著幹裂的樹皮上這四個字。
　　很久很久。
　　趙括閉上眼睛，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可是到了最後卻變成了深深地無力。
　　良久，拳頭松了開來，長長地嘆了壹口氣，似乎是嘆盡所有東西。
　　壹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
　　他疲憊地對著身邊的親兵問道：“我等，守了幾日了？”
　　親兵眼神壹黯：“四十五日，今日是第四十六日。”
　　“殺敵多少？”
　　“···二十萬有余。”
　　“這樣。”趙括點了壹下頭，像是壹樁枯木看著賬外的飛雪。
　　“降者不殺，也好···”
　　趙括終究是心軟了，他當真不敢帶著最後這二十萬人壹道赴死。
　　他已經親手將二十萬人填進了這無底的戰場，他真的打不下去了。
　　忠君報國······
　　呵呵···
　　趙括的眼裏閃著淚光。
　　“下令，全軍，降！”
　　親兵楞楞地看著趙括。
　　卻見趙括已經站了起來。
　　全無生機的身體回光返照壹般，重新站的筆直拿著自己的騎矛走出了賬外。
　　天空中飛舞著大雪，他拍了拍站在站在雪地中的馬兒。
　　“我要上陣了，妳跟著嗎？”
　　“哼。”黑馬打了壹個響鼻，蹭了蹭趙括的衣袍。
　　“哈哈哈，好！”
　　翻身上馬。
　　“將軍。”
　　“將軍······”
　　壹路上，無數的人看向趙括。
　　之前看見趙括壹人壹馬，緩緩地緩緩地中走出大營。
　　丈八長矛散著烈烈寒光，馬蹄輕踩著飛雪。
　　身染血色的將領走進了雪中，走向秦軍大營。
　　長矛豎起，寒光利利。
　　趙括運足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吼道。
　　“眾將士聽令!”
　　“當日之約，破敵以期，秦軍當無力北上矣。吾等已不負趙國，不負妻兒。”
　　“秦軍以諾，降者不殺，待我死後，權且投降，保全自家性命。
　　“趙括欠妳們壹命，來生再還。此乃我最後的軍令，不得有失。”
　　“軍令如山！”
　　······
　　“吾等趙家男兒，自當橫刀立馬，征戰天下，忠君報國，萬死何妨！”
　　高昂的聲音帶著沖天的戰意似是穿透了雲霄。
　　使得飛雪壹亂。
　　壹聲聲，又壹聲聲地回蕩在長平的山林之中。
　　“吾乃趙國上將軍趙括！誰來與我壹戰！”
　　壹騎單騎，沖著秦軍千軍萬馬殺來。
　　白起站在遠處，看著趙括沖來，神情淡然，他讓人送去那封信之後，他就猜得到趙括的選擇。
　　這也是他最後的規勸，若是趙括依舊不降，白起會選擇對趙軍全軍欺降。
　　他的身後顧楠披著黑甲站在壹旁，還站著壹列早早集結完畢的弓弩手，張弓開弩，箭頭在寒冬之中凍得森冷。
　　白起的手微微擡起，然後輕輕落下：“放箭。”
　　如同飛蝗急雨，亂箭射出。
　　幾個呼吸。
　　淹沒了那個雪中的單騎。
　　馬停了下來，向前又沖了幾步，最後無力地跪在了雪地上，雪染紅了壹片。
　　趙括坐在馬上身中數箭，眼中充斥著血紅的絲線。
　　仰頭望著漫天飛雪，瞳孔變得渙散，視線漸漸模糊。
　　天悠悠兮軍亡矣，萬骨挫灰時不利。
　　“碰！”
　　壹人壹馬倒在地上，血色染紅了雪地，再無聲息。
　　趙括的視線漸漸模糊，望著天邊的微光，他似乎看到了什麽，勾起了嘴角。
　　天下太平。
　　顧姑娘，妳說的那般天下，括，當真想看看……
　　趙軍營中，壹個聲音顫抖著喊著：“領將軍命”
　　令兵騎著馬，在營地中奔行著，飛雪四濺。
　　下令聲壹遍又壹遍地叫著，在軍營上空回蕩。
　　“降！”
　　營中的士兵聽著這個命令，卻是面色漲紅，說不出壹句話。
　　雙手捏到泛白，看著秦軍的營地，眼中神情似要吞人食骨壹般。
　　良久，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抖著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隨著第壹個聲音想起。
　　壹聲又壹聲的聲音蓋了過去。
　　驚天的氣勢如同壹支即將沖鋒殺敵的虎狼之軍。
　　“奉將軍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