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白起衣缽

　　顧楠從殿中出來，停在宮門外。
　　宮墻甚高，高的遮住了遠處的鹹陽城。
　　她抽出了腰中的無格，不同於青銅劍，無格不知材質，劍身如同壹汪輕鴻。
　　映射著她的眼睛。
　　從當年受白起那壹飯之恩，她也許就已經註定脫不開這因果。
　　教養之恩，對於她壹個孤兒來說，用命還都是輕的。
　　無力地握著無格，若是她不是白起弟子，她也許只會做壹個閑雲野鶴似的人。
　　老頭，妳可是害慘我了。
　　扯嘴淡笑。
　　見了那太平盛世，成了妳的心願，我便歸去，過我的小日子。
　　收了劍，順著宮門長路，壹路而去。
　　歸去？她怎麽會不知道，她早已經無路可走了。
　　到了那時，又如何歸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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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陽城發生了兩件大事，壹件，是內事，壹件是外事。
　　這先說壹事。
　　秦太子嬴柱的正夫人華陽夫人正式收了壹人為子，那人本是送去趙國的質子也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拜得華陽夫人為母，改名嬴子楚。
　　這代表著，他日後，很可能會成為繼承秦王之人。
　　嬴子楚身穿楚國服飾拜見華陽夫人，被收為義子，時間朝堂風雲變幻。
　　另壹事。
　　大秦起兵攻周！
　　鹹陽城，或者說，眾國都籠罩在壹片動亂之中。
　　還有這麽壹兩個人，為了在秦國站穩腳跟，四處奔走。
　　顧楠這幾日已經準備出征，畫仙和小綠時常擺弄顧楠的衣甲，拿出來擦擦，曬曬。
　　自己的姑娘，常年在外，已經很少能回家了。
　　就像是當年的武安君壹樣。
　　從前，武安君出征的時候，常常看到魏老夫人壹個人坐在房裏，看著空空的小院，空空的房子。
　　那時候小綠常問，夫人，您在想什麽？
　　魏瀾總是擺手，笑瞇瞇地說：“在想呢，那戰陣裏，那老貨是個什麽模樣？”
　　說著，她總是淚眼摩挲。
　　白起看似位極人臣，大良造的官爵已經是武官的最高成就，封無可封。多少人求的富貴，但是誰知道這偌大的武安君府的常年空寂。
　　他壹生從沒有對得起他的孩子和夫人，白仲和他關系很不好，幾乎從不回家。便是白起死了，也沒見他回來過。
　　魏瀾呢，等了他壹輩子。
　　小綠從前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
　　現在她卻是知道壹些，顧楠出征的時候，家中的人真的很少，她常常壹個人坐在顧楠小院的老樹下，看著天空發呆。
　　還記得姑娘來的第壹年，長安是十壹月份下的雪。
　　那時候姑娘總是愛拉著她到處跑，翻墻跳樹的，那時候，姑娘輕輕的摘掉她頭發上的雪花。
　　那時候是小綠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
　　畫仙彈琴，又彈破了手指，她最近總是彈那激烈的戰陣曲，只因為有壹日顧楠說，夢見了吹角連營。
　　顧楠問她為什麽練這些曲子，她總是笑著搖頭。
　　說，這樣姑娘就不會在家裏清閑膩了。
　　她真的希望顧楠多待幾日，多待壹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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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正暖，顧楠抱著劍，坐在樹下修習著內息。
　　呼吸均勻深厚，似乎隨著她的吐氣，身旁的落葉都會顫動。
　　畫仙坐在壹邊彈琴。
　　小綠笑著坐在壹旁給顧楠擺著點心，絮絮叨叨。
　　“姑娘，這個可好吃了，我在西街買的。聽說是新做的東西···”
　　顧楠睜開眼睛，看著小綠，有些心疼：“小綠，別忙了，要不了幾天我就要出征的，用不了這麽多···”
　　話落下，小綠的聲音輕了下來，變得喃喃最後沒了聲音。
　　她低著頭，良久，平日清脆的聲音顫顫著：“姑娘，不能不去嗎？”
　　顧楠抿著嘴，撩起小綠散在壹旁的頭發：“我必須去···”
　　“為什麽必須去，姑娘是覺得家中不好嗎？”小綠帶著哭腔，眼中含著晶瑩。
　　“不會不好的···”她努力地說著：“若是餓了，小綠給妳做吃的，若是累了小綠給妳捶背，若是覺得閑著，畫仙姐姐可以給妳彈曲子···”
　　她擦著眼淚：“為什麽會不好呢···”
　　畫仙的琴音停了坐在壹旁沈默不語，她依舊微微笑著，總是這麽微微笑著，眼裏的淚水滴在琴弦上。
　　“為什麽壹定要去。”她的聲音很輕。
　　“大秦這麽多男兒，為什麽非要姑娘妳去打仗？”
　　“若是像老爺壹般，像老爺壹般···”
　　小綠說不出聲了，低聲的哭著。
　　“我必須去，這是我應做之事。”顧楠笑著伸出手，擦著小綠臉上的眼淚：“也是必須做的事。”
　　“畫仙。”顧楠看向畫仙，也替她拭去了眼角的眼淚，咧著嘴：“我想聽些清調子。”
　　畫仙點頭，壹曲悠揚的清調子，斷斷續續地彈來。
　　顧楠抱著劍，坐在老樹下，老樹的壹片落葉落在她的掌間。
　　“我不會像我那師傅壹樣的，我保證。”
　　“等仗打完了，就不會再打仗了····”
　　“我保證···”
　　她捏住了拳頭，手中的落葉被捏的皺在了壹起。
　　她，恨透了這亂世。
　　當著她的面，毀掉了她兩世為人，唯壹的家，唯壹的歸屬。
　　她怎麽能不恨···
　　“我要這世間壹朗朗乾坤···”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