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司馬長空似有所覺，頭壹偏，右手猛然向後拂去，可他拂到的僅僅是箭梢而已，箭鏃已經從側面穿透了他的喉嚨，緊接著的是箭桿箭羽，直到箭尾的羽翎都沒入了喉嚨壹半，那箭才停了下來。
　　壹朵血花在司馬長空的脖頸上柔柔綻放，可他身子卻如遭雷殛壹般顫抖起來，他捂著傷口，剛剛艱難轉過半個身子來，壹道寒光便急速掠過他的脖頸，只聽喀嚓壹聲，他腦袋頓時飛了出去，身子撲通栽倒在地。
　　那腦袋飛出老遠才落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滾停下來，壹雙眼睛猶自驚訝而不甘地怒目圓睜！幾乎就在弓弦響起的同時，蕭光像壹只獵豹似的倏地竄了出去，壹刀砍下了司馬長空的頭顱。
　　他根本沒再多看司馬壹眼，長嘯壹聲，擰身便朝司馬的手下撲去，壹刀又捅翻了壹個呆若木雞的漢子。
　　余下的五個鷹爪門弟子這才反應過來，三個人睚眥欲裂，叫嘯著圍了上來，另外兩個卻轉身朝外跑去，迎面正碰上茍可望他們，兩下立刻廝殺在了壹起。也幾乎就在司馬殞命的同時，隔壁“崩”地壹響，隨即傳來樂茂盛氣急敗壞的叫罵聲，罵聲猶在耳邊，他人已提刀沖了出來，卻沒有立刻加入戰團，反倒朝我屋子望了過來，待看到窗紙上的鮮血，他微微壹怔，臉上旋即浮出壹絲獰笑，揮刀沖了進來。
　　“羿王弓！王動，果然是妳！妳這張臉騙不了我！”樂茂盛死死盯著我手中的羿王弓，弓上並沒有箭，弓弦也僅僅拉開了壹半，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腰刀橫在胸前護住要害，冷笑道：“別再故弄玄虛裝腔作勢了，妳嚇唬得了別人，嚇唬不住我！驚天壹箭，箭出驚天，妳是很了得，身負重傷還能射殺司馬長空，只可惜，妳還能再射壹箭麽？妳連弓都拉不滿了吧！我的王大人王師弟？”
　　“那就請師兄指點我的心箭！”弓弦在我的笑聲中發出壹聲奇異的鳴叫，鳴叫聲中，我鬼魅般地向右前方跨了壹步，羿王弓輕揮而出，果然將樂茂盛的腰刀套了進去！賭到了！我心中大喜，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對弓箭的威力有著深刻認識的樂茂盛聽到弓弦聲響，果然下意識地向右躲了壹下，躲開羿王弓瞄準的心臟，腰刀才橫抹而出。
　　可這短短的壹霎那，已經足夠我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羿王弓沿著腰刀直滑到樂茂盛的手腕，我鼓起最後壹點內力，那鹿筋做成的弓弦頓時變得銳如刀鋒“錚錚錚”
　　顫了三下，每壹下都擊在樂的手腕上，頓時割斷了他的血管和手筋，血立刻就噴了出來，腰刀“當啷”
　　掉落在地。樂茂盛疼得大吼壹聲，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他壹邊後退，壹邊胡亂地踢出壹腳，似乎是想阻擋我的追擊。
　　那沒有絲毫章法的壹腳換在平常我至少有壹百種方法化解，可此刻壹提內力，丹田胸口卻幾如刀攪壹般，疼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別說反擊，連動壹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那壹腳便結結實實地撩在我左胯的傷口上，我頓時慘叫著飛了出去。
　　樂茂盛見狀不由壹呆，旋即大喜若狂，哈哈大笑道：“王動啊王動，妳也有今天！”顧不得包紮傷口，他拾起腰刀，壹個箭步跨到了剛剛站起來的我的近前：“妳不是號稱江南第壹美男子嗎？我倒看看妳變成個醜八怪，誰還喜歡妳！”
　　樂茂盛的腰刀徑直奔我的臉砍了過來，我身子不敢大動，邊連忙壹偏頭，剛拔出來的新月壹文字斜切向樂茂盛的左腕，雖然刀上並無壹絲力道，卻是天魔刀法中的精妙招數“橫波”平常師徒同門對練，若是武功高的壹方使出這壹招，對手必然采用壹式“方圓”進行防守，然後伺機反攻。樂茂盛識得“橫波”的厲害，頓時壹驚，不加思索地回刀防守，只是他銳意功名，在刀法上下的功夫遠不如箭法，又是左手，那壹式“方圓”
　　便使得拖泥帶水，讓我的計算意外地出現了偏差。我只覺得左頰壹涼，壹股熱乎乎的東西便流了下來，而順勢使出“巨浪”的壹文字更是正碰上他回撤的腰刀，那看似雄渾無比的刀浪擊在腰刀上，竟壹下子被彈開，讓樂茂盛立馬窺破了我的虛實！“哈，我看妳還敢使詐！”被我耍了壹記的樂茂盛惱羞成怒，腰刀奮力朝我心口紮來。
　　我攻其必救，他便倏然變招，硬架硬擋，缺乏內力支持的我雖然刀法已妙到毫巔，可壹力降十會，僅僅三招，他便壹刀磕飛了我手中的壹文字。
　　“去死吧！我會好好照顧妳竹園的那些絕色美女的！”樂茂盛猙獰的臉上壹片得色，腰刀猛然向上舉起，正是“天魔殺神”的起手式。
　　只是腰刀剛剛舉過頭頂，他臉色陡然劇變“當啷”壹聲，腰刀再度掉落在地，他壹把揪住自己的胸口，身子壹下子佝僂起來。
　　“很疼是吧！”我見狀，心頭終於大定，心情壹松，險些跌倒在地，連忙扶住了墻壁：“七步，果然是七步，唐門的七步斷魂散當真是名不虛傳。回頭看看吧！門口地上那些藍汪汪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呵呵，都是...
　　
　　，都是塗滿了七步斷魂散的毒針啊！”我輕笑道：“讓妳死個明白吧！妳惦記著的竹園那些美女中，有壹個就喚作唐棠。”“卑鄙！”
　　佝成了煮熟的大蝦似的樂茂盛突然挺直了身軀，已經泛著黑色的臉上陡然閃過壹抹艷紅，滿是悲憤怒火的眸子裏遽然發出壹道妖異的光芒，那聲斷喝更是仿佛帶著壹種奇異的韻律，猝不及防下，我堅如盤石的心都不由怦然壹跳。
　　他猛的跨前壹步，雙拳閃電擊出，結結實實地砸在我的心口。我身子再度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了墻上，又彈了回來，正撞進了樂茂盛的懷裏，兩人頓時跌倒在地，再看樂茂盛，已是氣息皆無。
　　壹陣錐心的劇疼此刻才傳入我的腦海，也不知道肋骨是斷了還是裂了“哇”地嘔出壹大口血來，才覺得胸口不那麽悶了，不由得有些駭然地望著身下的樂茂盛：這廝中了七步斷魂散之後竟然走了八步？倘若他手中還有兵器，自己小命豈不要斷送在他的手裏？
　　壹陣後怕之後，才覺得方才那壹幕似乎很熟悉，略壹思索，秦淮河鳴玉舫上練子誠那驚人的壹拳便立刻浮現在我的眼前。練家，原來真是練家！弄清楚敵人身份的我並沒有絲毫喜悅，心下反倒壹陣悵然。
　　清風，妳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可妳該知道，我能執掌江湖的日子不過三幾年而已，妳都等了十幾年了，就不能再等上三年五載的？難道，非要逼我與妳決壹死戰嗎？
　　蕭光明顯高出壹籌的實力讓屋外的戰鬥遠不及屋內那麽兇險，只是除了蕭光之外，這幫魔門弟子都是頭壹次上陣殺人，難免有些緊張，不僅好幾個人意外受了傷，時間也比預料的長了壹些。
　　殺死最後壹個敵人，蕭光吩咐眾人毀屍滅跡並布置假現場之後，立刻跑回屋子。他不敢走大門，便從窗戶跳了進來，看到委頓在墻邊的我，才知道解決樂茂盛遠不如我預計的那麽輕松。
　　“姑父，要不要緊？”蕭光望著我壹臉的血汙，緊張地問道。“不礙事，最多破相而已，反正妳姑姑們也不是因為我的臉蛋才嫁給我的，破相就破相吧！”倒下是我故作輕松，樂茂盛那壹刀若是砍向我命根子的話，算錯了他刀上實力的我很可能變成太監，回想起來當真幸運的很。
　　而另壹件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肋骨並沒有斷，只是裂了兩根，想來樂茂盛的奇功異法雖然激發了他全部的潛力，可七步斷魂散實在太霸道了，多邁出的那壹步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落在我身上的力道就相當有限，若不是我那時已內力盡失，那壹拳即便打中我，也根本傷不了我。
　　等現場都布置妥當，司馬長空幾人的屍體也被砍得面目全非，丹陽縣的縣令、縣丞、捕頭、仵作等壹大堆人馬也到了。
　　聽說浙江督司衙門經歷司經歷、著名的抗倭英雄樂茂盛和他五個同僚戰死，那縣令差點癱倒在地，好在李有財告訴他，我是從京城來的錦衣衛，他這才精神壹振。
　　驗過我的駕帖腰牌那上面的名字是王謖，我化身李佟時在錦衣的部下老趙、大劉死於唐五經之手後沒多久，我就將其中空下來的壹個位置補上了王謖，反正王謖的臉是壹張人皮面具，誰扮他都方便我便開始大罵起來，直到那縣令乖乖送上三千兩銀票，我才把事情經過講述了壹番。
　　縣令大人雖然被我罵得狗血噴頭，可見我收了銀子，明顯輕松了許多，何況有錦衣插手，他的責任也小了許多，頭上那頂烏紗帽也就牢靠了許多。
　　等仵作戰戰兢兢地驗過屍體後，我建議將那些倭寇屍體就地焚燒掩埋，而樂茂盛等將領的遺體則盡快運往杭州，又當眾書信壹封讓茍可望和丹陽縣丞壹道去杭州向杭州督司說明情況，縣令聽我說的有理，忙不叠地應承下來。
　　等壹切都處理妥當，已是夕陽西下，我坐著馬車匆匆趕回鎮江，按原計劃去營救李展。李展在府衙並沒有吃多少苦頭，可他手下卻飽受鎮江衛的蹂躪，等我和慕容救出他的時候，漕幫五大堂主已有兩個成了廢人。
　　而總壇弟子聽說張長弓勾結倭賊罪大惡極，怕連累上自己，紛紛作鳥獸散，僅僅壹日功夫就十去其三。
　　不能說我姍姍來遲，畢竟在別人眼裏，身負重傷的我能帶傷去救李展，已經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何況我答應他，把他和張長弓區別對待，但他首先要配合官府的調查。
　　李展千恩萬謝，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節，鎮江府負責調查此事的範佑是他多年的朋友，只會幫他開脫，絕不會為難他。而我在李展不出所料地把壹切責任都推到了張長弓頭上之後暗示範佑，我並不想報復漕幫，除非李展撒謊。
　　慕容則說，昨晚命懸壹線，形勢危機，只好大開殺戒。雖是無奈之舉，可畢竟傷了那麽多漕幫弟兄，只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只好從別處補償，壹俟事情了結，他就將鎮江常州壹帶的私鹽生意交給漕幫打理，用與彌補漕幫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