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進京

　　新年將至。
　　洪州主城經歷了幾番波折。
　　終於在新年前，隨著大繡衣季柯的降臨，壹切落下帷幕。
　　在虛幻世界出現的第二日，壹艘巨大的戰船從主城外，緩緩升空，啟航。
　　隨著外來人的離開，仿佛也帶走了所有苦惱。
　　那壹天，洪州城內飄起了小雪，百姓們宰殺肉豬，貼上春聯，掛上燈籠。
　　氣氛熱烈起來。
　　無論世界怎麽變，百姓從來不變。如野草，如芻狗，倔強而野蠻地生長。
　　前些日子各種神異的遭遇，也只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
　　飯桌上多幾塊肉，生意好做，孩子聽話，才是不變的期望。
　　.
　　戰船之上。
　　雪花幽幽落下，寒意漫天。
　　不過好在這宏偉戰船上，由靈石作為驅動的供暖法器持續不斷地運轉，所以船艙之內，也不覺壹絲寒冷。
　　據簡潯所說，這戰船乃是巡查洛陽道的黜陟使李寒衣巡查百官時，若使用的代步工具。
　　然後，他不知從哪兒聽到大繡衣駕臨的消息，屁顛屁顛兒地將戰船送來。
　　大繡衣沒有拒絕，便與江南等人上了船。
　　也避免了周途勞頓。
　　戰船甲板。
　　此刻正值晌午，但天色陰沈，下著連綿小雪。
　　大繡衣站在雪中，仿佛與天地融為壹體。
　　簡潯從船艙內走出，來到大繡衣身後，輕輕行禮，“大繡衣。”
　　後者轉過身，微微壹笑：“何事？”
　　簡潯沈吟片刻，道：“大繡衣，此次洪州之行，江南居功至偉。若非是他，我們的情報傳不出洪州，那歹人恐怕也已經得逞。況且江南以五品之身，對陣三品戰而勝之，實屬不易。”
　　大繡衣露出玩味之色，半開玩笑道：“哦？妳這是在幫江南邀功？”
　　雖是發問，但並無責怪之意。
　　簡潯本就是他從黃泉路上救回來的，壹路栽培。
　　而簡潯也不負他望。
　　所以孤身壹人的大繡衣，看這身世波折的姑娘就像看女兒壹樣。
　　簡潯輕輕搖頭：“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將實情稟報，全憑大繡衣定奪。”
　　“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會反復斟酌，必然不會虧待了他。”
　　頓了頓，大繡衣只是眉毛壹挑，“但簡潯妳說錯了壹件事。”
　　簡潯擡起頭：“大繡衣，屬下所言，皆親眼所見，句句屬實！”
　　“那妳沒見到的呢？”
　　大繡衣取出羲槐天所化的彈丸，“妳可知道，我在化天地為牢籠之時，對之前發生的事做了回溯。”
　　“自然，也看到了壹些妳沒看到的東西。”
　　簡潯壹楞，不明所以。
　　大繡衣幽幽開口：“在江南鎮壓那三品修者以後，他的仆從出手了——他是二品。”
　　簡潯愕然擡頭，“大繡衣，您是說——”
　　大繡衣望著漫天風雪，亦露出壹絲訝然，“沒錯，江南不僅擊敗了三品，還鎮壓了那位二品的仆從。”
　　“雖然取了些巧，但仍是做飯了，跨越三個品階，鎮殺二品大能。”
　　簡潯渾身壹僵，朱唇顫抖，竟是呆住了。
　　大繡衣輕嘆壹聲，
　　“嘖，如今的年輕人啊……”
　　甲板上，只剩下他的感慨回蕩在風中。
　　.
　　戰船在虛空中航行數日，已逐漸接近京城。
　　大繡衣也在甲板上站了數日。
　　到了他這等存在，寢食都已經是可有可無之事了。
　　這壹天，江南走到甲板之上。
　　“大繡衣，江南拜見。”
　　大繡衣轉過頭來，深邃如海的目光望著江南，“江南，無需多禮，妳是有事要問吧？”
　　“從上船那壹刻起，我便有所感受，壹直在此等妳。”
　　江南訝然，心道這壹品果然是怪物。
　　沈吟片刻，他拱手道：“大繡衣料事如神，屬下佩服。”
　　“得了，有事就說。”大繡衣沒好氣道。
　　江南深吸壹口氣，“大繡衣，在天機閣的消息傳達之前，您對洪州之變，真的壹無所知？”
　　這是困擾他數日的問題。
　　大繡衣是壹品，曾壹念之間跨越中州，達至渭水。
　　如此神通偉力，即便洪州邊境有東陽君的封鎖，江南不相信大繡衣會壹點兒也不知情。
　　而若是他知曉此事，並恰時出手，於他而言只是彈指功夫。
　　那洪州就不會有那麽多修者死去，剩下的全部被囚禁壓榨。也不會有那麽多百姓因為經濟蕭條而淪為難民。
　　那在外奔波了數十年的老馬夫，也不會抱著糟糠之妻的屍首哭成壹個孩子……
　　“妳在怪我？”大繡衣眉頭輕皺。
　　江南搖頭：“屬下不敢！”
　　“還不敢呢？”
　　“妳都快把不滿都快刻臉上了。”
　　大繡衣擺了擺手，嘆息壹聲，“江南，我又何嘗不想提前出手救助他們，但……做不到。”
　　江南擡起頭，竟是看到大繡衣露出壹絲深深的無奈。
　　“我為壹品，莫說大夏境內，即便整個中州，只要我願意，壹切都無所遁形。”
　　大繡衣如此說道，“但我不能做——事實上，若非特別情況，我甚至不能將神念投影到大夏任何壹處。”
　　“這是為何？”
　　“因為他們怕我。”
　　江南楞住，脫口而出，“他們是誰？”
　　“黎明百姓，文武百官，還有端坐在雲頭的那位。”
　　大繡衣看著江南：“妳可知對於大夏而言，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和神異無比的修者，有何區別？”
　　江南皺眉，試探道：“修者……以武犯禁？”
　　大繡衣緩緩搖頭，“不，沒有區別。無論是街頭乞丐，還是二品威武將軍，壹切能被凡人殺死的存在，對朝廷來說都沒有區別，都是人。”
　　“但壹品不同，臻至壹品，便永遠不會被壹品之下的存在殺死。所以壹品不是人，是危險的兵器。”
　　“兵器用好了，可以殺敵；用不好，便會傷到自己。”
　　“我為壹品，為大夏萬民敬仰，亦被萬民所懼。”
　　“所以受限頗多，若非特殊情況，不可以神念監察大夏的每壹寸土地。”
　　大繡衣問道：“江南，妳願意睡覺的時候，如廁的時候，青樓聽曲兒的時候——都被我看著嗎？”
　　江南想想就壹身惡寒，“不想！”
　　隨後，他低聲辯解：“大繡衣，我從來不去青樓……”
　　大繡衣白了他壹眼，嘆道：“所以啊，妳不願隨時被監視，文武百官不願，黎明百姓不願，那位自然也不願，這便成了我的枷鎖。”
　　“與妳們而言，制約是律法，是風序良俗；與我而言，大夏萬民之意，便是制約。”
　　江南深吸壹口氣，拱手：“大繡衣，是屬下錯怪您了。”
　　大繡衣擺了擺手：“罷了，妳這壹問讓我把憋在心裏的抱怨說出來，也好受不少。”
　　頓了頓，他口風壹轉，“但今日我之所言，妳知，我知，天不知，妳不知，妳可明白？”
　　江南當即點頭如啄米：“大繡衣放心！”
　　看來，這大繡衣原來也好面子立人設，這些抱怨自然不能散播出去。
　　談話間，前方京城已遙遙在望。
　　夜色之下，京城所在燈火闌珊，歌舞升平，壹片盛世之景。
　　穿越這個世界壹年有余，江南終於第壹次見識到。
　　這被稱為上元第壹城的——大夏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