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圓滿！

　　就像做了無數準備，無數努力，付出心血和汗水之後。
　　功虧壹簣。
　　天演聖主等人自從在知曉坤坎二道毀滅的災難以來，冒著被坤尊與坎帝發現的風險，在兩位王眼皮子底下拜訪諸多聖主，挑明真相，拉人入夥。
　　又在仙宴開啟時悍然跳反，決戰諸多聖主的陰暗面，對抗那無比強橫的坎帝，最後又返回各自大域，與茫茫黑暗深淵僵持良久。
　　壹切的壹切，都是為了阻止坤坎二道的毀滅，都是為了阻止那註定到來的災難。
　　但如今看來，命運似乎當真是不可違背。
　　哪怕他們做出了無數努力，經歷無數坎坷，結果仍是註定。
　　坤坎二道，毀滅了。
　　甚至連滿腔忿怒與不甘，只剩下壹身殘軀的他們想要再度前往天王峰，都被那讓人厭惡的夜鳥阻擋了下來。
　　壹切，似乎嗯已無法挽回。
　　破碎的虛無之中，壹位位聖主橫七豎八地倒在黑暗裏，七竅流血，面色煞白，生命之火奄奄壹息。
　　眼眸當中，只剩下悲戚與無力。
　　——身為整個坤坎二道萬萬人之上的仙境聖主，他們尚且還是第壹次感受到這讓人無法抗拒的絕望。
　　“壹切成空……壹切皆已成空啊……”
　　劍聖主仿佛壹具殘骸壹般，漂浮在虛無中，他的劍斷了，他的身軀也難以再站起，除了眼珠子還能咕嚕咕嚕轉動以外，他能做的事已經沒有了。
　　曾經叱咤風雲的坤道第壹劍，如今竟還不如壹個凡人。
　　他喃喃嘆息著，聲音又散在虛無裏，無人聽聞。
　　雙目，越來越模糊。
　　黑暗與血色，仿佛要將他所有的視線都掩蓋。
　　疲憊。
　　壹股發自靈魂深處的疲憊與無力感，流淌他的四肢百骸與整個念識。
　　——盡管未曾經歷過，但劍聖主卻是明白，這就是……死亡。
　　他，要死了。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自微末中崛起，壹柄鐵劍橫亙天下，從凡人，到修士，再到無上聖主，壹統劍門大域，經歷兩道合壹之偉業……壹幕幕，仿若走馬燈壹般在他面前劃過。
　　畫面，定格在壹年前，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白日。
　　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帶著那個人，來到劍門聖地。
　　於是，壹切都不壹樣了——災難推演，陰謀揭露，合縱連橫……僅壹瞬間，劍聖主的壹生，就在他眼前劃過。
　　那壹刻，他的心頭突然升起不甘。
　　恍惚之中，他隱隱記得有誰承諾過，會守護整個坤坎二道。
　　是誰呢？
　　他的眼前，壹道道被他所認識的身影閃爍而過，最後停在壹道年輕斯文的身影之上。
　　——那位閣下。
　　對！
　　那位閣下！
　　他說過，會守護坤坎二道無數生靈，可如今坤坎二道都已覆滅，無盡蒼生魂歸虛冥。
　　他又在哪裏？
　　“閣下，食言了啊……”
　　最後的迷離之刻，劍聖主仿佛看到了江南，就在他的身前。
　　神念已經模糊的他，喃喃說出這壹句話。
　　“食言了嗎？”
　　“我不認為。”
　　突然之間，仿佛回應壹般，劍聖主的耳邊，響起這樣的聲音。
　　他壹楞。
　　幡然驚醒！
　　但環顧周遭，卻只有那橫七豎八躺著的壹位位仙境同僚，與前方正在蓄積下壹波沖擊的無盡幽暗。
　　是錯覺嗎？
　　劍聖主默默壹嘆，自嘲苦笑。
　　但不管諸多聖主這邊如何，又有什麽不甘與失落。
　　“災厄”，可並未停手。
　　在壹擊敗退諸多聖主以後，“災厄”沒有像天橋下說書人嘴裏的狗血橋段那般向這群殘兵敗將炫耀整個計劃。
　　祂，正在準備又壹次攻擊。
　　無盡幽暗中，漆黑的眼眸目光冰冷，沈沈的黑暗在那周遭凝聚，仿若匯聚起來的無盡浪潮。
　　“災厄”很清楚，眼前諸多聖主都已經燈枯油盡。
　　只要再壹波沖擊，就足以讓他們身死魂滅。
　　到了那時，便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於是，幽暗降臨！
　　本就誕生於世界意誌，用來湮滅和抹除仙土的壹切的可怕力量，悍然爆發！
　　原本稍微平靜壹些的虛無之中，黑暗的浪潮升騰而起，鋪天蓋地，向著諸多聖主，奔湧而來！
　　帶來毀滅，帶來死亡，帶來……不留壹絲痕跡的抹除！
　　眼前，黑暗就要將所有聖主，壹並吞沒。
　　但那壹瞬間，異變突生！
　　自不知名處，刺目的光，傾斜而來！
　　如天河倒灌壹般，橫亙虛無！
　　那光，無比明亮，就像是原本空無壹物的虛無之中，多了壹枚炙烤壹切的太陽那樣！
　　灑落！
　　空洞，偉岸，毫無慈悲。
　　這是彌留之際的諸多聖主對那恐怖的光芒的第壹印象。
　　——就像，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太陽那般。
　　唯有劍聖主與聖鈞劍主，突然雙眸瞪圓，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他們修劍，亦對劍道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
　　甚至連兩位無上之王都曾這般評價過二人——劍之壹道，聖鈞與無雙，天下甲首也。
　　如此，可見壹斑。
　　所以他們二人在第壹眼看到那光芒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壹絲無比熟悉的氣息。
　　——在那空洞與冷酷背後，在那如太陽壹般恐怖的光芒之中，有著壹股恢宏浩蕩的恐怖劍意。
　　——天下劍首！
　　仿佛默契壹般，二人不約而同地艱難別過頭來，看向對方。
　　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驚疑之色！
　　天下劍首！
　　放在壹年前這還是讓所有人都無比陌生的劍意。
　　但在這壹年的風波之中，兩位精通與劍的聖主都見識到了，這讓他們難以企及的可怕劍意。
　　世間，會這壹劍的只有兩人。
　　模仿出壹點真髓的劍聖主算壹個，另外壹個，就是……那位閣下。
　　那位壹句話鎮壓九十多位聖主，曾承諾要拯救整個坤坎二道的閣下！
　　是他嗎？
　　兩位聖主心頭，都升起這樣的疑問與期待。
　　但相比起諸多聖主的驚喜，另壹邊的災厄，心頭卻是無比沈重！
　　當那壹道恐怖的劍光撕裂虛無而來的時候，祂清楚地察覺到，那無比可怕的力量。
　　那是絕對完全超越了仙境聖主的可怕力量。甚至……祂所見過的坤尊與坎帝，也有所不及！
　　什麽人？
　　或者說……什麽怪物？
　　各人心頭所想不同，但那劍光與無盡黑暗，卻是已碰撞在壹起！
　　無聲！
　　沒有想象中恐怖的轟鳴與爆炸。
　　那蒼白的劍光仿若天河壹般橫掃而過，將無盡幽暗悉數蕩平！
　　虛無之中，再度清明！
　　那壹刻，無論是“災厄”也好，還是諸多聖主也罷。
　　都打心底裏感到壹股心悸！
　　——這可是能鎮壓和擊敗百余位聖主的可怕黑暗，竟就這樣被壹道劍光寸寸撕碎！
　　如此看來，這劍光的主人，究竟是什麽偉岸存在？
　　.
　　.
　　片刻之間。
　　天王峰，仙殿，地底。
　　大半年來，在諸多聖主返回各個大域，與混沌黑暗僵持不下之際；在東嫻演化分身，與兩位無上之王斡旋之際。
　　江南的身軀，仿若冰冷的雕塑壹般，沈在無比冷硬的青銅仙殿之底，盤膝而坐，仿若已經坐化的老僧。
　　但如此平靜的外表之下，他的識海之中，卻是壹片光怪陸離！
　　如今，已經無比龐大的江南的識海中，無數異象升騰，劍光肆虐，雷霆奔湧，五行之力仿若浩蕩江海，洶湧磅礴。
　　而在這壹切翻湧的神異之上，有壹盞古拙青燈，幽幽搖曳。
　　那圓形的燈臺內，渾濁的、仿佛深不見底的燈油，緩緩蓄積。
　　時間，從他閉目開始，壹天又壹天過去。
　　那燈油，越蓄越多，逐漸侵潤那枯朽的燈芯，仿佛暈染壹般，攀附而上！
　　於是，幽幽火光，煌煌升起！
　　那僅指尖大小的火焰，在江南的茫茫識海中，搖曳。
　　但那壹刻，壹切異象仿佛感受到什麽恐怖的事物壹般，風平浪靜！
　　鎮壓壹切！
　　與此同時，無盡的道行，仿若奔湧的海潮傾泄而來，從江南的識海開始，沖刷他的臟腑，骨架，皮肉，甚至每壹根發絲，每壹粒毛孔！
　　那已經不是能用量來形容的恐怖道行。
　　甚至以往江南的所有道行加在壹起，也不過是這茫茫道行的九牛壹毛！
　　然後，他感受到了。
　　量變引起的質變。
　　無盡的道行磅礴升騰而起，匯聚，壓縮，轉化，充斥在江南的四肢百骸！
　　那壹刻，他感受到自己整個身軀的每壹絲血肉，都在蛻變，向著更加不可言的境界，攀登而去！
　　與此同時，新世界裏，同樣天地劇變！
　　無盡茫茫星空，驟然壹震！
　　那星空的盡頭，與無盡混沌與虛無接壤之處，仿佛突然收到某種催化壹般，瘋狂擴張！
　　開疆擴土！
　　無形之中，新世界的框架仿佛壹顆樹苗，以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瘋狂生長！
　　枝繁葉茂！
　　僅那壹瞬間，就超過了新世界從誕生的那壹刻起的所有的成長！
　　就像壹顆新芽，壹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中央星域，各行其職的可兒等人，同時擡頭仰望天穹！
　　無形的神威不可抑制地在她們身上瘋狂攀升，就像是壹朝得道，白日飛升那般！
　　恐怖的力量，仿佛天地加持，轟然降臨！
　　不僅她們，整個新世界無數生靈，都同時在經歷這場仿佛新生壹般的盛大洗禮！
　　那壹刻，無數星辰，無盡生靈，同時擡頭望天，跪拜而下！
　　高誦其名！
　　.
　　.
　　乾道，天山。
　　茫茫風雪之中，已經繼承道統的神宮道祖，盤膝而坐。
　　明明沒有施展任何神通，但所有的風雪，都仿佛畏懼壹般，在她身周三尺之外飄落。
　　她雙目微閉，仿若假寐。
　　已經多年未曾睜眼。
　　但某壹刻，那風雪之後的眸子，突然睜開，然後望向那巍峨的天山之頂！
　　目露驚色！
　　下壹刻，神宮道祖的身影，頓時消失！
　　離道，離王宮。
　　正在與蘄休等仙境存在商議某事的南昊，突然眉頭壹皺，站起身來。
　　蘄休目光壹凝，出聲問道：“陛下？何事？”
　　南昊深吸壹口氣，邁步而出，身影同樣消失在這諾大宮殿中。
　　只留下壹句話解答眾人的疑惑。
　　“——他醒了。”
　　.
　　.
　　天山之頂。
　　中年不見陽光。
　　肆虐的風雪將諾大的平臺堆起浩蕩的壹層銀裝，而在這茫茫大雪之中，壹道仿若雕塑壹般的身影，靜靜盤膝而坐。
　　如千萬年不動，亙古不變那般。
　　但下壹刻，他突兀地睜開眼。
　　於是，風停雪止，漫天的雪花，仿佛停滯了那樣。
　　“呼……”
　　那人影長長吐出壹口濁氣，僅是氣息，便已洞穿虛空，撕裂天地。
　　而那雙眸之中，壹股仿佛天地壹般的浩渺之色，顯露而出。
　　他站起身來，整個天地都仿若跟隨著站起。
　　同時，南昊與神宮的身影，幾乎同壹時間出現在天山之頂。
　　這掌握著道統的兩位無上存在，卻幾乎同時躬身行禮，道壹聲，“陛下！”
　　江南垂下目光，看向二人。
　　那壹刻，兩位王幾乎同時低下頭來——倒並非因為禮數，他們與江南的關系與其說是上下級，更像是好友壹般，除了必要的尊稱以外，並沒有什麽上尊下卑的表現。
　　此時此刻，兩位王之所以避開江南的目光，只是因為……下意識的反應。
　　就好像凡人看到太陽時，會不自覺地瞇眼那樣。
　　僅此而已。
　　那壹刻，兩位王同時心頭驚駭！
　　他們當然知曉江南很強，畢竟是能親手摘下上壹任乾主頭顱的可怕存在。
　　但，當年閉關之前的江南，絕對沒有強大到只是睜眼之間就讓兩位王不敢對視的程度！
　　難道在這些歲月中，他又變強了？
　　南昊與神宮心頭，升起壹絲苦笑與無奈。
　　面對二人的拜見，江南輕輕頷首。
　　“陛下找到了？”南昊深吸壹口氣，揮去那些亂七糟八的想法，開口道。
　　他們可沒忘記，江南當初說要閉關，就是要跨越歲月長河，去找尋那阻止災難的方法。
　　聞言，江南擡起頭，“還差壹點。”
　　說罷，邁開腳步，走向前方。
　　“您要去何處？”神宮道祖輕聲問道。
　　江南看了她壹眼，伸手微微壹擡，壹道無比龐大的浩蕩長河，便出現在三人眼前。
　　它無比偉岸，無比古老，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河流中流淌的是壹副副已經發生過的畫面。
　　兩位王同時咽了咽口水！
　　——歲月長河！
　　江南竟將歲月長河，硬生生拽了出來。
　　然後，他壹步邁入其中，消失不見。
　　茫茫風雪中，只留下壹句話，解答南昊與神宮的疑問。
　　“去……逆轉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