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蓮花世界的帶惡人

　　九鳳，去哪兒了？
　　在那天淵壹般的虛冥裂縫閉合以後，所有人心頭都冒出如此的疑問。
　　——眾所周知，虛冥對於大多數修士來說都是絕不可踏入的禁地。
　　哪怕是破虛境以上的大神通者擁有在其中自保的能力，但也絕不會沒事兒就往裏面鉆。
　　即便九鳳號稱星空最強者，蓮花世界第壹人，她也不可能對虛冥這種地方上癮。
　　“九鳳冕下慈悲，為不傷及吾等，特意開辟虛冥戰場。”
　　人潮中，有人看向江南和鳳母的身影，喃喃開口，
　　“但看這模樣，戰鬥應當是結束了罷？為何九鳳冕下不曾回歸？”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大家都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直到，那壹枚染血的冠羽出現，其上刺目的猩紅伴隨著壹股洶湧的氣息刺激著人們的神經。
　　迷題，仿佛才稍微解開了。
　　九鳳壹脈身懷傳說中上古鳳凰血脈，其力遠壓同境界之人。她們擁有著人的身，鳳的魂，是介於人與神明之間的存在。
　　這件事，是蓮花星域眾所周知的。
　　對於作為天鳳的那壹面來說，頭頂那壹枚冠羽便是其血脈的象征與證明。
　　絕大部分九鳳壹族的族人，很多時候將頭頂的冠羽看得比她們的性命還要重要。
　　與人廝殺搏鬥之時，即便不敵，她們也會在死前盡力毀滅自己的冠羽。
　　就像英雄壹心想要死在戰場上，這是屬於九鳳壹族的榮耀和堅持。
　　換句話說，她們絕不可能在活著的時候，丟下自己的冠羽。
　　然而，就在今日，驚魁星上。
　　九鳳壹族的至強者九鳳，在虛冥與江南壹戰後不知所蹤。
　　只剩下壹枚沾染著其鮮血的冠羽，出現在眾人眼中。
　　那麽，有些問題地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九鳳冕下……故去了？”
　　在那枚冠羽出現後，壹直沈寂的街巷中，終於有壹位膽大的修士，聲音顫抖著開口。
　　轟的壹聲！
　　仿佛壹記大錘，錘在所有人腦海當中！
　　九鳳，死了！
　　那甚至能與三元會的三位至高無上的“元”分庭抗禮的至強九鳳，死了！
　　就好像晴天霹靂壹般，目睹此事之人，無不當場呆滯，臉色僵硬。
　　沈默中，江南眉頭微皺，撿起來那壹枚冠羽。
　　它大小不過手掌，半尺有余，通體幽藍，每壹根羽毫都纖毫畢現，仿若水晶壹般透著淡淡的光暈，美輪美奐。
　　唯壹的瑕疵，大概就是那散發著兇爆氣息的鮮紅的血跡，無比刺眼。
　　就像硬生生在完美之物上鑿了壹刀。
　　“可惜了。”
　　他不由自主地感嘆了壹聲。
　　而這三個字兒，聽在諸多修士耳中，卻自然而然領會到了完全不同的含義。
　　他們以為，江南的意思是——九鳳死了，可惜。
　　這句話，更仿若是承認自己殺死了九鳳壹般。
　　無數吞咽口水的聲音在人潮中響起，在場所有修士，無不感覺脊背發涼！
　　——繼斬殺了三元會三位“元”後，又殺死九鳳天閣的至高九鳳，還如此淡然而平靜……
　　此刻，在他們眼中，江南就宛如壹尊踩著屍山血海的絕世魔王，從地獄的深淵來到人間，兇威撼天，動蕩星辰！
　　良久後。
　　終於，壹聲輕咳聲打破了沈默。
　　也將諸多臉色蒼白的修士們從那恐懼的幻想中拉了回來。
　　此時此刻，他們只想立刻，馬上，離開這個男人！
　　去哪兒都行，越遠越好！
　　只是，江南沒說話，他們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壹下！
　　然後，那咳嗽聲的主人終於現身。
　　他自天上落下，收斂了壹切氣息，走到街巷當中。
　　此人穿壹身黑金羽衣，身材壯碩魁梧，在壹群修士之間，仿若巨人壹般。
　　那頭頂的黑金冠冕，表明了他的身份——驚魁星的“王”。
　　在沈沈陰影背後操控驚魁星壹切的存在。
　　黑市，賭坊，競技場……驚魁星的所有，都在他的掌握當中。
　　然而，平日裏如此尊貴的“王”，如今卻擺出壹副謙卑得不能再謙卑的姿態。
　　甚至大夥兒都看得出來，他那魁梧的身軀在這個時候都成為了壹種負擔。
　　——為了盡量能仰視江南，“王”不得不佝僂著身子，甚至連與那個男人齊平都不敢。
　　當然，沒有人嘲笑他。
　　“王”尚且有對話的勇氣，而換了他們，恐怕僅僅是站在他身前，都顫抖地憋不出壹句話來。
　　“冕下，我是這驚魁星的實際掌控者，您稱呼我為樊星便好。”
　　王來到江南面前，深深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望您明鑒，方才冒犯您的火魁雖出自驚魁星，但他的壹切所作所為，都與驚魁星無關。他的行為，亦不能代表驚魁星其他人的態度。”
　　“對於他冒犯您壹事，我內心無比惶恐，亦無比憤怒——您且看，他就跪在那裏，任由您處置。”
　　說罷，他指向壹個方向。
　　眾多修士立刻讓開來。
　　只見在空曠的青石地上，先前飛揚跋扈的火魁真人，如今被九十九枚黑金鐵釘貫穿了雙手雙腳，呈跪伏叩首之態，被硬生生釘在了地上。
　　而那唯壹擡頭望向上當的臉上，凝固著無比驚恐與駭然之色，像是嚇破了膽壹般。
　　氣息全無。
　　這壹刻，“王”心頭壹顫。
　　顯然，作為破虛境的存在，對於禁錮火魁真人，他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他並沒有殺死他。
　　甚至那九十九枚黑釘，鎖死了火魁真人的壹切經絡靈氣運行與精神識海。
　　讓他連自盡都做不到。
　　為的就是將火魁真人活生生地交到江南面前，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但現在，火魁真人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在聽聞九鳳隕落在江南手裏後，活生生嚇死了！
　　樊星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看向江南。
　　火魁真人的死活，他當然壹丁點兒都不在意。
　　就怕這位沒出到氣，拿整個驚魁星開刀……這種事，在壹些喜怒無常的大神通者之間，並不少見。
　　那就真的完犢子了。
　　萬幸，江南似乎並非那壹款。
　　在鳳母指尖跳出壹縷火焰，將火魁真人燃燒殆盡後。
　　江南擺了擺手，“罷了。”
　　聽罷，樊星這才長長舒了壹口氣——至少，驚魁星是保住了。
　　隨後，他的目光壹轉，環顧周遭數百修士，眸光壹瞬間變得冷冽。
　　“冕下，這些人中，可有冒犯冕下之人？”
　　這個時候，所有人心頭都是壹顫！
　　特別是先前就在的那些吃瓜群眾，更是腿肚子都在哆嗦！
　　“也談不上冒犯，散了吧。”江南望著那些瑟瑟發抖如鵪鶉的修士，搖了搖頭。
　　那壹瞬間，如蒙大赦！
　　諸多修士千恩萬謝，感恩戴德後，方才緩緩退去。
　　“您大慈大悲，樊星自愧不如。”樊星深吸壹口氣，由衷說道，這個魁梧如魔神壹般的男人，如今仿若乖巧的小貓咪壹般。
　　壹件事兒，就此了結。
　　但江南心頭卻並不那麽輕松——那三個假死的老頭兒，既然選在驚魁星這種魚龍混雜的地兒碰頭，便能看出他們小心翼翼。不知道現在江南暴露了身份，他們還會不會出來碰面兒。
　　還有九鳳——那女人當真死了麽？
　　從僅壹次的交鋒中，江南就能看出，她很強。
　　強到江南倘若不使用壹些規格外的東西，可能都打不過的程度。
　　強到甚至比三位“元”在沒有三元合壹的情況下，都稍有不及的程度。
　　但這樣的家夥，為什麽……就那樣詭異的死去了？
　　而倘若她沒死，又去了何處？
　　又為何特意趕來和自己壹戰？
　　還有……她是怎麽知曉自己與鳳母在驚魁星的？
　　難道是那三個老頭兒走漏了風聲？
　　無數的疑問仿佛濃郁的迷霧壹般遮掩在真相上，讓人無法看清內裏。
　　“冕下，您是打算久居於驚魁星麽？”樊星無比恭敬的聲音，將江南拉回了現實。
　　江南壹楞，隨即搖頭，“兩三日罷了，算不上久居。”
　　他是打算，既然來了都來，還是去等壹等那三個老頭兒好。
　　如果他們明日約定之時不出現，那再做其他想法。
　　“既然如此，還請兩位冕下隨我來——這兩日間，請準許由我來招待冕下。”樊星如此說道。
　　他是真的怕了，不敢再放任江南二人在驚魁星上亂跑。
　　今天火魁真人的事兒，已經讓樊星心肝兒亂顫。
　　雖然江南沒有追究，但這種在生死邊緣瘋狂搖擺的感覺並不感受。
　　倘若哪兒又冒出個不知死活的得罪了這兩位，樊星覺得自己可能也能像火魁壹樣——被驚嚇到死。
　　“也好，那便勞煩了。”江南沈吟片刻，點頭。
　　樊星大喜，便領著倆人去了。
　　.
　　只是令江南沒想到的是，驚魁星的“王”的宮殿，竟位於地下。
　　三人由壹座龐大的遺址古城，邁下年代久遠的黑石階梯，緩緩向著地下前進。
　　行進途中，江南和鳳母望著這通往地下的大氣磅礴的階梯，皆是略有驚訝。
　　他們沒想到，這枚看似混亂蠻荒的星球，竟然有著這壹看就規模不小的地下建築。
　　直到三人走完數萬階階梯，完全抵達地下以後。
　　眼前的光景，才讓江南倒吸了壹口涼氣！
　　這哪兒是什麽地底，這甚至可以稱為另壹個世界！
　　幽幽的紫色光暈自廣袤的天頂灑下，仿佛陰暗的太陽那般。
　　壹眼望去，黑灰色的古老巨城靜靜地躺在地底，占據了所有的視線，橫平豎直的儼然街巷冷硬而肅穆，倒塌的殘破巨柱與破碎的宮殿隨處可見，仿若訴說著時光的變遷。
　　在塵土與瓦礫中，偶然可見破碎的骸骨，充斥著古老與死亡的氣息。
　　壹座死去的古老城池。
　　很明顯，這不可能是樊星建造的，倒更像是古老的時代留下來的產物。
　　“冕下，請隨我來。”
　　樊星壹腳踏上虛空，朝城池另壹邊的壹處黑石宮殿而去，
　　“很久以前，我們在地底發現了這座城池。它雖幽暗了壹些，陰森了壹些，但其中蘊含靈氣乃是地上的數百倍。於是，我們便將宮殿修建在了這古城當中。”
　　江南微微點頭，跟上。
　　壹路望見底下那古老的城池中，無論是墻壁還是街巷上，都刻錄著繁復的線條與紋路，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突然，壹陣仿佛塵土翻動的聲音從古城的某壹處響起！
　　但當江南循聲望去時，卻沒看到任何動靜。
　　對比，樊星恭敬地解釋道，
　　“這古城中似乎有些怪異——偶爾都會傳來莫名的聲響，但我也去查看過幾次，卻並未發現異常。另外，這些異樣雖有些古怪，但未曾有害人之事發生，我們也就任由它去了。”
　　“對了，冕下，也有傳聞說這古城曾經是‘萬道盟’的遺址，那些聲響就是深埋與地底的亡靈在咆哮。”
　　“不過是否可信，就見仁見智了。”
　　半個時辰後，樊星帶領著二人來到壹處明顯是新修建的宮殿門口，安頓他們住下，並吩咐人服侍後，方才離去。
　　諾大的房間，熊熊燃燒的壁火散發出橘紅的光芒，驅散了地底世界本身的幽暗。
　　看得出來，樊星對倆人真的挺上心。
　　這間房位於宮殿最高層，內部布置相當奢華——柔順的紅毯，雖然不認識但壹定很貴的木頭做的床榻，散發著馥郁香氣的獸首爐……配上黑色的光滑地板與墻壁，頗有種神秘而莊嚴的風格。
　　鳳母啪嘰壹聲，撲倒在大床上，雙眼壹瞇，舒服地哼哼了兩聲。
　　“唔……像回到了家壹樣。”
　　“——在上元的家。”
　　江南壹想——好像確實如此，從上元出發以後，他們生存的環境就相當惡劣。
　　從冷硬的船艙，到天正門簡陋的臥室，可謂是相當艱苦了。
　　雖然倆人並不太在意這些，但既然能享受，誰願意苦哈哈地受罪呢？
　　“沒想到驚魁星地底，竟然還有這樣的廣闊的世界。”
　　江南拉開壹張椅子，倚靠著躺了下來，感嘆道，“只希望那三個老不死的，不會鴿了我們。”
　　“另外，如果九鳳真死了，那她背後九鳳天閣的反應，也是壹個問題。”
　　.
　　深夜。
　　當江南與鳳母終於睡個好覺的時候。
　　其他人可就沒那麽好睡了。
　　以讓人無法理解的速度——九鳳身死於江南手中的消息，在短短半日之間，近乎傳遍了整個星空。
　　無數修士呆滯，愕然。
　　無數宗門高層，徹夜無眠。
　　雖然短短月余，江南這個沒有任何過往的半步仙人壹共就只辦了兩件事兒。
　　第壹件事，斬了三元會的三位“元”，第二件事，殺了九鳳天閣至強九鳳。
　　在第壹件事結束後，蓮花世界的局勢暗流湧動，三元會的超脫地位岌岌可危。
　　但當第二件事發生後，這原本就由三元會和九鳳天閣掌控的局勢，突然又平靜了許多。
　　——既然這倆大超脫級勢力的半步仙人都沒了。
　　某種意義上，和他們都在的時候，似乎沒什麽區別。
　　截止到今天。
　　江南堪稱以壹人之力，徹底將整個蓮花世界的局勢攪亂，又使其歸復平靜。
　　得出這般結論後，無數宗門首領哭笑不得之余，突然忍不住脊背發涼。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於是在那壹晚，江南對於蓮花世界而言，徹底成為了形容詞——殘暴，強大，不尊禮法，罔顧塵規的絕對的兇惡。
　　自那以後，他的名字，可止小兒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