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盛春成和桃子說

　　盛春成和桃子說：“壹個夢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可是，我每年都會夢到它。”桃子說。
　　盛春成想了想，繼續和桃子說：
　　“可能這個夢，第壹次夢到的時候，確實讓妳很害怕，妳又把它和桃花聯系在壹起，結果，等到第二年桃花又要落的時候，妳就會想到這個夢，很害怕再夢到它，妳越想，就越會夢到，不是說日有所思……”
　　“不是的，我覺得不僅僅是夢。”桃子搖了搖頭，很堅決地說：“而是害怕，我很害怕。我躺在這裏，閉上眼睛，風吹過來，身後的桃花窸窸窣窣地落，我就感覺，自己也正在這樣窸窸窣窣地雕零，正在這樣窸窸窣窣地老去……”
　　桃子說著，盛春成心想，原來桃花對桃子來說，也壹樣沒有多少的詩情畫意。怪的是她還偏偏這麽迷戀桃花，甚至把自己都代入了桃花。
　　桃花給她帶來的是惡夢，她卻偏偏要在這裏栽上這麽多的桃花，每天躺在這裏，閉上眼睛，聽著身後落英繽紛，不停地害怕，這是不是自虐？
　　桃子繼續說：“我躺在這裏，有時候都很害怕睜開眼睛，我怕我壹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滿頭的白發，然後手上臉上都是皺紋。”
　　桃子說著轉過頭，看著盛春成說：“妳知道這個時候，我最希望的是什麽？”
　　盛春成搖了搖頭，桃子說：“我最希望有人在我耳邊，和我呢喃，說著悄悄話，他是把我吻醒的。他還這麽愛我，就說明壹切都沒有發生，我依然還很年輕，還很美麗，我可以放心地睜開眼睛。”
　　盛春成想到了壹件事，這個頂樓，除了桃子，幾乎沒有人上來，老倪成天都在外面，保姆又不被允許上來。自從自己來過之後，桃子就在門上掛了風鈴，自己推門進來，風鈴就會叮當叮當響，桃子就知道自己到了。
　　這個時候，她或者開口把自己喚過去，或者就等著自己走過去，自己每次走到這裏的時候，她都閉著眼睛躺在這裏。
　　盛春成覺得，她這大概是在等著自己來幫她解除她內心的恐懼。自己雖然不會在她耳邊呢喃，但只要自己的聲音和行為正常，她就可以知道，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可以睜眼。
　　盛春成心想，壹定是這樣的。
　　“我真的很怕自己會老，心裏都還沒有什麽值得回憶的東西積攢下來，人就已經老了，那是多麽可怕的事情。”桃子說。
　　盛春成遞了紙巾過去，桃子說了聲“謝謝”，接過去，把紙巾疊了幾疊，疊成了正方形，然後在自己的眼角，輕輕地按了按。
　　她說：“很多的人在跳廣場舞，我經過他們的時候，看著那麽多的老太太，心裏就會想，誰能想到，這些人也曾經和我壹樣年輕過，美麗過，可現在，她們壹個個都長成了什麽樣子？我想到自己有壹天也會老，會在她們中間的時候，我就覺得太可怕了，活著有什麽意思。”
　　盛春成說：“這也不壹定，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快樂。”
　　“什麽快樂，兩個皺皺巴巴的人在壹起，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看到的應該都是討厭吧？”桃子尖聲叫道。
　　“不壹定，還是有愛情的。”盛春成說，“要不要我說壹個故事給妳聽聽？”
　　“妳說。”
　　盛春成於是和桃子說了李老師和徐老師的事情，桃子靜靜地聽著，聽完她說：
　　“妳這個都是瞎編的，是從網上看來的吧？”
　　盛春成搖搖頭：“不是，是真事，他們兩個，都是我們的客人。”
　　“真好，真羨慕他們。”桃子說，“有機會，妳可以介紹我認識他們嗎，讓我對今後，還有點信心，哪怕就是看著他們，羨慕羨慕也是好的。”
　　盛春成點點頭說好：“其實，妳也可以的。”
　　“怎麽可能，妳讓我和老倪天天抱在壹起睡？”桃子皺著眉頭，苦笑道：“還讓他像釘子壹樣，釘進我的身體？不要太惡心了吧。”
　　盛春成沈默不語，他本來想說，其實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妳也可以重新選擇。想了想，又沒有說，什麽意思，妳這是要拆老倪的臺嗎？
　　“對了，我那個姐姐，明天到杭城，我帶她去妳們那裏，好嗎？”桃子問。
　　盛春成說好。
　　兩個人坐著聊天，不知不覺，竟坐了壹個多小時，盛春成看看時間，趕緊站起來告辭，他還要去蘭總那裏。
　　晚上下班，盛春成出了地鐵站，騎著自行車，快騎到多立方門口的時候，忍不住，還是轉去了直播基地。
　　他到了雪妍公司樓上，這個時間，三個直播間都開著，公司裏還是壹如既往地繁忙，盛春成走進去，就看到雪兒站在小雅和小美的直播間外面，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她們。
　　雪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壹支筆，邊上有壹個架子，架子上放著壹塊白板，她有什麽要和直播間裏面的小雅和小美說的時候，就把手裏的筆當指揮棒，指點著。還是不明白的，就寫在白板上，很大的幾個字，小美和小雅看到，就明白了。
　　她們不喜歡用耳麥連線，雪兒的實踐告訴她，耳麥裏的指令，容易打斷人的思路，也不利於臉部表情的放松和自然。還是白板好，瞟壹眼看在眼裏，自己可以慢慢調整，播錯的地方，也可以好好想想，在心裏組織好語言，再把它圓回來。
　　妍妍和八月不需要白板，她們兩個都足夠聰明，雪兒只要壹個手勢提醒壹下她們，她們就明白了。特別是妍妍，就是說錯了，邊上的助播悄聲提醒她壹下，她馬上就能找到合適的語言和機會，自己圓過來，雪兒站在她的直播間外，更多的是擔心她，語言不要太過火。
　　盛春成走了過去，雖然兩個人好幾天沒見，盛春成看到，雪兒的臉上壹如往日，看不出有什麽不好，也看不出更好。
　　盛春成問：“這幾天妳們都去哪裏了？”
　　“也沒去哪裏，就開著車，去我溫州老家，看了看我爸媽，再去廈門，看了看他爸媽，四天時間，基本都在路上。”
　　盛春成點點頭：“好嗎？”
　　“還好。”
　　盛春成看著雪兒，雪兒扭頭看了看他，問：“妳看我幹嘛？”
　　盛春成什麽都沒有說，也沒繼續問，他心裏有個疙瘩，很多時候，“還好”就是“不好”的代名詞，特別是對現在的雪兒來說。
　　盛春成走去辦公室，在沙發上坐下，想了想，還是點開余大麻子的微信，問：
　　“在哪裏？”
　　余大麻子很快回過來：“家裏，擺爛。”
　　“好嗎？我是說這次旅行。”
　　余大麻子回：“還好吧，就是天天在壹起的時候，覺得不太說得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