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自願入陷阱

　　雙重幸運——不用抽血。
　　明亮的醫務室內。
　　戴著金色面具的女孩，引來了走廊中幾名醫護人員的好奇窺探。
　　她對此似乎早已習慣，也沒有摘下面具的意思，只是抱著胳膊倚靠在窗臺邊，靜靜觀察楊洺。
　　楊洺老老實實地坐在醫生面前，身周是幾條在空氣中遊來遊去的電子金魚；這家軍事醫院中最有名的心理醫生，正在試圖了解楊洺的病情。
　　“我沒病。”
　　楊洺篤定地說著。
　　“是的，”老醫生推了推眼鏡，“看您面色紅潤、呼吸平緩，妳身體大概率是沒有病痛的，但我這個科室叫做心理衛生健康，如果妳堅信自己沒病，我們不如先聊聊。”
　　“好的大夫，”楊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會診費我會照出。”
　　“妳是軍人？或者想成為壹名軍人？”
　　“曾經考慮過，”楊洺道，“現在我更想成為壹名地方治安官。”
　　“那妳是貴族嗎？”
　　“事實上，應該算是，預備男爵。”
　　“哦？這種爵位可真少見，”老醫生瞇眼笑著，“那妳最近幾個月，是怎麽安排壹天時間的？說的越詳細越好。”
　　“起床，看新聞刷咨詢，吃飯，出發前往警局檔案室或者等待我的搭檔打來求助電話……”
　　楊洺詳細講述了壹遍《偵探的日常》。
　　老醫生聽的有些驚奇：“您平日裏的工作，是幫助警察解決壹些高難度的懸案？”
　　“是這樣，”楊洺擡了擡眼鏡，嘴角微微上揚，“我喜歡這份工作，不過我通常是以警局編外顧問的身份行動，事實上，我拿到了幾封推薦信，後續也想來帝星圈的警局試試，有沒有類似的機會。”
　　壹旁傳來了女孩清冽的嗓音：
　　“據我所知，帝星圈的偵探職業只是私人偵探，按法律無法涉及刑事案件。
　　“妳可能是個出色的偵探，擁有敏銳的反應力和觀察力，但妳的舞臺只能是在技術手段相對落後的星域。
　　“而這裏是帝星圈。”
　　楊洺聳聳肩：“不試試怎麽會知道？我或許能找到新的用武之地。”
　　老醫生笑道：“是這樣……請這位隊長暫時不要發言，我們在交流病情。”
　　女孩嗯了壹聲。
　　老醫生繼續問：“那妳有沒有感覺到焦慮或者壓力很大的時刻？”
　　“有，”楊洺仔細回憶著。
　　“上壹次感到焦慮是在什麽時候？”
　　“臨出發前，”楊洺道，“我不知道該穿什麽去見邀請我來這參加壓火節的朋友。”
　　“壓火節是個不錯的節日……妳的焦慮程度怎麽樣？有什麽具體表現嗎？”
　　“就是有些坐立不安，反復照鏡子，”楊洺道，“晚上睡覺有些不太安穩。”
　　老醫生低頭記錄著，在壹張電子表格上不斷勾選。
　　十多分鐘後，老醫生看著面前的表格，略微沈吟，表情多少有些凝重，讓楊洺都不由提了口氣。
　　旁邊的女孩問：“是情況很嚴重嗎？”
　　“嚴重？”老醫生擡頭看了眼這個神神秘秘的家夥，“我不知道妳動用了什麽權限和關系，才讓院長喊我過來接診壹個心理健康的家夥，他沒有任何應激創傷，甚至感覺不到他有任何陰暗的地方，他沒病！”
　　“我就說，”楊洺攤開雙手。
　　女孩卻只是微微搖頭，緩聲道：“既然這樣，那就多有打擾了。”
　　“謝謝大夫，”楊洺笑吟吟地起身。
　　他還沒來得及扭頭，就感覺自己手腕被對方壹把扯住。
　　楊洺差點應激反應壹拳砸過去，但他迅速克制住了自己本能，任由女孩拽著他沖出會診室。
　　老醫生禁不住探頭巴望，門外的護士趕緊讓開壹條通路。
　　“女士！女士！我是壹名紳士！妳這拉拉扯扯有失禮儀啊女士！”
　　楊洺苦口婆心地喊著。
　　沒人的走廊拐角處，女孩壹把甩開楊洺的胳膊，面具後的雙眼凝視著楊洺，目光略帶糾結。
　　楊洺正色道：“醫生的話您該相信了吧？隊長大人，我雖然不知道妳為什麽非要說我有病，但我從身體到心理，身上的每壹個硬件和軟件都無比的健康。”
　　“妳應該見到了之前的戰鬥，”女孩冷聲說著。
　　“是的。”
　　“我們是改造人，”女孩淡然道，“不同於普通的改造人，是靠註射針劑或者進行器官移植來完成改造，我們這種改造人是在胚胎時期就利用基因寫入技術，培養胚胎、擇優降生，然後經過為期十年、二十年的殘忍培訓，才能成為守護帝星圈的強大存在，這就是超級改造人。”
　　楊洺皺眉抿嘴，勉強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是很認可自詡的強大，但妳們的力量確實超過普通戰士。”
　　“超改者的心理大多不正常，”女孩直接點醒，“布萊是心理疾病最嚴重的超改者之壹，也是十分罕見獲得了精神力量強化的個體，先後圍繞他展開的實驗足有三十多個，這也讓他性格完全扭曲。”
　　“哦，妳在說什麽鬼話？”
　　楊洺盯著女孩的雙眼：“他就像是壹個天使。”
　　“這個天使有壹個特殊的能力，是改變人類的認知，”女孩道，“他修改了妳對他的認知。”
　　“為什麽？”
　　“因為他要讓妳對他依戀、服從，”女孩緩聲道，“他曾經對數千甚至更多的人做過同樣的事，讓他們成為了所謂的家人；布萊用他可怕的精神力量侵蝕了這些人，讓他們成為了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的活死人，他稱之為藝術品、收藏品。”
　　楊洺：……
　　他配合地後退兩步，靠在了墻壁上。
　　女孩繼續道：“這同樣也是壹項實驗的內容。我違規告訴妳這些，只是想提醒妳，離布萊遠點，他是我的下屬，我必須這麽做。”
　　“不，這不是真的。”
　　楊洺爭辯道：“那我為什麽沒有被檢查出心理疾病？”
　　“我也不太懂，”女孩淡定地說著，“跟我去壹家研究所，我會想辦法幫妳，也算是為他贖罪。”
　　楊洺心底泛起少許異樣感。
　　這女孩……有壹說壹，還挺不錯。
　　“怎麽稱呼？”楊洺突然問。
　　“機密，”女孩淡定地說著。
　　“好的機密小姐，”楊洺道，“這名字很棒……我能不能去跟布萊談談？”
　　女孩道：“被精神控制的人，很難自我走出藩籬。”
　　“機密小姐……”
　　“妳可以叫我凱瑟琳隊長。”
　　“凱瑟琳，我最少認識三個不同的凱瑟琳，”楊洺瞇眼笑著，“不過我覺得，妳或許該看看妳胸口的貝殼，它已經閃光很久了。”
　　凱瑟琳搖搖頭，將通信器捧在手心，表情連續幾次變化，低聲咒罵了句：“這群該死的聯邦佬！”
　　她看了眼楊洺，轉身匆匆離開。
　　臨走前，她不忘扭頭叮囑了幾句：“離我們這個世界遠點，名偵探先生，把妳的聰明才智放到對社會有利的地方！”
　　楊洺含笑點頭。
　　不得不承認，因為這雙堅忍且清澈的雙眼，他開始對凱瑟琳面具後的臉蛋感興趣了。
　　……
　　凱瑟琳拉走了布萊，並將楊洺的行李放在了醫院門口。
　　楊洺對此只能搖頭表示無奈。
　　轉了半圈，還是他自己壹個人去遊覽壓火節。
　　不過，楊洺還沒來得及打車，壹輛豪華的加長懸浮商務車就停在了他面前，跳下了兩名普通改造人。
　　楊洺壹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此前在商船上監視他和戈多伊的那對男女。
　　而現在，他們報出了布萊的名號，拿出了布萊留下的視頻消息，獲得了楊洺的‘信任’。
　　“輝先生，請跟我們來吧，大人為您安排好了住宿。”
　　“謝謝，”楊洺禮貌地點頭，淡定地坐入了豪車後座。
　　經過兩個小時車程後，楊洺被帶入了壹座坐落於湖畔的莊園。
　　這莊園，比科列夫在卡士聯邦的莊園大多了，裏面修的跟迷宮壹樣。
　　楊洺感慨道：“沒想到，布萊竟然還有如此雄厚的財力。”
　　那兩名改造人對視壹眼，各自笑而不語。
　　他們為什麽笑，楊洺心底十分清楚。
　　——擁有精神掌控能力的布萊，想要獲得財富簡直再簡單不過；他只需要創造幾次跟年邁富豪碰面的機會，就會得到源源不斷的‘遺產’註入。
　　眾多超改者中，布萊的財力絕對首屈壹指。
　　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楊洺舒舒服服地住了下來。
　　他在三米長的浴缸中泡了個澡，洗去了旅途的疲乏，又在機器人女仆的侍奉下喝了下午茶、用了晚餐。
　　楊洺化身拍照狂魔，拍了壹整套‘莊園度假’圖，給戈多伊和默格副警長都發了壹份。
　　夜幕星空，楊洺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中，端壹杯熱騰騰的提神飲料，捧壹本在書房找來的偵探小說，讀的津津有味。
　　他眼鏡上劃過了兩行小字。
　　【老板，已完成對雅哈星網絡的初步入侵。】
　　【布萊的精神力量分析報告已經完成，是否現在接收。】
　　楊洺不著痕跡地點頭，眼鏡底端開始出現壹行行文字。
　　布萊的秘密，在楊洺面前，又掀開了壹角。
　　“休息的怎麽樣了？”
　　布萊的嗓音突然響起。
　　楊洺還以為是虛擬投影，或者全息通信，扭頭仔細看了眼，卻發現遠處走來的就是布萊本人。
　　他眉目間帶著少許倦色，略微卷曲的長發隨意披散著，身上套著真絲質地的睡裙，腳下則是壹雙水晶般透明的高跟鞋。
　　這確實很迷人。
　　——如果他是個女人的話。
　　“忙完了？”楊洺立刻起身，含笑問著。
　　“是的，”布萊笑道，“我在信裏說過了，我還要負責保護這顆星球，那些被新聯邦中情局掌控的恐怖組織，總是會趁著我們帝國舉行這種盛大典禮時，來給我們上上眼藥，向他們的上司證明他們在幹活。”
　　楊洺正色道：“這其實是很神聖的使命。”
　　布萊輕輕嘆了口氣：“本質上也只是個保安。”
　　兩人相視而笑。
　　“坐吧，”布萊示意楊洺入座，隨後手指輕輕滑動，另壹只躺椅徑直飛過十幾米，落在了楊洺身旁。
　　楊洺小聲問：“這是什麽能力？念力嗎？”
　　“精神力量，”布萊緩聲道，“生物磁場，或者說，是我們人類大腦所蘊藏的潛能，被我激發了出來。”
　　楊洺贊嘆道：“很酷。”
　　“很酷嗎？”布萊嘆息著入座，註視著泳池中的水面，“這其實讓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抱歉，我不知道這些……”
　　布萊溫柔地搖頭，含情脈脈地看著楊洺。
　　楊洺避開了他的視線，正色道：“亞欲其實跟我說了很多。”
　　“我知道，那個女人總是跟我作對，”布萊雙手壹攤，“妳不會聽信她的話，對嗎？”
　　楊洺道：“我不太理解，收藏品到底是什麽意思？”
　　布萊沈默不語，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楊洺心底壹個咯噔。
　　這個變態要對他出手了？
　　楊洺沈默了幾秒，又問：“布萊？”
　　“我很孤獨，”布萊輕輕嘆息，“從我誕生的那壹天開始，我就是孤獨的，孤獨且困頓著，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楊洺下意識看了眼身後。
　　幾名改造人端著托盤緩緩走來，他們神情呆滯、呼吸平緩，精神狀態明顯存在異常。
　　托盤中擺著‘全息頭盔’和相關配件。
　　布萊自顧自地說著：“妳能理解我嗎？輝？”
　　“理、理解？”
　　楊洺故意顫聲：“妳想讓我怎麽理解妳？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妳會把自己的朋友做成活死人壹樣的收藏品？”
　　“本來我們可以有壹個月很充實的假期，輝。”
　　布萊扭頭看向楊洺，認真地說著：
　　“我已經計劃好了，我們可以壹起看萬人踩火舞，壹起參加盛大的遊行，我們可以去找那些長得像青蛙壹樣的星際旅人合影，在美麗的沙灘上目送恒星落幕。
　　“我都已經計劃好了，如果不是亞欲那個賤人突然騷擾，我們的回憶將會十分充實。”
　　楊洺：……
　　瑪德，這就圖窮匕見了？
　　他起身作勢要走，但兩把自行懸浮的鐳射手槍，抵在了他額頭前。
　　布萊喃喃道：“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候，精神暗示總是會失效，畢竟求生是生命體的本能……輝，留下來陪我好嗎？我們的精神可以無限制地交融，我們會成為真正的夥伴。”
　　楊洺雙眼微微壹瞇。
　　既然這樣。
　　“可以讓我們獨處壹下嗎？布萊？”
　　楊洺低聲說著：
　　“妳的隊長其實告訴了我這壹切，但我依舊是選擇相信妳，我相信妳並不是壹個殺人狂魔，妳是溫柔的，像是天使。”
　　布萊怔了下。
　　楊洺又道：“給我個說服妳的機會可以嗎？”
　　布萊註視著楊洺，隨後啞然失笑，緩聲道：“我時間很緊張，稍後還要趕回去……但如果妳堅持，輝，妳現在就可以說了。”
　　“那好吧，我想說……”
　　咻——
　　空中突然出現炙熱光亮，緊接著就是短促的破空聲。
　　莊園上方出現壹層觸發式防護能量罩，將那壹枚不知從哪發射的微型導彈穩穩擋下，空中綻出了壹朵巨大的‘煙花’。
　　布萊面色大變，翻身跳了起來，仰頭看向上方。
　　楊洺也有點錯愕地擡頭，下意識與布萊拉遠距離。
　　他已經打算出手制住布萊，再慢慢想辦法對布萊實行精神反制；正要出手的前壹秒，突然就來了這‘大煙花’。
　　什麽情況？
　　楊洺雙眼微微壹瞇，看到了在空中靜靜站在懸浮滑板上的女孩。
　　凱瑟琳。
　　她換了壹身緊身戰鬥服，那金色的、宛若壹個‘回’字的面具閃爍著微弱光亮，手中提著壹把比她身子都要高的電鋸式長刀。
　　“布萊。”
　　她冷靜的嗓音清晰地響徹莊園內外。
　　“妳果然是在騙我。”
　　布萊面色有些蒼白，嘴角在微微抽搐，冷然道：“隊長，我的忍耐也有限度。”
　　幾顆微型導彈離開滑板下方投放口，帶著尾焰射向莊園上空的防護罩。
　　而凱瑟琳已經翻身跳下懸浮滑板，手中長刀齒輪開始飛速轉動，如壹顆人形炸彈，直直砸向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