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呼喚聲

　　軍部撤兵了，但撤的不算徹底。
　　可能是那些軍部大佬被楊洺正面懟了壹波，面子上掛不住，撤軍的命令只是讓帝國艦隊離開三顆多明戈斯人聚集的行星，保持在無畏艦對星球的最遠攻擊距離，繼續對多明戈斯人施加壓力。
　　楊洺也同步接到了帝國的調令，要求楊洺盡快前往帝國邊境區域、與帝國軍情局完成對接。
　　硬懟歸硬懟，調令還是要遵的。
　　為了方便進行接下來的計劃，楊洺沒有乘坐艦隊的護航編隊，又讓這個護航編隊執行正常的行進命令，前往既定星域與軍情局、邊防軍的艦船匯合。
　　自己則搭乘東風號，在護航編隊附近進行隱匿航行。
　　楊洺前腳剛回東風號，還沒來得及跟小律進行簡單互動，壹則加密頻道的私人通信就被律投射了過來。
　　“老板！托馬斯上將！我在他那邊的攝像頭看到，他心情似乎十分愉悅。”
　　“愉悅？”
　　楊洺有點不明所以，擡手點了確定，托馬斯將軍的半身像頓時出現在楊洺眼前。
　　托馬斯上將嘴角的微笑蕩漾的更明顯了壹些，這位戰功彪炳的帝國將軍，眼底帶著滿滿的笑意，溫聲道：“漢頓，現在心情怎麽樣？”
　　“心情？還好吧，怎麽了這是？”
　　“哦，”托馬斯上將笑道，“妳剛剛會議時的表現，實在是太耀眼了，哈哈哈！我還是第壹次看到那幾個家夥壹臉豬肝色，還不敢說半個不對。”
　　楊洺聳了聳肩，走去小冰箱中拿了瓶快樂水，坐去了自己的艦長座椅上。
　　楊洺納悶道：“他們是真的想讓我去做劫掠奴籍的事？”
　　“是的，”托馬斯笑道，“很多人想讓妳雙手沾上臟東西，這樣有利於逐步削弱妳對帝國內部的影響力，包括對帝國軍部基層的影響力。”
　　楊老板只能撇嘴。
　　托馬斯笑意收斂，正色道：“妳要註意這個問題，漢頓，帝國內部現在對妳又怕又嫉，妳已經給了他們很多無形的壓力。”
　　“那我能怎麽辦？”
　　“這個問題，只有妳自己能找到答案。”
　　托馬斯笑了聲，口吻也變得輕松了許多：“妳怎麽搞到的那份名單？”
　　“利用精神控制進入了他們的核心，跟他們首領談判了壹下。”
　　楊洺並沒有共享相關情報，轉而道：
　　“現在帝國對多明戈斯的態度是什麽？只是單純的欺淩和剝削嗎？”
　　“是的，”托馬斯沒有任何避諱，“在帝國的歷史上，像多明戈斯慘案發生過很多次，但多明戈斯應該算是最特殊的壹個，帝國竟然無法在百年內鎮壓、吞並這個民族。”
　　“哦？”楊洺問，“怎麽鎮壓和吞並？”
　　“很簡單，”托馬斯道，“壹部分收編奴籍，壹部分打壓直至他們失去活力，再對奴籍人員實行分化管理，父母生下兒女後，兒女進行集中養育，消磨對方的歷史和文化，沒有了民族文化，民族仇恨自然就無從存在了。”
　　楊洺略微皺眉：“帝國，經常幹這種事嗎？”
　　“如果放在幾萬年的歷史上來看，次數並不少，頻率也不低。”
　　托馬斯嘆了口氣：
　　“掠奪人口，是維持帝國貴族高物質生活的必要條件。
　　“對外戰爭、收編奴籍是較為激進的手段，附屬國體系則是比較溫和且持續的手段。
　　“漢頓，妳如今已經站在了帝國的核心階層，擁有普通大貴族都無法企及的影響力，妳必須接納這些事實，並學著做壹個具有帝國味道的將領。”
　　楊洺忍不住笑了。
　　帝國的味道，什麽味道？霸道蠻橫，獨斷專行？他還要搞個大莊園，裏面養壹群美麗的奴籍美女？
　　楊老板嘆道：“我可能永遠無法跟這個群體完全相容，不過，我會努力做壹些適應性的改變吧。”
　　托馬斯問：“漢頓，妳老實回答我，妳是不是對帝國現有的狀況不滿？”
　　“是的，”楊洺正色道，“您不知道我背負的使命，我大概描述下，就是我要想辦法為我家鄉的人類抵達銀河系之後，尋找壹個嶄新的家園……我對帝國現有環境表示擔憂。”
　　“這件事我知道大概。”
　　托馬斯沈吟幾聲，凝視著楊洺：
　　“所以，妳其實並沒有不滿帝國、不滿陛下、不滿軍部的意思？”
　　“我為什麽要對這些不滿？”
　　楊洺也壹本正經地說著：
　　“我這壹路走過來，都有您的註視，您應該是了解我的，我對帝國有壹份獨特的感情。”
　　“是的漢頓，”托馬斯嘆了口氣，“可現在的情況是，很多人覺得，妳是壹顆定時炸彈，時間壹到，妳就會引爆整個帝國的現有框架。”
　　楊洺：……
　　別說，這些人的感覺，還挺準。
　　“讓時間來證明吧，”楊洺嘆了口氣，“將軍，等我完成了對多明戈斯恐怖組織的圍剿，我會想辦法從實權職位中剝離開。”
　　“帝國的實權並不是關鍵，”托馬斯道，“關鍵其實是，民眾、士兵、基層軍官對妳的信任，以及他們對妳產生的期望，他們會期待著妳讓帝國作出改變。”
　　楊洺反問：“那我能怎麽辦？修改我做人的原則，或者是自我墮落給民眾看？將軍，我這個人就喜歡這點虛名，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但這份名望是我必須保持的。”
　　托馬斯擡手揉搓著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名望壹旁，就是影響力。”
　　“如果這個問題無解，那會不會，問題不是出在我身上？”
　　楊洺笑了聲：
　　“將軍，我知道妳是為了我考慮，但您不能要求理想主義者放棄他的理想，不能要求想保持廉潔的官員去做貪墨的事，不能要求壹個戰士去拋棄他自身的榮譽。
　　“謝謝將軍。
　　“不過，我會在我選擇的道路上壹直走下去，哪怕遇到再多阻力，我也會盡力將這些阻力壹壹克服。
　　“說實話，帝國的現狀如何與我無關，我現在只需要保持好跟謝爾曼家族、跟陛下的良好關系，就能達成我的使命。”
　　“漢頓，”托馬斯道，“我也曾經是壹個理想主義者。”
　　“是的將軍，我能感覺出來，”楊洺雙眼帶著些許光亮，“但我更希望，您未來會成為新的理想主義者。”
　　“我盡力。”
　　“先聊到這，我休息壹下就要準備圍剿恐怖分子的計劃，”楊洺端著飲料瓶子舉了舉，“我不想跟軍部為敵，但如果軍部有人要給我使絆子，我也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的考慮。”
　　“我會適度的向他們轉達妳的意思。”
　　咻！
　　通信畫面被直接切斷。
　　楊老板瞇眼笑著，靠在艦長座椅中，漸漸陷入了沈思。
　　現在軍部也開始忌憚自己了嗎？
　　功高震主，不反何存。
　　帝國漫長的歷史，肯定有很多只有皇室和謝爾曼家族精英掌權派知道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中，應該有壹次次教訓。
　　自己的各類計劃要稍微提提速嗎？
　　“律？”
　　楊洺問：“妳說，我們要不要加速搞那件事。”
　　“老板，不能著急，”律的嗓音帶著幾分空靈感，“您想想帝星巨大機甲。”
　　“啊，再穩壹手，”楊洺瞬間打消了心底搞政治冒險的沖動，“多放壹些算力在帝星內部，老皇帝對我的態度，現在比較重要。”
　　“好的老板，”律問，“要不要我沒事就替您跟他聊聊天？”
　　“妳看著安排，”楊洺笑道，“這種小事就不用問我了，記得聊完了給我看聊天記錄。”
　　“明白！”
　　律嘿嘿笑了幾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問題。
　　楊洺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去角落的沙發床。
　　他也要好好休息壹下。
　　帝國內部這些勾心鬥角，比砍蟲族大女王都要累心。
　　……
　　多明戈斯人？
　　帝國邊境之外，壹艘商船的隱藏艙室內，凱瑟琳和十多名叛變帝國的超改者，以及壹些反抗組織的首領，召開著壹場例行的碰面會議。
　　凱瑟琳抱著胳膊，倚靠在貨架旁，眉頭輕輕皺著。
　　她高挑且纖細的身段，總給人壹種莫名的美感。
　　但在座見過她披甲戰鬥畫面的眾人，卻無心欣賞這種女性魅力，他們每次發完言，都會下意識看壹眼凱瑟琳。
　　還好，凱瑟琳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並沒有提出那些犀利且尖銳的問題。
　　等輪到凱瑟琳做總結發言，凱瑟琳主動走回了會議桌，打開了壹只投影沙盤，顯露出了謝爾曼帝國那極其遼闊的邊境。
　　“我聽各位的匯報，各位近來發展的都不錯。”
　　壹群人趕緊點頭。
　　凱瑟琳緩聲問：“大家對多明戈斯人怎麽看？簡單壹句話總結。”
　　“呃，大姐頭，他們是壹群瘋子，而且壹般下手很黑，對平民也不會有任何留情。”
　　“不過，他們是我們重要的夥伴，是帝國境內反抗組織的主力軍之壹。”
　　“我負責的區域大隊，就壹直跟他們保持合作的關系，他們對帝國邊防軍的行動了如指掌，對帝國軍隊基層滲透的很厲害，而且，他們像是永遠不缺少戰士和技術人員。”
　　“我們背後是自由合眾國的遠程資本，他們背後是新聯邦中情局，兩者雖然有差別，但大家都是搞反帝國的生意，合作是必然的。”
　　眾人妳壹言、我壹語，表達的觀點都差不多類似。
　　——多明戈斯人是他們的戰友。
　　凱瑟琳微微點頭，緩聲道：“大家現在已經站在了反帝國的陣營同戰線，今後必然也少不了打交道。”
　　壹群人各自點頭。
　　“大姐頭，您突然問這個幹啥？”
　　“是他們有什麽地方得罪妳了嗎大姐？要是他們不老實，我們也可以直接幹他們！”
　　“以前咱們是帝國的超級戰士，對這些家夥不是很熟悉，現在他們的套路我們差不多都掌握了，他們活躍的區域也都在我們掌握下，如果跟他們出現沖突，我建議我們進行斬首行動。”
　　“他們不怕帝國正規軍，怕的就是我們這些改造人。”
　　“其實有過幾次他們截停我們關鍵物資的事件，我們本身要用的基因穩定藥劑，有兩個渠道在他們的人手上，他們曾經試圖用這個壓我們。”
　　“大姐，您笑什麽？”
　　凱瑟琳淡然道：“只是突然感覺，妳們這些家夥，跟當初完全像是變了壹個人，這種改變沒什麽不好，也感覺更加親切了壹些。”
　　有個智囊類型的中年阿姨笑道：
　　“首領，我們跟他們，其實是兩種人。
　　“我們的理想是通過我們的努力，讓這個帝國獲得新生，讓幾千億民眾能建立壹個穩定的、繁榮的民主自由理想國。
　　“他們卻不是，他們要的是推翻帝國，他們憎惡帝國的壹切，哪怕是無辜民眾。”
　　“這倒是個問題，”凱瑟琳緩緩點頭，“今天的例會，我給各位增加壹個議題，如何讓他們跟我們走到壹條道路上，以及，如何讓多明戈斯人不再仇恨帝國的民眾，而是把所有的火力，集中在帝國的貴族階層。”
　　眾人面面相覷。
　　“大姐頭，您怎麽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
　　“而且，多明戈斯人的恐怖組織，壹向是十分激進的，我們去勸說他們？呃，溫和派的帝國革命軍，去勸說激進派的國際恐怖分子團夥，這說出去，是不是有點荒謬。”
　　“怎麽荒謬了？”
　　凱瑟琳正色道：“壹切都是為了打倒帝國主義和貴族特權階級！現在都給我在這好好想，給妳們半個小時的時間，每個人如果不能說出壹個點子，就跟我去擂臺上打三個回合。”
　　壹群男女、包括智囊在內同時哆嗦了幾下。
　　凱瑟琳拽來了壹把椅子，優雅地翹起二郎腿，打開了壹本虛擬投影構造出的書籍，靜靜地等自己的手下貢獻壹個絕妙的點子。
　　此前，律通知她，讓她準備接收多明戈斯人的恐怖組織；
　　凱瑟琳並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但對律的信任，以及對楊洺的了解，讓她立刻開始著手這些接應工作。
　　其實，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收編這些激進的多明戈斯人，如何讓他們聽從自己的指揮。
　　用武力脅迫，只會起到反效果，現階段來看，只能想辦法去忽悠……咳，去護佑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然後逐步成為他們的領導者。
　　‘他很快就要過來邊境附近了。’
　　凱瑟琳嘴角突然溢出了些許微笑。
　　壹旁的戰士看了她壹眼，凱瑟琳迅速恢復了淡定的表情，繼續保持著大姐頭的威嚴。
　　與此同時。
　　東風號艦橋的角落。
　　剛睡熟的楊洺輕輕皺了下眉，他仿佛進入了壹個夢鄉，但這夢境十分模糊，且他的思維異常活躍。
　　這不是在做夢，更像是某種精神感應。
　　有點像是，跟大女王交手之後，自己短暫暈眩時所產生的幻覺。
　　‘洺……’
　　熟悉的呼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