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為後

鵲上心頭

歷史軍事

三月春淺,正是乍暖還寒。
付巧言披著半舊不新的藕荷襖子,正垂首站在隊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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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巴掌

宮女為後 by 鵲上心頭

2024-10-9 20:54

  因著是正殿的書房,所以整個布置都很合皇後娘娘心意。
  裏面分了內外兩室,內室邊上還有壹個特設的書庫,窗邊擺了兩架多寶格,清壹色的秘色瓷在上流光璀璨。
  大抵也只有長信宮,還尚存這些百多年前的神秘瓷器。
  看似平淡,卻深諳富貴。
  窗前,壹張寬大的盤鳳雕花紫檀桌靜靜立在裏,桌後壹位墨色身影正在伏案辦公。
  付巧言輕輕往裏面走去,她幾乎連呼吸都不太敢了,只覺得壹顆心要跳出胸膛,緊張莫名。
  她壹路來到桌邊,伸手把擺放著紫砂茶具的紫檀茶盤放在上面。
  茶盤與書桌輕微碰撞,發出幾乎難以聽到的聲響。
  那墨色身影握筆的手頓了頓,緊接著便擡起了頭。
  那是壹張消瘦衰老卻十分威儀的臉,他壹頭長發都束在烏紗頭冠中,兩鬢斑白,顯然年紀不輕。
  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壹雙如深海般的眼眸,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驚起波濤。
  付巧言已經緊張得不知道要做什麽好,只呆呆看著這位大越在位時間最長的帝王,壹張小臉白如初雪。
  隆慶帝只掃她壹眼,便皺起眉頭。
  這書房裏的事情,就連王皇後都不是太清楚的,壹直都是秋妍在伺候。
  秋妍是個靈省人,雖只是個姑娘,卻比辛娘年紀還要大上壹些,在這屋裏伺候隆慶帝已有十幾年光景。
  王皇後知道隆慶帝不給她升位不過是想在來時能輕松些,所以待秋妍也還算客氣,單獨給她分了壹個帶小院的三隔間,還額外撥了兩個小宮人伺候。
  她很聰明,也很貼心,隆慶帝他處理政事時最喜安靜,每次來坤和宮書房時秋妍總是在外間泡好茶後再呈給他,跟宮規要求的不太壹樣。
  這事只有秋妍自己知道,所以付巧言壹上來便犯了錯誤,讓隆慶帝當場發現。
  王皇後的心思,隆慶帝閉著眼睛都能知道,而秋妍,也似乎心太大了。但凡她能指點壹句,這嚇得顫顫巍巍的小宮人也不會把茶盤放錯位置。
  隆慶帝生來便是嫡長子,十歲被先皇立為太子,從小學的便是帝王術,看人最是精準不過。
  只消掃上那麽壹眼,他便知道了這小宮人為何而來,受了何人指示。
  因立儲壹事跟大臣們吵了好幾天架的隆慶帝頓時怒從心生,他看都沒看那小宮人,直接叫人:“誰在外面,都滾進來。”
  付巧言腦中壹片空白,但馮秀蓮的叮囑她是時刻記在耳邊的,隆慶帝話音剛落,她便撲通壹聲跪倒在地上,彎腰就是壹個頭磕下去。
  她沒有求饒,也沒有喊叫,因為馮秀蓮說過:“主子們最煩犯錯的宮人喊叫,仿佛受了多大冤屈似得。”
  她整個人伏在地上,額頭的冷汗順著漂亮的臉蛋滴落,無聲無息在地毯上暈開壹朵雕零的花。
  雕花門扉猛地打開,外面兩位黃門及馮秀蓮都跟著疾行而入。
  古大伴在付巧言進去之時便已經知曉了這結果,不過馮秀蓮是王皇後身邊頭壹位,他不好得罪她,更不能打了皇後娘娘的臉,只得讓付巧言進去了。
  所以這壹遭,他壹進去便趕忙解釋:“回陛下,剛馮姑姑講了,坤和宮的秋姑娘今個身子不爽利,才讓這小宮人來伺候陛下飲茶。”
  作為皇帝身邊的大伴,他要時刻明白上意,這事陛下不問,他也必須要回答在點上。
  然而他這麽壹說,隆慶帝怒火更是滔天:“馮女官,古伴伴說的可對?”
  馮秀蓮臉色比付巧言也好不了多少,她走了兩步來到付巧言身前,跪地回:“諾陛下,確實如此。”
  隆慶帝這幾日身體並不太好,他年紀大了,沒那麽多精力處理政事,加上跟大臣們反復爭吵,連帶著脾氣也竄到頂點,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懶得再去壓抑自己了。
  “妳看她才多大?恐怕進宮沒幾天吧?這就能在禦前當差了?妳們坤和宮的人都死了不成?妳作為尚宮,這點事情還辦不好嗎?”隆慶帝的聲音不大,卻不怒自威,那話仿佛是在訓斥沒有安排好事情的女官,又仿佛每壹句都是沖著皇後說的。
  坤和宮的人當然不會都死了,王皇後還在呢。
  馮秀蓮滿頭是汗,她沖著隆慶帝使勁磕了幾個頭,可下壹刻,她便直起身體,伸手“啪啪”兩個耳光扇在付巧言臉上。
  那巴掌仿佛銅鐵壹般,狠狠抽在付巧言稚嫩的小臉上,付巧言只覺得眼前壹黑,臉上是從沒有過的火辣熱痛。
  付巧言不過十二三歲,從來沒挨過打,這壹遭馮秀蓮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打得她連跪都跪不起來了。
  眼前的壹切都模糊了,付巧言覺得嘴裏壹片腥甜,腦子裏也嗡嗡作響,她噗通壹聲歪倒在地毯上,什麽都不知道了。
  迷蒙之中,她歪歪躺在地上,聽馮秀蓮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陛下,是這孩子沒伺候好,也是奴婢沒選對人,還請陛下恕罪。”
  她說完,伸手就給了自己四個巴掌,壹下壹下往死裏用力,壹張臉很快便腫了起來,紅成壹片。
  隆慶帝面無表情坐在椅上,仿佛對眼前的事漠不關心。
  “馮女官,妳回去告訴皇後,如今宮裏的皇子年紀都大了,她操心些沒影的事,不如費心教養皇子公主。旁的心思,還是少生的好。”
  隆慶帝的聲音狠狠打在馮秀蓮的心上,她用指甲死死掐著手心,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諾,謝陛下。”
  隆慶帝重新拿起筆,古大伴趕緊示意另壹位黃門拽起付巧言,迅速往後退出書房內室。
  在她們已經到了門口時,隆慶帝突然說了句話:“不是她的錯。”
  馮秀蓮心裏壹松,感激地沖隆慶帝行了個大禮,跟著退了出去。
  壹直到出來,她才呼出壹口熱氣,對兩位黃門又行了禮,低聲謝道:“多謝兩位大伴,秀蓮感激不盡。”
  說話的還是古大伴:“馮姑姑多禮了,咱家應該的。”
  馮秀蓮嘆了口氣,見付巧言多少清醒過來,過去低聲問:“能走嗎?”
  付巧言沈默地點點頭,她剛才頭暈目眩,沒聽到隆慶帝最後那句話,此刻心裏別提多害怕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馮秀蓮拉著她出了書房,也不管孫慧慧還在那裏等著,徑直往正殿的金玉堂行去。
  此刻的王皇後也沒安置,她跟隆慶帝壹直相敬如賓,但也好歹做了幾十年夫妻,多少了解他的脾氣。
  她知道自己這壹番動作十分不上臺面,也肯定會讓隆慶帝不快,可她就是想試上這麽壹試。
  曾經也有秋妍或辛娘等成功入了隆慶帝的眼,接二連三上了龍床,可她們沒壹個爭氣的,至今未誕下壹兒半女。
  事到如今,她也不過是想最後拼搏壹把,端看隆慶帝能否顧念夫妻情分,給她全了臉面。
  宮燈如豆,搖曳生姿,王皇後依舊穿著大紅宮裝,頭上最喜愛的九鳳銜珠釵卻沈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然而馮秀蓮沒有讓她等太久,只消片刻功夫,馮秀蓮就領著壹個矮小的身影進了金玉堂。
  王皇後壹下子站了起來,然而僅僅是壹眼的工夫,她便如泄了氣的蹴鞠壹般往後倒在了椅子上。
  “娘娘!”馮秀蓮見她這樣也有些驚慌,兩三步跟到王皇後身側,伸手給她順了順氣。
  “娘娘,陛下這次說了明確的旨意。”
  王皇後看著她臉上腫的老高的傷痕,又看了看門口滿嘴是血的付巧言,壹顆心仿佛被人用力攥著,酸得不成樣子。
  她用力壓下心中的酸澀,低聲道:“速速說來。”
  馮秀蓮把事情壹字不落說了壹遍,然後又讓付巧言說進去後都發生了什麽。
  付巧言嘴裏早就出了血,壹張小臉腫得看不出往日的秀美,她跪了下來,甕聲甕氣道:“回娘娘、娘娘話,奴婢送茶進去,剛把茶盤放到桌上陛下就叫人進去了,奴婢……奴婢不太明白。”
  王皇後皺眉問:“壹句話都沒跟妳說?”
  付巧言搖了搖頭:“回娘娘話,未曾。”
  王皇後低頭揉了揉眉心,讓付巧言先出去,扭頭吩咐馮秀蓮壹二,便閉上了眼睛。
  馮秀蓮見她臉色不好,心裏也替她難過,領著付巧言先出了金玉堂,招來壹位宮人囑咐:“帶她們先回辛姑娘那。”
  付巧言這壹晚上已經懵了,她小心翼翼扯了扯馮秀蓮的袖子,咬了咬下唇沒講話。
  馮秀蓮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壓低聲音道:“去吧,有陛下那句話,妳不會有事的,回去找辛姑娘要點藥擦上,我讓人同她講。”
  付巧言點點頭,給她行了大禮,才蹣跚地跟著大宮人離開正殿。
  馮秀蓮看著她單薄瘦小的背影,心裏莫名有些傷感。
  這孩子確實聰明懂事,這壹個禮還給她,便是要告訴她她不怪她,反而承她情。
  只是可惜了,經這壹遭,別說將來做個管事姑姑,就是在正殿伺候主子恐怕都不成。
  馮秀蓮回了金玉堂,此刻的皇後娘娘已經換下了鳳釵華服,她只穿了壹身淺色的襖子,壹頭長發隨意披在身後,全沒有往日的盛氣淩人。
  馮秀蓮走到榻前,拿了壹把牛角梳給她順發:“娘娘,奴婢聽陛下的意思,是讓妳好好教養長成的皇子。”
  王皇後淡淡應了壹聲,沒有回答。
  馮秀蓮也未再講話,她耐心地壹遍壹遍給王皇後順發,見這壹頭曾經烏黑油亮的長發因為反復染色而暗淡無光,心下更是難過。
  時光蹉跎,歲月不饒人。
  當皇後長發烏黑不再,皇帝兩鬢斑白如霜,曾經美艷無雙的貴妃早就不能載歌載舞,未來主宰這座長信宮的,又會是誰呢?
  馮秀蓮不知道,她也不會去揣測王皇後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王皇後突然道:“便,如他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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