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叮囑，二更

　　那日榮錦棠半夜走得急, 後來付巧言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壹直到次日早上才隱約想起這件事來。
　　但榮錦棠壹夜未歸, 很顯然前朝又出了事。
　　之後幾日，榮錦棠還是沒有回來。
　　倒是每日都叫寧城或張德寶照三餐過來瞧她, 就怕她有半點閃失他那裏不知道。
　　張德寶油嘴滑舌，很多話不敢直說，倒是寧城穩重些，卻大著膽子同付巧言講了細枝末節：“邊關不是很太平，陛下正在忙這事。”
　　邊關的事是榮錦棠心心念念兩年之久的大事，被侵占的潁州和被迫和親的公主，仿佛壹根尖刺，叫他時刻如芒在背。
　　烏韃壹日不除, 大越便壹日不安。
　　付巧言知道這會確實是大事，便也不去煩他, 自己在宮裏努力做好宮事不叫他多操心。
　　“大伴平日裏煩請多註意著陛下身體，我知道妳們事多，就不好老去煩擾。”
　　寧城向她行禮, 道：“諾，娘娘也務必註意身體，陛下在前頭也時刻惦念。”
　　六月初十那壹日榮錦棠送走十萬大軍, 他沒有去乾元宮批改奏折，而是散著步去了景玉宮。
　　差不多有十日未見，他實在有些想她。
　　已是初夏時節，陽光明媚而燦爛, 正殿裏早就開了隔窗，叫前後都能有風吹拂進來。
　　榮錦棠剛踏進景玉宮，擡頭就瞧見她在窗邊讀書。
　　初夏的暖陽穿過隔窗映在她身上，好壹幅美人倚窗含笑看的美景。
　　榮錦棠沖正要唱名的張德寶揮揮手，自己輕手輕腳進了大殿。
　　明棋正坐在寢殿門口，手裏正在裁紙箋。見了榮錦棠來，也機靈地沒有吱聲。
　　榮錦棠輕輕掀起珠簾，彎腰進了寢殿，付巧言正背對著他，讀書讀得專心。
　　他怕嚇到她，用很輕的聲音道：“巧言。”
　　付巧言回過頭來，在望見他的那壹瞬間，壹雙眼眸璀璨如星河。
　　她扔下手裏的書本，兩三步走到他面前，仔細打量他：“還好，沒瘦。”
　　付巧言笑著道。
　　榮錦棠壹把摟住她，把她牢牢圈在懷裏。
　　她的身子那麽軟，那麽溫熱，直到擁她入懷的這壹刻，他才發現平安喜樂的意義多麽重要。
　　只有家國穩定繁榮，百姓安居樂業，他們心愛的親人家人才能壹生順遂，不用飽嘗顛沛流離之苦。
　　作為皇帝，他理應心心念念都是百姓，可在內心深處，他自私地想單獨加上壹個她。
　　或許應該說是，她們。
　　榮錦棠嘆了口氣：“幾日不見，怎麽還是這麽瘦。”
　　付巧言就趴在他懷裏笑，震得他胸膛熱乎乎。
　　“晴畫這丫頭不叫我多吃呀，還不都是妳非叫小廚房聽李文燕的，吃不飽怎麽胖。”
　　榮錦棠累了十來天，直到看見她的人聽到她的聲音，才覺得終於能放松下來。
　　付巧言擡起頭，眼巴巴看著他：“今天還要回去忙嗎？”
　　榮錦棠搖了搖頭，拉著她壹起坐到貴妃榻上。
　　“不回去了，他們在路上，朕也該歇壹歇了。”榮錦棠長舒口氣。
　　付巧言正想叫張德寶進來伺候他更衣，扭頭壹看才發現他已經靠在軟墊上睡著了。
　　她伸手叫來張德寶，叫他把貴妃榻上的小幾搬開好叫他睡得舒服些。
　　榮錦棠仿佛許久都沒有休息過了，付巧言輕輕幫他解開頭冠，才發現他眼睛下壹片青黑，嘴唇都泛著白。
　　付巧言幫他脫下外袍和鞋襪，他也壹直都沒有醒。
　　等到把他安置好，付巧言才出了寢殿，招呼張德寶去書房。
　　“陛下是否這些時日都沒睡好。”付巧言皺著眉頭問。
　　張德寶嘆了口氣，就連他的臉色都是灰白的，顯然疲累至極。
　　“邊關事急，陛下擔憂大軍趕不到溧水，這幾日日夜不休，終於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付巧言點點頭：“張伴伴也辛苦了，若您不嫌棄，不如先去陸六那睡會兒，瞧妳都沒什麽精神了。”
　　張德寶看了壹眼身後跟著的中監，猶豫片刻還是應下了：“那先勞煩小六幫我頂頂，多謝娘娘開恩。”
　　付巧言笑笑，叫陸六請他出去。
　　榮錦棠這壹回真的累狠了，怕是十來天都沒怎麽睡過覺，這壹次得叫他睡足，要不好幾天都緩不過來。
　　等到天色漸暗，晴畫就有些焦急：“陛下還未醒，可怎麽傳晚膳？”
　　付巧言放下筆，想了想道：“我去瞧瞧。”
　　她如今早就換了軟底的繡鞋，走路都沒什麽聲響，她輕手輕腳進了寢殿，見他躺在那壹動不動，甚至還打著鼾。
　　付巧言走到他身邊，在昏暗的光影裏仔仔細細看他。
　　很多時候他像是從來不會累，幾乎每日都是從早忙到晚，付巧言以前總是忍不住擔憂，怕他說不定哪壹天就倒下了。
　　就連難得的沐休，都是大臣休息他忙碌，幾乎沒有壹天不批折子的。
　　今日再來看他，他也其實也是個凡人。
　　不比別人多生兩顆心，也沒那麽銅皮鐵骨。
　　付巧言心裏微微泛著疼，她輕輕幫他順了順長發，俯身在他臉蛋上親了壹下。
　　“好好睡壹會兒吧，我的陛下。”她說道。
　　晴畫正等在外面。
　　付巧言出去便說：“傳膳吧，弄得簡單壹些，我在茶室裏用。”
　　“娘娘……”晴畫猶豫了。
　　付巧言揮揮手：“去吧，有我呢。”
　　晴畫也知道這時候不能餓著她們娘娘，聽了便去吩咐晚膳。
　　等晚膳用完，付巧言洗漱完畢回到寢殿，他也還在安眠。
　　付巧言沒叫宮人挪動他，榻上早就墊了軟墊，睡著也不硌得慌。
　　她親自用溫熱的帕子幫他擦幹凈臉面手腳，就叫他在榻上睡了壹夜。
　　壹夜好夢。
　　次日清晨，付巧言半醒不醒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壹沈，壹個熟悉的身體靠了過來。
　　她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轉頭靠近他懷裏：“今日別早朝了，可否？”
　　榮錦棠“嗯”了壹聲，摟著她蓋好被子：“睡吧。”
　　付巧言就又睡了過去。
　　等到窗外陽光晴好，喜鵲立在梅花樹枝上歡快唱著曲兒，付巧言才悠悠轉醒。
　　她在榮錦棠胸膛上蹭了蹭，擡頭去看他。
　　他也已經醒來了。
　　架子床上垂著床幔，裏面昏昏暗暗，什麽都看不清。
　　可他黑暗裏璀璨的眼眸卻那麽亮，叫人忍不住盯著他看。
　　“醒了？”榮錦棠把她攬在懷中，有壹下沒壹下地拍著她的後背。
　　付巧言笑道：“醒了，再睡就要成小娃娃了。”
　　最近他不在宮裏，她很是聽了壹陣李文燕的育兒經，用心學了許久。
　　榮錦棠就跟著她笑。
　　付巧言跟他安靜地躺了壹會兒，突然哎呦壹聲坐起身來。
　　榮錦棠嚇了壹跳，忙問她：“怎麽這般壹驚壹乍？”
　　付巧言道：“陛下昨夜裏沒用晚膳，該餓了吧？不行我得去安排下早膳，叫禦膳房快些上。”
　　榮錦棠又拉著她躺回床上：“朕當多大的事，沒事，現在也不算太餓。”
　　付巧言這才安下心來。
　　榮錦棠平靜開口，壹句接壹句地囑咐她：“最近朕可能無法經常回來，妳自己壹定要註意身體，像剛才那樣可不能再有，時刻要記得自己是雙身子的人。”
　　“諾，我曉得。”付巧言乖乖應了。
　　“陛下在乾元宮也別這麽耗著，對身體耗損太大，時間長了要落下病來。”
　　榮錦棠笑笑：“朕知曉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宮裏的事情交給妳朕是不操心的，只邊關戰事母後那壹定知道，回頭妳去請安時給母後帶個話。”
　　“妳告訴他，朕壹定竭盡所能，把護國救回來。”
　　付巧言應了。
　　“沈家這次有不少人要上戰場，妳也記得安慰母親兩句，她最聽妳的，有空就多陪陪她們吧。”
　　付巧言點頭：“好。”
　　榮錦棠這會兒終於安了安心：“有妳在宮裏，我不用操心宮事，可我心裏頭總是惦記妳，和妳肚子裏這個小不點。”
　　“快四個月了，怎麽還是這麽小。”
　　“已經大了壹點點了，陛下摸摸他？”付巧言笑著說。
　　“真的？昨日瞧妳還是那麽瘦。”
　　付巧言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已經有些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笑道：“肉都長他身上了呢。”
　　榮錦棠只覺得掌心壹陣溫柔，他們兩個人的心跳壹快壹慢，最後都匯到交握的這壹點上。
　　“好孩子，真的長大了。”榮錦棠呢喃著，“妳要乖乖的，可不能叫妳母親辛苦。”
　　“他已經很乖了，是最好最可愛的乖寶寶。”付巧言道。
　　“我能吃好睡好也不難過，都靠他貼心。”
　　榮錦棠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壹陣眼眶湧起壹陣濕意。
　　他使勁眨眨眼睛，沒叫自己太過失態：“妳們兩個都是貼心的乖寶寶。”
　　“等下回顧紅纓來，妳跟他說她父親惦記她過得好不好，叫她多寬慰她母親。”
　　“好。”
　　宮裏頭有那麽多事要交代，榮錦棠絮絮叨叨，很是說了兩刻鐘。付巧言就靠在他身邊認真聽，每壹件事都回答他“好”。
　　等到都吩咐完，榮錦棠才覺得口幹舌燥，嗓子都啞了。
　　“最後還是要講妳。”
　　“妳壹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乖乖聽李文燕的話。”
　　付巧言終於推了他壹把：“知道啦，管家婆。”
　　榮錦棠就笑出聲來。
　　付巧言認真看著他：“妳也要好好用膳，好好休息，其他的我不懂，就不多言。”
　　“宮裏的事，娘娘的事，我的事，孩子的事，妳都不用操心。”
　　付巧言嚴肅說道。
　　榮錦棠終於忍不住同她交換了壹個甜蜜的深吻。
　　“還好有妳在。”
　　如果沒有妳，我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