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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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再婚【中】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榮府正門外。
  由三百余人組成的迎親隊伍,已經在門前等了有壹段時間,比起別家,隊伍裏的氣氛明顯有些異樣——不管是隊頭還是隊尾,都有不少人伸長了脖子往街口張望。
  這時忽然從門內擡出壹頂小轎,所有人就像是被按動了開關壹般,齊刷刷的轉頭望了過去。
  擡轎子的轎夫見成了‘千夫所指’,忙下意識停在了臺階上。
  跟出來的林之孝忙喊道:“太太擔心早上風大,讓給寶二爺預備壹頂轎子——寶二爺眼見就要出來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眾人這才松了壹口氣。
  也不怪他們風聲鶴唳,誰讓上回寶玉剛壹出門,就被龍禁衛的人給抓走了呢?
  當時府裏恍似天都塌了,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是提心吊膽誠惶誠恐,如今時隔半年多再次舉行婚禮,怎能不讓人心中忐忑?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老太太這回親自將寶玉送到了大門口,見寶玉有些渾渾噩噩的,只當他又在思念林黛玉,於是愛憐的伸手想要替他整理壹下衣冠。
  寶玉卻像是膝蓋中了壹箭似的,蹭壹下子往後躥出半丈遠,兩手護著帽子慌張道:“老太太,我、我……”
  “時候也不早了。”
  王夫人忙在壹旁打圓場:“老太太若還有什麽要交代的,讓他先把人接回來再說也不遲。”
  說著,又鄭重沖焦順壹禮道:“路上就有勞暢卿了。”
  “應該的、應該的。”
  焦順沖眾人微壹拱手,便同寶玉、賈璉、賈環幾個下了臺階。
  賈寶玉邊走邊下意識的整理著帽子,忐忑不安的小聲問:“焦大哥,老太太方才是不是、是不是瞧出什麽來了?”
  焦順側頭橫了他壹眼,沒好氣道:“妳這時候倒知道怕了?真要是被看穿了,妳只說是得了癩痢,反正妳那腦袋跟狗啃過似的,瞧著就像有病的樣子!”
  賈寶玉赧然,眼見到了轎子前,忙不叠按住帽子彎著腰往裏鉆。
  “他這是又怎麽了?”
  賈璉見狀不由心出狐疑。
  焦順壹笑,隨口道:“寶兄弟哪日要是消停下來,才真叫出事了呢。”
  賈璉深以為然的點頭。
  旁邊賈環則是湊上來,戀戀不舍的摸出個錢袋來遞給焦順道:“焦大哥,這是妳剩下的賭本。”
  “妳自己收著就是。”
  焦順大手壹揮,賈環立刻笑逐顏開,昨晚雖被賈璉贏去了大頭,但這剩下的銀子少說也有六七百兩,他雖身在富貴之家,吃穿用度盡皆不菲,但實際到手的錢卻並沒有多少,如今得了這筆‘巨款’自然喜不自勝。
  於是壹面急急忙忙把那錢袋收起來,壹面連道:“謝謝姐夫、謝謝姐夫!”
  賈璉自己雖然已經認了慫,卻瞧不得賈環這點頭哈腰的架勢,當下催促道:“好了、好了,趕緊上車上馬,別誤了寶玉的吉時!”
  他自己是坐車的,焦順則騎了匹高頭大馬,隨行在寶玉的轎子周遭,以備出現意外可以隨時出手。
  至於賈環,他原定也是要坐車的,但見寶玉坐了轎子,他便非要逞強騎寶玉的馬,上馬後更是顧盼自雄趾高氣昂。
  不過真正註意到他的其實也沒幾個人,畢竟那還未長開的身量,與旁邊的焦順比起來堪稱父子之別。
  隨著賈璉壹聲令下,前面搖旗開路的家丁試探著往前走了壹段,見前面沒有閃出五百刀斧手、三千精騎兵,這才放心大膽的提起了速度。
  後面是鳴鑼敲鼓的,再後面是舉著金瓜、方天戟、大團扇的儀仗隊,拿著喇叭、嗩吶的吹鼓手,再就是傘蓋、轎子、馬車,整個隊伍浩浩蕩蕩鼓樂喧天。
  壹路上且不贅述。
  卻說到了紫金街薛家老宅,薛蟠薛蝌兄弟兩個,早在大門外恭候多時了。
  只不過薛蟠臉上卻沒多少笑意,見禮時也只顧拉著焦順說話,反而把榮國府壹幹正主晾在了當場。
  好在還有薛蝌從旁找補,場面上才沒有太過難看。
  至於賈寶玉這個主角,則是全程都緊張的按著自己的帽子,完全沒有留意到大舅哥的冷落。
  等熙熙攘攘進到府裏,沿途關卡自有焦順、賈璉、林之孝輪番應付,他更是不禁神遊物外,直到見了薛姨媽當面,這才連忙上前見禮。
  薛姨媽雖對他也頗有不滿,但畢竟是從小看大的外甥,且又素來胸懷大度,如今見他盛裝而來,也便撇下芥蒂笑臉相迎。
  只是離得近了,又瞧寶玉總是壓著帽子,就瞧出他的發型頗有些異樣,尤其是披散在後的頭發,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寶玉本就忐忑,見薛姨媽打量自己頭上,愈發慌了手腳,下意識又雙手扶住帽子,脫口道:“我近來得了癩……”
  還不等說完,肩膀上忽就壹沈,旋即耳邊也傳來焦順的笑聲:“寶兄弟莫不是高興傻了,還楞著做什麽?趕緊給薛家嬸嬸敬茶啊!”
  旁邊自有李貴將茶水奉上,賈寶玉稀裏糊塗敬茶改口尊稱‘母親’,才算是把這事兒給揭過去了。
  等轉到寶釵臨時暫居的西廂時,率先迎出來的卻是徐氏。
  焦順立刻上前喚了聲娘,寶玉、賈璉等幾個也忙不叠見禮。
  徐氏笑著擺手道:“用不著多禮,今兒寶丫頭才是主角——快裏面請、裏面請!”
  說著,將眾人讓進屋內。
  此時寶釵坐在床上,周身被鳳冠霞帔裹纏的密不透風,但壹眼看過去,仍是能依稀辨出大紅衣袍下,那繼承自薛姨媽的美好身段。
  這時原該說幾句接親的套話,但賈寶玉輕咬著嘴唇,猶豫著就想先確認壹下,看王夫人先前那話是真是假。
  焦順早得了王夫人和探春請托,壹見他似有異動,連忙搶先打起岔來,三番兩次下來,賈寶玉就泄了氣,想著等回到家再說也不遲。
  偏這時徐氏拍手笑道:“都靜壹靜、靜壹靜,咱們新郎官有話要對新娘子講呢!”
  說著,又擡手壹指焦順:“尤其是妳!”
  得,這下焦順也沒招了。
  天地良心,因為拿下林黛玉後有些無欲無求,他這回是真心想要幫忙來著。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賈寶玉面對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先擡手扶住帽子,然後囁嚅半晌,才壹咬牙問:“寶姐姐,我聽說有個姓蘇的姑娘,來信要與妳合著話本小說,不知可是真的?”
  他到底還沒有傻到當眾爆出林黛玉的名姓。
  但這話落在薛寶釵耳中,卻也不啻於雷霆萬鈞,只見她嬌軀微顫、攥緊了粉拳,襟擺下劇烈起伏了片刻,這才澀聲道:“確有此事不假。”
  賈寶玉頓時大喜過望,幾乎就要抓耳撓腮起來。
  眾人看著這壹幕,卻是滿心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來迎親的,卻怎麽問起什麽蘇姑娘和話本小說來了?
  徐氏微微蹙眉,正想再追問緣由,焦順便忙嚷道:“文龍兄弟呢,還不趕緊來背妳妹妹出門上轎!”
  說著,又沖左右打了個眼色,瞧出不對來的賈璉忙也率眾鼓噪起來。
  薛家的人不明所以,也都跟著歡呼雀躍起來。
  薛蟠這時才到了床前,伏低身子等著妹妹趴上來,然而等了好壹會兒,卻遲遲不見薛寶釵動作。
  “姐姐?”
  壹旁的寶琴忙伸手卻扶寶釵,卻發現薛寶釵的身子正顫抖的厲害,她心中壹驚,正待詢問姐姐出了什麽事,薛寶釵忽然重重掐了她的手腕壹下,然後接力起身撲到了哥哥背上。
  喊好、歡呼聲中,薛蟠便在眾人簇擁下邁著大步出了西廂房,只留寶琴在後面揉著手腕,心下若有所思。
  臨上轎時,薛蟠才在左右的提醒下放慢了腳步。
  按理說這就到了哭嫁的時候了,但薛蟠背上的寶釵卻遲遲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引路的仆婦急了,湊上來道:“姑娘,您得哭出來才好上轎啊!”
  薛蟠卻嚷道:“怎麽沒哭?!我脖子上都濕了!”
  那仆婦踮著腳去瞧,果見蓋頭上大把的濕痕,心中不由暗暗納罕,只聽說過幹打雷不下雨的,誰成想還有哭成這樣不出聲的?
  可這哭嫁要的不就是動靜麽?
  想到這裏,她為難的看向了壹旁同樣淚如滂沱的薛姨媽,想要請示壹下究竟該如何是好。
  “新娘子這是失聲痛哭!”
  焦順急忙又在壹旁道:“真情流露,豈不強過那些幹嚎十倍百倍——快快送進轎子裏吧!”
  薛蟠才不管旁人如何,聽焦順妳這般說,便忙將妹妹送進了轎子裏,又抹著眼睛道:“去了那邊兒,寶玉要還敢欺負妳,妳就跟我說,瞧我不打死他!”
  寶釵依舊沒有半點聲息,仿似從西廂裏出來時少帶了三魂六魄壹般。
  薛蟠心下疑惑,可這當口也不能堵著轎子追問,於是只好撓著頭起身,瞪向寶玉道:“寶玉,妳往後可得好好待她!”
  寶玉全副心思都在林妹妹的消息上,聞言也只是唯唯諾諾,然後便忙不叠辭別了薛家眾人,急吼吼踏上了歸途。
  等到了家中,他便要屏退左右細問究竟。
  但鶯兒出門前得了寶琴的提點,此時也已經瞧出了不對,因此以於禮不合的為名,堅決留在了婚房裏。
  只她壹個,又是熟稔慣了的,賈寶玉倒也沒有強求,只等旁人退下,便迫不及待的搶到薛寶釵身前,顫聲問:“寶姐姐,那、那蘇姑娘當真是林妹妹的化名?!”
  這話壹出,鶯兒才知道先前那問題究竟是什麽意思,不由得面色大變,急道:“寶二爺,您、您這時候還問林姑娘是什麽意思?!”
  賈寶玉那顧得上理會她?
  見寶釵沒有回答,先是連聲催問,繼而又陡然泄了氣,憤憤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麽假信真信,蘇姑娘李姑娘的,妳們都是在騙我、哄我!”
  說著,猛地將雁翅帽扯下狠狠摜在地上,露出狗啃過壹樣的瘌痢頭。
  “寶二爺,妳、妳……”
  鶯兒愈發嚇的沒了人色,指著賈寶玉的頭頂,身子便軟軟的往後癱倒。
  這時壹直沒有動作的薛寶釵,突然伸手扶住了鶯兒,隔著蓋頭端詳了壹下寶玉頭頂,嗓音暗啞的問:“什麽時候剃的?”
  “早、早上……”
  聽到她那沙啞的嗓音,賈寶玉莫名有些心虛,不過想到寶釵和母親合夥欺騙自己,又賭氣的梗著脖子道:“臨出門的時候剃的,我本來想要出家壹了百了,也不想耽誤妳的終身——是妳們故意騙我,我才去的!”
  見他如此倒打壹耙,薛寶釵深吸了壹口氣,盡量用淡然的語氣,卻依舊難掩顫音的道:“前陣子確實有這麽個人,因懷疑是林妹妹,我就想探壹探她的底細,不成想……”
  吱嘎~
  就在此時,王夫人突然推門闖了進來,聲色俱厲的道:“妳這孽障,怎好在這時候逼問寶丫頭?!還不快向寶丫頭賠個不是!”
  說話間,卻是緊給寶釵使眼色,想讓她順勢哄壹哄寶玉,至少先把今兒糊弄過去再說。
  但寶釵只是略壹停頓,便又繼續道:“我就想探壹探她的底細,不成想卻被送信的發現了,自此就斷了音訊——至於這到底是不是林妹妹,我也說不好。”
  “斷了音訊?!”
  賈寶玉瞪圓了眼睛,旋即使勁拂袖道:“妳們又想哄我對不對?!妳們騙不了我的,林妹妹若還在京城,又怎麽可能聯絡妳,卻反倒不聯絡我?!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竟就莫名奇妙的狂笑起來。
  “寶玉,妳、妳……”
  王夫人還待分說兩句,不想寶玉轉身摔門而去,臨出門只聽他嘴裏念叨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悟了、我悟了!”
  “寶玉、寶玉!”
  王夫人追到門前,又忍不住回頭埋怨了句:“妳這丫頭平時聰明的很,偏怎麽這時候就不知哄壹哄他?!”
  說完,也不等寶釵回應,便急吼吼追了出去。
  屋內只余下鶯兒和寶釵主仆。
  鶯兒眼含淚光,輕喚道:“姑娘,這……”
  “先把門關上。”
  等鶯兒把房門關好,薛寶釵又擡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主仆兩個就此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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