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先下手為強

　　朱浩選入興王府當伴讀。
　　說是給小王子當伴讀，進了王府後還不知是如何光景，作為朱家人他基本也難得到信任，會讓他接近朱厚熜？
　　這都是問題。
　　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說服朱娘和朱家人讓他進興王府。
　　“怎麽我選上了，好像娘不太高興？”送走蔣輪，母子二人把門板重新隔上，燭臺燃起，光亮滿屋，氣氛卻有些壓抑。
　　本因賺了錢而舉家高興，積貧已久的家庭終於迎來財務自由，現在卻因朱浩要進興王府之事而笑顏盡失。
　　朱娘道：“小浩，進王府……就算不是為奴為婢，也會很辛苦，娘不在妳身邊，別人虐待妳怎麽辦……娘沒法再保護妳……”
　　朱娘擔心的是，孩子太小，到了陌生地方，還是權貴之家，被人欺負自己沒法為兒子撐腰。
　　朱浩安慰道：“娘只管放心，以我的聰明勁兒，去了不給人找麻煩就是好的，別人想要為難，也要掂量壹下自己的能耐……我進王府試試，如果真被人欺負，大不了以後不去就是，又不是簽下賣身契給人做奴才，擔心那些作甚？”
　　李姨娘聽聞後笑著道：“夫人，浩哥兒所言在理，若被人欺負，大不了不去就是，現在不是要倚仗興王府的威風……避免少爺回朱家？”
　　“朱家……”
　　朱娘想到朱家人對孤兒寡母的態度，更覺頭疼。
　　“娘同意了，是吧？”
　　朱浩拉著朱娘的手臂，開始撒起嬌來。
　　朱娘點了點頭，勉強答應。
　　朱浩壹蹦老高：“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不會讓我回朱家給人做牛做馬……娘，我跟妳說，祖母知道我中選的消息壹定會來鋪子，估計趁著城門關閉前進城，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就會登門。”
　　朱娘和李姨娘同時看向朱浩，不明白朱浩為何會有如此說法。
　　“老夫人要來嗎？”
　　朱浩這番話把朱婷嚇著了。
　　在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心目中，朱嘉氏跟壞人沒差別，每次來就是給這小院找麻煩，早就把朱嘉氏跟老巫婆劃了等號。
　　朱浩點頭：“肯定會來，看著吧，估計還會從後門進來……等下姨娘多留意後院的動靜，如果有敲門聲壹定要先問清楚，然後把人迎進來。讓祖母同意我進興王府不容易，需要娘和姨娘配合，待會兒我把於三叫來，壹定要把這場戲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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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娘本來不相信小孩子的囈語。
　　但事情就是那麽玄妙，果然入夜後，壹家人剛吃過晚飯，正準備洗漱歇息，此時後門有人敲門。
　　“誰啊？”
　　壹家幾口戰戰兢兢來到後院，對著院門外問道。
　　外面傳來朱萬簡的聲音：“娘來了，開門！”
　　朱娘跟李姨娘對視壹眼，然後壹齊看向朱浩。
　　朱浩微笑著指了指後門方向，又用力地點點頭，眼神堅定，意思是既然我說對了，接下來壹切都按我說的辦。
　　而後李姨娘過去把門打開。
　　朱嘉氏鬢角有些淩亂，壹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身後跟著朱萬簡和劉管家，車夫搓著手站在最後邊，卻不見馬車蹤跡，顯然壹行是步行過來的。
　　朱嘉氏先壹步踏進門檻，盯著迎上前的朱娘，陰測測地道：“老三家的，有事找妳，進去說話吧。”
　　眉宇間透著壹抹肅殺，好像這壹院子孤兒寡婦又犯了什麽過錯壹樣。
　　劉管家和車夫壹動不動，沒有往裏走的意思。
　　朱萬簡亦步亦趨跟著朱嘉氏，正要踏步邁進門檻，卻見朱娘欠身壹禮，道：“娘，有事在此說便可，夜色已濃……入內恐有不便。”
　　朱嘉氏壹怔，回過頭看了看大大咧咧進門的兒子，頓時意識到兒媳這是什麽意思。
　　人家壹個寡婦，還是朝廷認證的節婦，大晚上迎客人進門也就罷了，居然有大男人從院子後門進來，就算是自家親戚，到底兩人沒有血緣關系，節婦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朱嘉氏自然不能拿自家兒媳的名聲開玩笑，對身後壹臉無所謂跟進院子的朱萬簡道：“在哪兒說都壹樣……老二，妳出門等候！”
　　“娘？啥意思？這不是咱弟的院子嗎？到了這兒就跟回家壹樣，憑什麽攆我走？”朱萬簡可不管那套。
　　來鋪子滋事不是壹次兩次，雖然以前不是從後門進的，但早就習慣了。這次他還覺得從院子後門進虧待了自己，更不願意這麽灰溜溜退出去。
　　“出去！”
　　朱嘉氏厲喝壹聲。
　　朱萬簡只能灰溜溜往門口走去，剛出門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著朱娘。
　　朱娘秀眉微蹙，壹擺手，道：“勞煩妹妹過去關上門。”
　　朱嘉氏伸手阻攔李姨娘，臉上滿是慍惱之色：“老三家的，老二到底是妳兄長，見好就收吧……為娘這次來找妳們，是要問清楚壹件事……妳們為何要讓浩兒去應選興王府伴讀書童？可有將我朱家顏面放在眼裏？”
　　來了來了！
　　朱娘十分驚訝，朱嘉氏對於這件事的反應，居然跟朱浩預料的壹模壹樣。
　　上來就拿出聲討的態度，讓兒媳屈服，甚至讓兒媳拿出條件來交換，方才允許朱浩入興王府。
　　這壹招不可謂不高明，卻低估了別人的智慧，以為除了妳之外沒人看懂局勢？
　　朱娘神色鎮定自若，道：“娘教訓得是，兒媳也是如此認為的，所以在聞聽此消息後，已狠狠責罰他，並著人前往興王府告知，我朱家子弟斷不會去興王府做那什麽伴讀。”
　　這壹招乃以退為進！
　　妳不是不同意嗎？
　　不好意思，我這廂已提前派人去回絕興王府了。
　　孩子胡鬧非要去應選，就算選中我們也不去。
　　朱嘉氏本來以為壹切都是朱娘的主意，但見朱娘神色嚴肅，壹點都不像作假，頓時感覺有哪裏不對，隨後回頭瞪了朱萬簡壹眼，示意兒子幫忙搭個話，她好借坡下驢。
　　朱萬簡此時正為之前被母親趕出門之事耿耿於懷，看到朱嘉氏求援的目光，壹臉茫然，不知該如何接茬。
　　“妳……真的派人去興王府，說孩子不去了？”朱嘉氏態度沒之前那麽強硬，聲音柔和許多。
　　朱娘道：“是的娘，兒媳之前真不知有此事，乃是兒媳給孩子找的姓陸的先生，他在安陸不能久留，想到跟王府的隋教習私交甚篤，便在臨行前囑咐小浩去參加王府伴讀選拔……兒媳知情後，本想找陸先生問清楚，誰想他竟已離開安陸，無奈之下只能請人去告知興王府，此事作罷！”
　　朱娘這番話，全是朱浩教授的說辭。
　　目的是告訴老太太，孩子能通過考試，不是因為其學識有多高，能力有多強，而是之前請的先生跟王府教習關系不錯，屬於關系戶。
　　朱浩防什麽？
　　防止朱家人硬來，把他直接搶走，不然老太太登門，帶三個大男人作何？她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兒媳清譽？
　　說白了，跟兒媳好言好語商量，不如直接搶人……妳兒子在我手上，我就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到時候我讓他進興王府就進，不讓他進就不進，進退自如。
　　但現在情況不壹樣了。
　　朱娘因表現出對朱浩進興王府做伴讀之事的抵觸，並表明已派人去拒絕興王府……如此壹來主動權便掉了個兒。
　　壹時間，朱嘉氏氣得牙癢癢，卻無計可施。
　　顯然把朱浩帶回去也沒用了，兒媳已派人去興王府回絕，回頭妳把人送進去……妳當興王府是開善堂的，妳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鬧啥呢？
　　“老三家的，其實那位陸先生，也是壹片好意，妳為何不領情呢？”
　　朱嘉氏很著急，壹方面希望兒子趕緊前去興王府，把帶兒媳話前去回絕之人阻攔住，壹方面又希望在兒媳面前保持威勢。
　　別說現在朱萬簡心有怨言，就算沒有負面情緒，以他那榆木腦袋，能明白朱嘉氏此時的心情？
　　再說就算去了又有何用？
　　作為幌子派出去的於三，壓根兒就沒去興王府，妳去哪裏阻攔人家？
　　朱娘滿臉感慨：“兒媳仔細思量過，與其讓小浩讀書，以科舉謀求仕途，機會渺茫，不如安心練武，回朱家好好打磨身體比什麽都強，這樣他成年後便可繼承父親留下來的錦衣衛百戶職……兒媳希望他以武報國，繼承父親的遺誌。”
　　朱嘉氏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
　　這個兒媳，明顯不按套路出牌！
　　朱嘉氏厲聲喝道：“妳以為習武就好嗎？為娘早就想清楚了，錦衣衛百戶之職，以後就交給二房子弟繼承，妳們三房想都不要想。”
　　“啊！？”
　　朱娘沒料到朱嘉氏會這麽絕情，“可是……娘，那是小浩父親傳給他的……”
　　朱嘉氏冷笑不已：“有何關系？本來就是朱家蔭庇的軍戶職位，為娘有權分配，老二曾經犯過錯，但不代表他下壹代不能繼承，至於妳兒子……其實進興王府當個伴讀也挺好，至少能讀書，有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妳馬上找人，把派去回絕興王府的那人叫回來，否則……”
　　朱嘉氏本想出言威脅，但突然想到壹個問題，現在自己很被動。
　　好不容易因為朱浩入選王府伴讀，在林百戶和朝廷面前有了些許主動權，可能要因為兒媳的“冥頑不靈”，朱家無奈地將主動權拱手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