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真金不怕火煉

　　朱浩三人來到學舍院子。
　　朱三遲遲沒來，仨小孩坐下來自顧自擺弄手頭的東西，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卻是朱三帶著朱四壹起出現在門口。
　　“餵，朱浩，妳看我把誰帶來了？”朱三高興地說道。
　　朱四也很興奮，跑過來到了朱浩面前，臉上掛滿笑。
　　對這個年紀的朱四而言，尚不知友誼的可貴，但朱浩從火場裏把他救出來他還是知道的，加上之前朱浩水潭救人，兩次於生死之際拯救他的生命，心中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象，不自覺地覺得朱浩無比親近。
　　“妳們怎麽過來了？隋先生呢？”
　　朱浩看向窗戶外面，發現陸松帶著兩名侍衛立在院子裏……隨著朱四的到來，學堂的戒備級別隨之增加。
　　壹看就能分辨出朱三和朱四在興王府的地位差距。
　　朱三道：“隋先生有事，怕是不能來了……現在他人已不在王府，小四沒先生教，我就跟袁先生說讓他跟我們壹起學習，袁先生答應了。”
　　袁宗臯會同意讓朱厚熜出內院冒險？
　　朱浩心裏琢磨開了。
　　這是陰謀詭計？
　　還是說袁宗臯轉性了？
　　“朱浩，聽說妳給我三……哥上課，效果很不錯，我也想聽聽妳講課！”
　　朱四心思單純，用崇拜的目光打量朱浩。
　　昨日被父親考校時，姐姐穩穩地壓了自己壹頭，回頭問及才知是朱浩的功勞，他當然不願意被人小瞧，所以想親自來聽朱浩講課。
　　同時，朱四也覺得這樣很有趣，畢竟朱浩跟自己同歲，這很像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朱浩扮演的角色是老師，而他自己卻是學生。
　　朱浩目光落在屋外的陸松身上。
　　此時陸松正站在窗戶後邊，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
　　“陸典仗，妳要不要進來壹起聽課？”
　　朱浩有所針對地對陸松說道。
　　陸松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會幹擾孩子們學習，如果被朱浩挑唆世子告他壹狀的話，他可能不會有好果子吃，於是麻溜地帶著人退到院門處，就守在門口，以防不測。
　　朱浩問朱三：“妳們過來時，袁先生沒交待什麽？”
　　朱三不解地問道：“交待什麽呀？哦對了……袁先生好像說，不讓我們再吃妳給的東西，還有如果妳要帶我們出這院子的話，也不能跟去，讓陸典仗幫忙看著……”
　　果然。
　　袁宗臯不是沒有防備。
　　這是怕朱浩給朱厚熜下毒。
　　朱浩心想，既然擔心我，又何必讓朱厚熜來跟我見面？不過王府的態度終歸還是有所軟化，對我的戒備心理不像開始那麽強了。
　　“好，今天繼續講《論語》子張篇……”朱浩道。
　　朱三眨了眨眼，插嘴問道：“不是該講《孟子》嗎？”
　　京泓感覺怪怪的，既好奇朱四的身份，畢竟今天他是第壹次跟朱厚熜見面，又驚訝於為何朱浩要講之前已講過的東西。
　　朱浩道：“朱四前幾日不在，今天我是專門給他講的……對妳們而言屬於溫故而知新，如果我每天都講新的東西，妳們能全記住？”
　　朱三吐吐舌頭，她今天就是帶弟弟來見識朱浩教學水平的，既然朱浩要講，講的還是自己已經學會的東西，仔細想想還求之不得呢。遇到我會的，我還能在弟弟面前裝腔作勢，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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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課開始。
　　朱浩此番講的跟之前向京泓、朱三所講內容又深了壹層，不但從《論語集註》註釋意思，更引申出來推敲四書中的其它句子，互相之間形成聯系。
　　“……孔子重講學，定儒家道統，而孟子則註重宣揚仁義善，重治國安邦，所以妳們理解《論語》和《孟子》，這兩條原則很重要，接下來講堯曰篇……”
　　朱浩站在講臺上，真的像個先生壹般。
　　壹向心高氣傲的京泓目不轉睛地看著朱浩，認真聽講，朱三則耷拉著腦袋，跟陸炳壹樣沒多少學習熱情，不時捂嘴打呵欠。
　　朱四則驚訝於朱浩學識的淵博，全神貫註傾聽，小腦袋瓜不時點點，壹副恍悟的模樣。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這裏是說要建立壹套行之有效的制度，不管是度量衡，還是法律法規，抑或是官員任免的制度，都是為了有法度可依，否則人們便會‘無所措手足’；只有在制度之下，社會才有秩序可言，才能實現‘四方之政行焉’……”
　　朱浩講完壹段，朱四實在忍不住了，看向朱三小聲嘀咕：“三哥，怪不得妳在父王面前能對答如流，朱浩講的，我壹遍就聽懂了。”
　　朱三正要炫耀，突然門口閃出壹個身影，當即驚訝地看了過去，卻是王府長史袁宗臯，立即噤若寒蟬，不敢妄加評論。
　　朱浩正要過去行禮，袁宗臯笑著擺擺手：“朱浩，妳講得很好，繼續講，老夫在旁邊聽聽便是。”
　　原來袁宗臯早來了，躲在門後偷聽呢。
　　要麽怎說老奸巨猾呢？
　　今天朱四無所事事過來蹭課是假，充當誘餌為真，袁宗臯這個釣魚人墜在後面偷聽朱浩講課，驗證壹下朱三所講是不是真的。
　　他想知道，唐寅栽培出來的弟子，真的七歲就能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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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朱浩並不知袁宗臯在，講什麽都無所顧慮，可以任意評價儒家經典，甚至讓幾個學生展開遐想和討論，以辯證角度深入學習。
　　但袁宗臯在，有些話就不方便說了。
　　說得不好，那就是質疑聖人言論。
　　“……不懂得天命，就沒有可能成為君子，不懂得禮，就沒有辦法宣身處世，不知道分辨別人的言語，便不能了解別人……向君子提出立身處事的三點要求，即‘知命’、‘知禮’、‘知言’，表明對於塑造具有理想人格的君子有高度期待，希望有合格的君子來齊家治國平天下……”
　　朱浩把《論語》最後壹篇堯曰篇剩下內容講完，相對中規中矩壹些，但觀袁宗臯滿臉笑容，心情似乎很不錯。
　　“好了，妳們繼續學吧，老夫還有旁的事，就不奉陪了。”
　　袁宗臯未予置評，轉身走了。
　　袁宗臯壹走，朱三和朱四如釋重負。
　　朱浩停下講學，示意大家自由活動，現在等於是課間休息時間。
　　“袁先生來聽朱先生講學，真有意思。”
　　朱三嬉笑著說道。
　　京泓進王府選拔時，接受過袁宗臯考核，從父親那知道袁宗臯才學淵博以及在王府崇高的地位，趕緊問道：“袁長史今日為何來此？”
　　朱三道：“當然是不放心小四的學業，怕我帶他來只是為了玩，特地來看看，別大驚小怪……朱浩，妳剛才講的跟之前又不太壹樣，是不是看到我四弟在，故意講深壹些，之前對我們還有保留呢？”
　　連京泓也同樣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朱浩。
　　朱浩正色道：“學習之事，從來都是由淺入深，走路還沒學會呢，就想學會跑步乃至飛翔，那是舍本逐末……以後科舉涉及的便是儒家這幾部經典，得反復學習揣摩，當然要壹遍比壹遍更加深入才是。”
　　“嘿嘿。”朱三只顧著笑。
　　京泓聽了心中別提多震撼了。
　　好家夥，妳這是炫耀麽？
　　之前妳表現出的水平，已令我高山仰止，現在倒好，更深壹層……聽妳話中之意，以後還有更深奧的內容教我們，妳這不是飛上天，簡直是直接成神仙了。
　　“好了，先生走了，我們出去玩吧。”朱三提議。
　　朱四本來想深入學習壹下，聽到朱三的建議眼前壹亮，連連點頭：“好……好！”
　　七歲大的孩子，沒人監督當然想玩。
　　這次連京泓都沒反對。
　　對京泓來說，學習已無意義，妳們要玩我也去，反正怎麽學都不如朱浩這小子，那愛誰誰，毀滅吧，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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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三這次過來，特地帶來個蹴鞠。
　　幾個人壹起來到院子裏踢。
　　朱浩重新制定了規則，大概就是後世足球的規則，以進球多少為勝負標準。
　　壹旦蹴鞠有了輸贏，孩子起了競爭心，玩起來就更恣意和痛快。
　　“我和朱浩壹組，小四妳跟小京子壹組……”朱三馬上決定分組方式。
　　陸炳傻傻地問道：“我呢？”
　　“妳？”
　　朱三瞥了他壹眼，“妳個子小，我壹下就把妳撞倒了，在旁邊看著就行。”
　　陸炳壹臉委屈。
　　妳們玩，讓我在旁邊看？
　　陸炳目光忍不住往院門口的老爹身上瞄過去，但陸松的任務就是看著不讓朱四出事，哪裏顧得上兒子受了什麽委屈？
　　朱浩道：“陸炳當替補吧，壹會兒誰累了可以撤下去休息，換陸炳上來踢……另外還順帶可以當裁判。”
　　陸炳壹聽自己能參與，眼巴巴帶著期待問道：“什麽是裁判？”
　　“就是看著比賽雙方，誰有沒有犯規的情況，蹴鞠不能用手，更不能踢人，如果誰違反就是犯規，蹴鞠交給對方踢。”朱浩所講都是再簡單不過的規則，幾個孩子聽來卻像是人生至理。
　　原來蹴鞠能這麽玩？
　　朱浩拿起蹴鞠捏了捏，嘆道：“可惜不是皮球，回頭我做壹個，彈跳滾動更加靈便。”
　　朱四眼睛冒光：“什麽是皮球？”
　　顯然平時最喜歡蹴鞠的那個人是他。
　　“就是用皮子拼接出來的圓球，但裏面需要膽芯，我會想辦法用羊膀胱充氣做壹個。”朱浩解釋。
　　朱四繼續問道：“什麽是羊膀胱？”
　　朱浩道：“就是羊的尿脬。”
　　朱三賊笑了壹下，故意捏著鼻子道：“就是羊肚子裏盛尿的地方，多臟啊。”
　　朱四卻無所謂：“只要能造出皮球，臟不臟沒關系。”
　　為了玩，他對什麽都不在意。
　　“好了，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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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蹴鞠比賽開始。
　　規則簡單，雙方攻防之間有來有回，雖然對面是兩個男孩，這邊是壹男壹女，但朱浩憑借靈活走位以及大局觀，幾次成功進球，讓京泓和朱四疲於應付。
　　“好，好，好！”
　　陸炳此時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是裁判，好像啦啦隊壹般在旁邊叫好。
　　京泓感覺很頹喪。
　　腦力活比不上朱浩就算了，現在體力活也比不上？
　　我年歲可是比朱浩大壹歲！
　　不行，我壹定要贏。
　　抱著這種心態，他越踢越急躁，反而露出空門再次讓朱浩進球。
　　“嗷！又進啦！六比壹，妳們行不行？”朱三既是為了勝利，也是在為自己選隊友的眼光卓絕而得意。
　　就在此時，朱浩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袁宗臯去而復返。
　　朱三和朱四也馬上停下，生怕被罰。
　　袁宗臯笑道：“妳們繼續玩，朱浩，妳出來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