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四章 老友夫妻

　　看似牢不可破的文官陣營，在新皇壹通操作之下，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連楊廷和都不得不做出壹些改變，以換取朝堂的穩定。
　　在不放棄大原則的情況下，楊廷和準備同意讓朱四將蔣王妃接到京師來，只是名分方面需要特別註意，讓蔣王妃離小皇帝近壹點，不至於讓小皇帝造反，鬧到朝堂不安的地步，而不是他真的想成全小皇帝的孝心。
　　六月流火。
　　這天公孫衣壹家抵達京城。
　　朱浩、唐寅帶著陸松等人前去德勝門外，在運河碼頭見到乘船北上壹路到京城的公孫衣夫妻，還有他們的兒子公孫姚。
　　“唐先生，朱先生，給二位行禮了……”公孫衣見朱浩和唐寅親自前來迎接，頓時有壹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唐寅目光瞟向壹邊的公孫夫人。
　　夫妻二人北上沒有帶上公孫衣的老娘，身後跟著個四十多歲的婆子，而此時公孫夫人懷裏抱著壹個，大腹便便顯然肚子裏還有壹個。
　　朱浩道：“公孫先生，妳家裏這是又要添丁了啊？”
　　此話壹出，公孫衣沒什麽，倒是孫夫人羞得耳根都紅了，抱著孩子便到了壹邊，不打擾丈夫跟朋友的對話。
　　公孫衣略顯得意：“家中無事，只能……呵呵。”
　　唐寅瞪著公孫衣：“不是去信讓妳好好研究學問？以後能相助陛下治國？怎能稱之無事？”
　　朱浩在旁掩口偷笑。
　　公孫衣這種胸無大誌之人，跟他講用心學習治國？
　　跟對牛彈琴差不多！
　　可偏偏就有人喜歡亂彈琴，比如說唐寅。
　　沒事在家播種生孩子，朱浩心想，公孫衣的誌向大概也就停留在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層面了。
　　……
　　……
　　馬車早已備好。
　　朱浩、公孫衣和唐寅同乘，陸松親自趕車。
　　車廂裏，朱浩打趣道：“公孫先生，妳這面子不小啊，妳看錦衣衛千戶親自給妳趕車，這是何等的風光？”
　　此時正是酷暑時節，車簾子沒拉上，如此壹來車駕行駛途中空氣流通，車廂裏倒也不怎麽悶熱。
　　公孫衣壹臉感激：“多謝陸千戶。”
　　“哪裏，哪裏，都是奉命辦事。”
　　陸松公事公辦，有壹種不茍言笑的冷漠。
　　但彼此都是王府的老熟人，沒什麽見外的地方。
　　眼見著公孫衣帶著妻兒來京師了，陸松自然要想想自家事，現在老婆孩子還留在安陸，家裏並不是只有陸炳壹個兒子，妻子那邊還要忙著照顧蔣王妃……思鄉之情油然湧上心頭。
　　“陛下還好吧？”
　　公孫衣也不知該說點什麽好，便把心中最關心的問題問出來。
　　唐寅道：“這是妳該關註的重點麽？不用功修習學問，怎能匡扶社稷，報效君王？”
　　朱浩笑道：“唐先生，妳就別說大話了，什麽匡扶社稷，還不如說公孫先生就是到京城來享福……哦對了公孫先生，估計這兩天妳就能見到陛下了。”
　　“啊？”
　　公孫衣大吃壹驚。
　　他只是禮貌性問問新皇身體好不好，表現出自己為人臣子忠君體國的壹面。
　　誰知朱浩這邊直接告訴他，來京後很快就能見到聖顏？
　　難道是入宮去覲見？
　　公孫衣想想都激動，卻還要拼命壓抑心頭的狂喜，面色通紅：“朱先生客氣了，還是稱呼我鳳元為好。”
　　唐寅點頭：“朱浩啊，我覺得鳳元說得對，以後妳對他還是別先生長先生短的稱呼，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有能耐當妳先生呢。”
　　朱浩：“……”
　　也是唐寅跟公孫衣關系鐵，又或者說是公孫衣對唐寅很敬畏，不然隨便壹個人說這話，公孫衣不跟他拼命才怪呢。
　　瞧不起誰呢？
　　可公孫衣在朱浩和唐寅面前，的確有些自慚形穢，全在於他是靠朱浩考取的舉人，覺得自己當不起朱浩稱呼壹聲“先生”，便有意將之點出，其實他是想靠著朱浩的關系，能在新皇那兒混個壹官半職，以後自己就可以吃香喝辣過上小資生活。
　　唐寅道：“鳳元，之前跟朱浩壹起到京師來的孫孺，現在進了國子監，壹邊讀書壹邊等候官缺補任，這趟妳過來，不如也去國子監混混資歷？”
　　公孫衣急忙點頭：“那感情好。”
　　“別別別。”朱浩搖頭，“我那劣徒，水平怎麽能跟公孫先生比？公孫先生到京師是來幹大事的。”
　　公孫衣壹顆心被唐寅和朱浩弄得壹起壹落，情緒劇烈起伏，急忙道：“能進太學就讀，乃極好的事情，在下並無奢念。”
　　顯然唐寅給公孫衣規劃的“仕途”前景，正是公孫衣想要的。
　　以壹介舉人之身想獲得官缺，非要有深厚的資歷不可，如公孫衣這般考中舉人沒幾年，連地方儒學署教諭都沒當過的士子，想壹上來就混個高官？
　　在國子監中壹邊讀書壹邊深造，這對公孫衣這樣並無考進士野心的人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朱浩道：“人還是要有大誌向的，不然怎對得起在王府中當教習壹場？陛下對妳滿是期待呢。”
　　“啊？是嗎？”
　　公孫衣自己都不相信。
　　他可不覺得小興王會正眼看自己，當初在王府當教習時，朱四和朱浩年歲小，自己天天讓朱浩代課，當時朱三和朱四沒事就喜歡挖苦自己，現在恐怕更不用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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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路上都是有壹句沒壹句閑聊。
　　唐寅和朱浩壹個唱黑臉壹個唱白臉，不停把公孫衣的情緒高高舉起再重重摔下，弄得公孫衣的心情忐忑，不上不下的。
　　陸松在前面趕車，本來迎接友人是挺嚴肅的壹件事，聽到後面也不由滿臉帶笑。
　　彼此都太熟悉了。
　　連陸松都看明白，朱浩和唐寅是誠心拿公孫衣開涮，並非惡意的那種，探知公孫衣沒什麽野心，只想到京城後過點安生的小日子，求個溫飽自在。
　　馬車停在壹個有幾分逼仄，連馬車都進不去的小胡同口上。
　　朱浩率先跳下馬車：“早前收到信，就跟唐先生壹道布置了這裏，準備給妳當臨時住所，前三個月每月壹兩銀子的房租，先替妳交了！”
　　“多少？壹個月壹兩銀子？這……怎麽這麽貴？”
　　公孫衣壹聽有點不自在。
　　興王府教書那會兒，壹個月束脩八錢，壹年才能拿十兩銀子，這都算多的。
　　可到了京城，卻連房租都不夠交，何況還要在這裏討生活。
　　唐寅道：“妳當這是何等地方？京師之地，寸土寸金，這麽壹套不大的宅院，就要六七百兩銀子，壹年才收妳十幾兩租錢，很貴嗎？”
　　公孫衣看了看為自己準備的屋舍，就是個門臉狹窄帶前後院的宅子。
　　他問道：“不是聽說京師人都住壹種四面都是屋子的院子麽？給我租壹間就行，這獨門獨院的……太貴了。”
　　唐寅本想罵公孫衣摳門，但見公孫夫人帶著孩子過來，就不好意思開口。
　　朱浩笑道：“這裏距離妳辦公的地方不遠，住起來方便，以後若是陛下沒事前來探訪，妳總不能讓陛下進大雜院吧？”
　　“啊？”
　　公孫衣又是壹驚。
　　莫非我還有被陛下親自登門造訪的資格？
　　隨後看到妻子過來，連他這樣稍微有那麽壹點愚鈍之人，都感覺朱浩故意說點好聽的給他撐臉面。
　　公孫夫人果然非常欣慰，微笑著問道：“小東家，不知我家相公，將會在何處當差？”
　　朱浩指了指前方：“從那兒出去……稍後我帶妳們壹起去看看。”
　　“我們？”
　　公孫夫人略帶不解。
　　朱浩笑道：“先不說別的，趕緊進去收拾吧……基本的家當都備妥了，也不知妳們住起來是否適應，回頭再讓人帶妳們去就近的早晚市看看，讓妳們知道日常用品在何處購買。”
　　……
　　……
　　公孫衣夫妻二人入內安頓。
　　逛了壹圈發現這宅院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裏面基本都收拾妥當，在這點上，朱浩顯得很貼心，再加上公孫衣到京城來算是幫他幹活，等於是朱浩的“員工”，他這個當老板的當然不能太刻薄。
　　簡單收拾過，公孫衣夫妻讓婆子留在院子繼續整理，順帶把孩子也交了過去。
　　隨後夫妻二人便跟朱浩和唐寅往巷口去了。
　　“這裏是大時雍坊，從街口過去，走壹條街就到上班的地方，以後通勤很方便……有什麽事最好隨叫隨到，我會安排人給妳當車夫，沒事幫妳打打下手，但馬車方面……暫時先給妳租了壹輛，回頭再給妳買……”
　　朱浩走在前面，說話時不時往身後公孫衣夫妻身上看。
　　夫妻倆都很懵。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到京城來是幹嘛的，不是說好了輔佐新皇？雖然也知這目標有點太過遠大，不好實現，但總不至於跟以前壹樣，是給朱浩的學堂當教習，教壹群學生？順帶照顧什麽戲班、工坊之類的吧？
　　到了地方，正是朱浩和唐寅等人辦公場所，距離錦衣衛衙所只隔了壹處大宅。
　　幾人從後門進去。
　　後巷很窄，進去之前，公孫衣夫妻倆真以為是個工坊之類的所在，等進去後才發現別有洞天，方知誤會了朱浩。
　　“唐先生、朱先生！”駱安正帶著錦衣衛的人整理庫房，見到朱浩和唐寅壹起回來，連忙過來行禮。
　　陸松雖然也是錦衣衛，但畢竟是穿著便服前去迎接，此時此刻公孫衣夫妻倆見到壹群身著飛魚服、佩戴繡春刀的人來在面前，頓時臉色漲得通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