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壹章 婚宴

　　臘月二十四。
　　朱浩大婚之日。
　　壹早朱浩便穿上禮服前去迎親。
　　馬車壹行穿街過巷，周圍的人聽說是狀元娶親，有“大登科後小登科”之意，便想上來沾個喜氣，以至於圍觀的人越聚越多。
　　到了孫府。
　　倒也沒什麽阻礙，這年頭成婚的禮數主要在夫家進行，女方把女兒送出去，基本就等於是潑出去的水。
　　再加上京城本來就不是孫交的老家，當天孫交根本就沒有在人前露面。
　　壹名身材婀娜的年輕女子，並不是穿著大紅的錦服，而是以青白色為主，點綴了壹些紅色，頭上的蓋頭倒是大紅色，由娘家的婆子背到了馬車前，腳不沾地進入馬車車廂內。
　　孫家到底是大戶人家，有壹名丫鬟陪嫁，看上去很嬌氣，隨著自家小姐壹起鉆進馬車車廂。
　　沒什麽花轎壹說，這年頭出行都是以馬車、牛車為主，非官家不坐轎，就算成婚也不例外。
　　接親完畢，便往回家的路而去。
　　朱浩折返到家時，門口鞭炮齊鳴，翰林院很多同僚前來參加朱浩的婚禮，而興王府則只有唐寅作為代表前來。
　　這也是朱浩提前囑咐過的。
　　若興王府壹個人都不來，會顯得欲蓋彌彰，反正他已申報過跟唐寅乃是名義上的師生關系，哪怕在朝中為“政敵”，自家先生前來參加學生的婚禮，也是合情合理。
　　至於興王府那些屬官……
　　想來的人太多了，朱浩壹概都沒同意。
　　不過唐寅帶了壹名“隨從”前來。
　　陸松。
　　陸松赴會的名義，並不是參加婚禮，而是陪同唐寅，如此壹來朱浩在安陸時最好的幾個“哥們”，除了蔣輪因為身份特殊無法登門之外，剩下兩個都來了。
　　楊慎作為當朝首輔楊廷和以及翰林院的代表，見到唐寅後目光壹直往唐寅身上打量。
　　但看來看去，也沒覺得如何。
　　……
　　……
　　婚禮進行。
　　拜天地。
　　朱娘單獨坐在主位上，朱浩和新婚妻子向其磕頭敬茶。
　　壹切禮數完畢，新娘由陪嫁丫鬟陪同，在夫家丫鬟……也就是小白的引領下，送到洞房內等候。
　　朱浩則要出來主持酒席。
　　朱浩開始敬酒，無論如何都得先敬作為名義上老師的唐寅。
　　唐寅拿起酒杯道：“朱浩，如今妳已成家立業，雖不到弱冠之年，也當立下表字。我與令堂稍作商議，便取‘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之意，以後妳表字便為‘敬道’。”
　　朱浩壹聽，不由微微皺眉。
　　這壹點唐寅可沒提前跟他商議過，聽話裏的意思，居然是來參加婚禮時，唐寅跟朱娘現議定他的表字？
　　朱敬道？
　　這算什麽表字？
　　這麽大的事妳們居然都不跟我說壹下？
　　妳怎麽不取“賢繼”或是“敬承”，非要讓我“敬道”呢？
　　難道意思是想讓我遵循君臣之道，讓我安心當個好臣子，別做那僭越之事？妳唐伯虎很會給自己加戲知道不？
　　朱浩拱手道：“多謝先生。”
　　說著他不由看了旁邊坐著的楊慎壹眼。
　　楊慎並沒有懷疑什麽。
　　唐寅代表的可是新皇。
　　按照壹般的道理而言，若朱浩投靠新皇，那新皇的人應該避忌今天的婚禮才是，而不是派出唐寅來給朱浩賜什麽表字，顯得他是朱浩的長輩壹般。
　　越是這樣，越顯得做作，越說明朱浩跟唐寅之間沒事。
　　隨後的敬酒，楊慎選擇與朱浩同行，好像跟朱浩關系異常親密壹般。
　　壹圈酒敬下來，朱浩其實沒喝多少，基本都是以茶敬酒，這年頭就算成婚日，多數人還是能理解新郎馬上有洞房花燭的需求，只要提前打過招呼，不會隨便灌酒，不然晚上的好事都沒法成行。
　　也有中午猛喝，下午睡壹覺晚上才洞房花燭的，但作為翰林，又有作為楊廷和代表的楊慎陪伴，朱浩想以茶代酒，也沒人敢強逼他。
　　……
　　……
　　壹圈酒敬完，朱浩和楊慎往主桌方向走。
　　院子裏很多人都想過來向朱浩敬酒，其實更多是想跟楊慎攀關系。
　　來的賓客很多，但新娘的娘家人不會來，朱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幾房人也壹個不在，諸多賓客中以街坊四鄰為主，但他們都坐在靠邊的席位，大多數朱浩都不認識，就是趁機過來蹭頓文曲星的喜酒喝。
　　至於翰林院同僚，基本都坐在主桌以及周邊幾桌。
　　還有就是安陸在京士紳、商賈、同鄉讀書人等，這些人分散在主桌周圍，不時起身，拿起酒杯準備向新郎官敬酒，但直接就被人給擋了回去。
　　“看來妳這位先生，對妳很器重嘛。”
　　楊慎有意無意說了壹句。
　　朱浩看了看四周，壹群吆五喝六穿著身官員常服之人，提著酒壺拿著酒杯，隔絕了主桌與其他桌，別人來敬酒他們代表新郎官壹飲而盡，但要靠近朱浩和楊慎卻萬萬不可能，問過楊慎才知道，原來是順天府和大興、宛平二縣的低層官員，乃楊慎特意請過來壯場面的。
　　朱浩其實挺郁悶的，壹次婚禮，大部分認識的人都沒來，來的基本都是自己素昧平生的，就像是參加別人的婚禮壹般。
　　“呵，也許吧。”
　　朱浩笑了笑。
　　無須多作解釋。
　　我成婚之日，妳楊慎不會還要好好跟我探討壹下我跟唐寅的關系吧？
　　回到主位上坐下，先前暫時離開的陸松，也回來了，但沒有落座。
　　陸松作為錦衣衛千戶，即便身上沒穿官服，但因為腰間佩刀，還是挺唬人的，先前乃是余承勛幫忙主持這壹桌敬酒事宜。
　　“哈，正說呢，回來了。”
　　余承勛走到楊慎面前，幾乎是咬著耳朵低語，“陸松，錦衣衛千戶，小心壹點。”
　　朱浩則笑道：“陸千戶，先前敬酒的時候妳不在，有什麽要緊事麽？”
　　陸松道：“是這樣的，蔣姑爺在外邊，說是替陛下給妳送壹些新婚賀禮來，可否親自出去迎接壹下？”
　　楊慎聞言不由怔住。
　　主桌幾人也都面面相覷。
　　就算朱浩是狀元，但也沒有其成婚，皇帝特意派人來送賀禮的道理。
　　所有人心裏都琢磨開了，這個朱浩到底跟新皇是何關系？為何新皇會給朱浩送禮呢？難道是因為他們是同鄉？
　　在場這些翰林院的同僚，除了楊慎和余承勛、費懋中外，只知道朱浩出身安陸，並不知曉朱浩曾在興王府讀書的事。
　　朱浩道：“此等事豈用陸千戶來商議？在下自當出門迎接！”
　　……
　　……
　　皇帝來送朱浩新婚賀禮，可說是大事。
　　有人出來將事公布後，與會賓客都顧不上吃飯了，都站起身來，想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很快。
　　蔣輪便帶著大批錦衣衛進到院子裏，擡來幾口大箱子。
　　蔣輪見到朱浩等人後，拱手行禮，道：“新郎官，恭賀新婚大喜，此乃陛下禦賜，還望笑納。”
　　因為蔣輪沒有請什麽禦旨，甚至連口諭都沒帶，朱浩並不需要行大禮迎接。
　　“多謝陛下掛念。”
　　朱浩拱手還禮。
　　蔣輪笑道：“唐先生也在呢？可否討杯水酒喝？”
　　朱浩這邊馬上有於三帶人出來，把幾口箱子擡走，那些本來等看大戲之人，見這個代表皇帝來送禮的人如此貪杯，也沒有什麽欽差的架子，都覺得很失望。
　　朱浩笑道：“蔣姑爺既然來了，那就壹起喝幾杯。就是這席位……”
　　余承勛在旁灑脫地道：“哈，我這邊正好要跟同僚壹起劃拳喝酒，便讓給這位蔣姑爺。”
　　“多謝，多謝！”
　　蔣輪本來被排擠在婚禮外，難受了幾天，現在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蹭酒，整個人顯得異常興奮。
　　……
　　……
　　坐下來後，蔣輪好似個自來熟，上來就跟朱浩壹通套近乎。
　　“朱翰林啊，當初我就說妳英氣逼人，妳看咱興王府那麽多人，就妳有出息！好像京泓那小子，就沒妳身上這股貴氣。”蔣輪幾杯黃湯下肚，像跟朱浩非常熟悉壹般，直接就閑扯開了。
　　周圍翰林院的人聽得壹楞壹楞的。
　　朱浩居然是興王府的人？
　　還跟蔣輪很熟悉？
　　這朱浩背景這麽厲害嗎？
　　既是新皇派系的人，又跟楊廷和的兒子楊慎走得這麽近？
　　可關鍵是……
　　之前在大禮議的事情上，朱浩可是帶頭上奏反對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浩笑而不語，甚至不想理會楊慎是什麽臉色。
　　“孟載，妳喝多了。”
　　唐寅出言提醒。
　　“沒有沒有，壹點都沒喝多，我就是代陛下來恭賀妳的，陛下還說，要把長公主嫁給妳呢……”
　　蔣輪好似打開話匣子壹般。
　　“啊？”
　　周圍的人聽得心驚肉跳。
　　長公主？
　　哪位？
　　聽說皇帝好像有姐妹，還不止壹個，但因為新皇是過繼到大宗名下，那些姐妹算是“長公主”嗎？
　　朱浩眉頭微蹙，道：“蔣姑爺，妳到底想說什麽？”
　　“沒有，就是純粹恭喜妳，以後妳在朝中，可要好好為陛下效命。”蔣輪笑呵呵說道。
　　楊慎搶白：“我等都是大明之臣，怎會不為朝廷效命？”
　　不提為陛下效命，只說為朝廷效命，楊慎大概也看不下蔣輪這種刻意挑事的態度。
　　知道我坐在旁邊，還故意說這些，妳這是刻意找茬呢？
　　想在我面前施展反間計，妳還嫩了點！
　　唐寅也聽不下去了，起身道：“時候不早，該回去了，孟載便與我同行吧。”
　　“著什麽急啊。”
　　蔣輪壹聽急了，“這麽好的酒，平時可喝不到，再說了，我興王府幾時薄待於人？朱翰林，妳可是我興王府的人！”
　　蔣輪好像要耍酒瘋。
　　唐寅趕緊叫來陸松，把蔣輪硬拉起來，三人壹起離開婚宴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