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六章 傳說之下

　　在KP的沈默之中，遊戲就此終結。
　　壹本厚重的書從光影之中跳動出來，在他和烏鴉的面前展開，無數書頁翻動著，最後停留在卷尾的空白處。
　　銀色的羽毛筆跳躍在書頁之上，不顧錯愕的KP，自顧自留下壹道漆黑的字跡，宣告終結。
　　【False End】
　　——架空結局：無‘人’生還
　　KP低頭看著那壹行字跡，目瞪口呆。
　　“哎呀哎呀，真是的，太粗魯了點吧？”烏鴉愉悅地笑出了聲：“從不久之前開始，我就覺得這孩子有成為同人惡棍的潛質啊，沒想到他進步的速度這麽快……”
　　說著，她擡起眼瞳，凝視著面前曾經的同事。
　　“那麽，感覺如何呢，主持者們？”
　　她輕聲問：“我的書記官，可還入得了妳的法眼麽？是妳們所尋求的那種記錄者麽？是能夠平等地對待過去和未來，裁決記錄和現實，平衡虛構和真理的人嗎？”
　　“妙哉……”KP輕聲呢喃。
　　“嗯？”
　　“我是說……妙哉！”
　　他終於擡起了眼睛，可眼神中全無懊惱和不快，反而充滿驚奇，興奮的……閃閃發光：“妙哉！簡直是傳奇壹般的表現！傳奇！”
　　在他身後，有壹個披著黑袍的女子身影浮現，微微頷首，卻不掩贊賞：“天授的英雄。”
　　而就在桌旁另壹把原本空空蕩蕩的椅子上，面容肅冷的老人擡起深邃的眼眸，聲音低沈：“令人欽佩的偉業。”
　　於是，烏鴉滿足地頷首，搓了搓自己的小翅膀。
　　“那麽，我們來商量壹下接下來的事情吧……比方說，補償？”
　　……
　　……
　　當槐詩從昏沈中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累得好像要死了。
　　就好像宿醉之後跑了十萬次馬拉松之後又被十萬個人暴打壹樣的難受。
　　我是誰？
　　我在哪兒？
　　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面前咧嘴微笑的老肖。
　　“可以啊，小子。”那個粗豪的男人用力地拍了壹下他的肩膀：“表現得不賴。”
　　槐詩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差點扯翻了身上掛著的吊瓶。
　　他險些沒控制住，壹斧頭劈過去。
　　“清醒點，清醒點，都結束了。”老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回頭看向自己的監察官，那個微笑的老人：“妳還看啥熱鬧，趕快過來解釋壹下，瞧瞧妳頂著我的臉幹了什麽破事兒！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咋回事兒？”
　　槐詩壹臉懵逼，看到了坐在桌子邊上的壹臉陰沈的艾晴，還有桌子對面微笑著玩骰子的KP。
　　“咳咳，簡單來說，這是壹次臨時起意的突擊考察。”
　　那位蒼老的監察官咳嗽了兩聲之後說道：“在KP先生的建議之下，我們將這壹次賢者之石的回收作為了壹次考試。”
　　“啥？”槐詩傻眼了：“這都是妳們安排好的？”
　　“雖然出了壹些讓人不快的意外，但其中有壹部分……恩，是的。”
　　模組中老肖的實際扮演者，那位老監察官露出了尷尬地微笑，伸手過來：“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槐詩瞠目結舌，看向艾晴，想要搞清楚怎麽回事兒。
　　艾晴的臉色依舊不好看：“簡單來說，行動從壹開始就是個測試，我們兩個都被耍了個團團轉，呵，就連考官自己都差點翻了船呢。”
　　“別這麽說嘛，艾女士，雖然發生了不少意外，但這可是妳和槐先生的轉正考察來著。”
　　老監察官尷尬咳嗽了兩聲之後，移開視線。
　　“什麽意外？”
　　“說來話長……”
　　老監察官沈吟了片刻，無奈嘆息。
　　其實壹開始，根本沒有什麽模組和遊戲。
　　按照原定計劃，大家突襲走私販子的貨船，無雙了個爽，然後誰都沒想到，最後都快要成功回收賢者之石的碎片了，忽然有壹個二五仔背刺。
　　雷飛舟。
　　在他的監察官的授意之下，他們準備直接搶了賢者之石的碎片跑路，躲到邊境去銷贓。結果壹開始背刺的很順利，直到他們企圖背刺槐詩的時候……壞事兒了。
　　根據監察官的描述，明白過來的槐詩展露出了堪稱恐怖的反應速度，憑借著自身的殺戮技巧在船上打起了遊擊，表現出超乎想象的可怕戰鬥力。
　　短短十五分鐘，將雷飛舟和他聯系好的四個升華者同夥統統砍瓜切菜的搞定。
　　最後，沒想到雷飛舟狗急跳墻，直接粗暴地激發了賢者之石的碎片，引發了大規模的侵蝕現象，導致了不可知的後果。
　　無奈之下，KP只能通過某種方式強行將這壹段事件抹除，然後重新開始，這就是壹周目。
　　但賢者之石的碎片已經將周圍徹底侵蝕，將那壹艘船以及周圍的地區全部深度化，形成了壹個不斷擴張的地獄。
　　回收難度直線飆升到恐怖的範疇，二周目回收失敗。
　　天文會不得不同意KP的建議，將這裏用暗網邊境進行覆蓋，強行將這壹切模組化，然後開始了三周目。
　　這壹段故事中的勾心鬥角和龍爭虎鬥放在命運之書裏簡直能夠水上二十萬字，槐詩聽完只覺得無比遺憾，怎麽就給抹除省略了呢？
　　當他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麽不對。
　　下意識看向KP的時候，KP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反而趁著別人沒有註意向著他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在向槐詩解釋完畢之後，老監察官端正神情，嚴肅地說道：“艾女士，您在考察之中表現出了屬於壹個監察官良好的素質、敏銳的思維和嗅覺，以及和同僚之間的深厚信任，以及在逆境之中的冷靜應對與決斷。
　　統轄局對您的表現贊賞有加，通過您的升職申請，並再度邀請您加入中央決策會議室……”
　　“我說過了，我拒絕！”
　　艾晴漠然地打斷了他的話：“廢話可以少說了，希望我們在內部質詢會上再見吧。”
　　“好吧，希望到時候您能高擡貴手。”
　　老監察官無奈地笑了笑，正色看向槐詩：“至於槐先生您，成功地完成了我預計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並且具有著這個時代難得的正直和出眾的身手。
　　啊，雖然思維有些簡單，而且具有著有些過頭的暴力傾向，但這並不能掩飾您的卓越才能，天文會為擁有您這樣的行動幹員而感到驕傲，這是您正式的證件，稍後我們會完成註冊，這幾個月裏您有空來壹趟金陵註冊壹下就行了。”
　　“嗤……”
　　角落裏，陰言不屑的哼了壹聲，察覺到槐詩的視線，便不快地收回視線。
　　繼續縮著了。
　　“陰言先生因為在行動中危害同僚的行為，被暫時取消了審查官資格，稍後您的質詢會將會在金陵召開，請註意查看通知。”
　　老監察官憐憫地搖了搖頭，將手裏的表格填完之後，遞給了槐詩壹份新的證件。
　　“那麽，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他笑瞇瞇地收起了手中的東西，和其他人壹起道別告辭，很快，房間裏就只剩下了他和艾晴兩個。
　　“真是被耍了個徹底啊。”
　　艾晴不甘地嘆息，神情陰沈地敲了敲扶手，閉上了眼睛。
　　沈默之中，槐詩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那個……艾晴……”
　　“嗯？”艾晴擡起眼睛看他，神情依舊惱怒。
　　“啊，謝謝妳……那個……雖然不知道妳究竟碰到了什麽，但最後真得謝謝妳。”槐詩鄭重地頷首道謝。
　　“行動交給下屬，後果自己承擔，這不是監察官的本職工作麽？”艾晴看了他壹眼，興致缺缺地移開了視線：“我出去吹吹風，妳好好休息吧，過會有船來接我們。”
　　“恩。”
　　就在離開之前，艾晴的輪椅停滯了壹下，她沈默許久，無奈嘆息，回頭說道：“妳幹得不錯，我是說最後。”
　　“嗯？”
　　並沒有解釋什麽，艾晴推門而出，留下他壹個人在房間裏。
　　寂靜裏，槐詩回頭，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重新出現在桌子後面的KP。
　　“這就走了麽？”
　　KP挑了挑眉毛，搖頭嘆息：“真是不直爽的姑娘啊，攤上這麽壹個上司，壹定很遭罪吧？”
　　“……其實還好。”
　　槐詩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看著他，許久，忍不住問道：“那個真的……只是測試麽？”
　　“有那麽壹部分吧，起碼他們這麽認為就行了。”KP聳了聳肩，“放心，只是讓他們搭了個便車而已，關鍵的地方，我有替妳保密。”
　　“啊，謝謝。”
　　槐詩頷首，看向他面前的桌子上，那個小盒子，透明的盒子裏裝著壹個破碎的水晶球，酷似眼瞳壹般的精致雕刻。
　　那就是賢者之石的碎片，可惜，如今其中所有的奇跡已經流失過半，難堪大用了。
　　“不用在意這個，反正它為了維持那個模組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相比我們所得到的，這些失去的不值壹提。”
　　KP善解人意地寬慰著他，然後眉頭挑起，愉快地拍了拍手：“那麽，接下來，作為調查員的好朋友，我們就要進入後日談和幕間成長的階段了。
　　雖然妳並沒有成功通關模組，但卻完成了壹個出人預料的結局，作為這壹場遊戲的主人，我必須像妳頒發獎勵才可以。”
　　“還有獎勵？”槐詩壹楞。
　　“當然。”
　　KP壹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原本通關的獎勵，是這壹張人物卡，只要源質足夠，就能讓妳短時間內再度化身為範海辛這個角色。但說實話，我覺得這種微薄的獎勵難以表彰妳所做的這壹切。”
　　說著，他毫不可惜地將範海辛的人物卡撕成了粉碎。
　　啥玩意兒？等等！
　　槐詩目瞪口呆，他本來還想說沒關系我不介意妳快把那玩意兒給我……沒想到KP的動作那麽快。
　　那是只要源質足夠就讓人瞬間化身三階頂尖升華者的邊境遺物！
　　而且距離權天使只有壹步之遙！
　　也就是說槐詩只要湊夠了東西，隨時隨地能重新變成聖光戰鬥機！
　　怎麽就這麽說撕就撕了？
　　“總之，這個事情我們往後放，先骰個幕間獎勵吧。”
　　KP拿出壹本厚厚地規則書，向槐詩解釋其中的含義。
　　似乎在這種遊戲裏，只要玩家完成了壹個模組，他的角色就能夠因此獲得成長，得到技能上的獎勵。
　　不過按照KP的說法，這個獎勵竟然能直接放在他自己的身上？
　　免費的技能提升！
　　槐詩眼睛都亮了，興奮不已，按照KP的引導，開始投骰進行判定，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漆黑無比，在目瞪口呆中迷失在非洲的藍天白雲裏。
　　唬騙、話術、潛行，這幾個在模組裏大成功過的技能，竟然壹個個都成長失敗了？
　　壹圈投下來，竟然只有最基礎的‘聆聽’和‘偵查’得到了提升。
　　很快，隨著骰子的翻滾，槐詩只覺得眼前壹亮，世界仿佛瞬間清晰了許多，無數被自己忽略的細小痕跡在眼前歷歷在目。
　　而他的耳朵，甚至能夠聽見船艙外那些人衣料摩擦的聲音，還有無數海浪湧動宛如交響壹般的低沈回聲。
　　原本被陰魂拔升到了極限的感知竟然再度提升了壹大截！
　　光是這壹點就是驚喜的收獲了。
　　可緊接著，當他最後壹次投下骰子的時候，腦子竟然湧現出了大量的知識——有關種種金屬的性質、處理的方法和各個流程中所需要註意的細節。
　　原本只是被他死記硬背所記下來的那麽多書中的資料和知識，此刻竟然神奇的融會貫通，而烏鴉在教授時候所提到的種種細節和重點更是歷歷在目。
　　煉金術的成長判定通過了！
　　在壹瞬間，他就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去反復記憶、不斷地徒勞嘗試和實驗去緩慢掌握的階段，正式入門了！
　　當他擡起手掌，專註精神的時候，便窺見無數細碎的金屬碎片在掌心之上的虛空中浮現。
　　純白色的煉金之火升騰而起，溫度靈活地變化著，迅捷而快速地將它們融化、提煉、純化、萃取，乃至合成。
　　直到最後，變成壹團湧動的銀白色液體。
　　渺小的奇跡在此降臨。
　　銀血藥劑！
　　雖然藥效略顯微弱，但槐詩已然壹舉跨越了學徒期的漫長時光，只靠著手搓就完成了往日遙不可及的成果。
　　就在他驚喜的時候，聽見KP在沈思中的興奮響指。
　　好像靈光壹現。
　　“我想到了！”
　　KP愉快地擡起眼眸：“這就是最適合犒勞妳的報償！”
　　就在槐詩愕然擡頭的時候，卻看到他遙遙向著自己伸出了手，好像抓住了什麽東西，向後虛扯。
　　槐詩的腦子頓時嗡嗡作響，有什麽的東西被KP從靈魂之中扯出來了。當他擡眼去看的時候，卻發現KP的手中多了壹把華麗的十字長槍。
　　銀白的槍刃之上銘刻著壹層層繁復的徽記，精致而莊嚴，仿佛匯聚了世上壹切光。
　　“悲憫之槍？”
　　KP低頭凝視著長槍上的銘文，贊嘆頷首：“好名字。”
　　說著，他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那壹枚賢者之石的碎片，曾經屬於五階升華者·青冠龍範海辛的懺悔之眼。
　　水晶眼瞳在他的手中化作壹道流光，附著在槍刃之上。
　　照亮了KP的笑容。
　　“便以此紀念妳的‘屠龍偉業’吧。”
　　那壹瞬間，光芒自槍刃上消散，而就在銀白的鋒刃之上，儼然多出了壹道未幹的血痕。
　　那仿佛流不盡的青冠龍之血自從槍刃上緩緩地滴落，落在地上，地板無聲腐朽，旋即，壹叢壹叢純白的鳶尾花自腐朽的中綻放而出。
　　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戰勝了邪惡，顛覆了宿命，拯救被困在無盡循環和死亡之中的公主殿下，妳的所作所為實乃榮耀的化身。”
　　KP微笑著，端詳著那壹柄瑰麗的長槍：“自1620年到現在，如此漫長的時光被這壹槍所貫穿。
　　——這便是不滅的傳奇之證。”
　　說著，他倒轉長槍，優雅而鄭重地將它捧到了槐詩面前。
　　槐詩緩緩地伸手，握住了槍柄。
　　隨著他心念壹動，華麗的十字長槍竟然寸寸收縮，在他的手中變成了壹本古老的書籍，當他低頭端詳的時候，便看到飽經時光的封面上，那壹行帶著盎然古意的標題。
　　《驚情四百年》
　　他楞住了。
　　“KP……”他帶著最後的壹線希望，凝視著面前的男人：“莉莉，真得還活著麽？”
　　“誰知道呢？”
　　KP神秘地笑了起來，“人的生死譬如朝露與泡影，人造人的生死就更加的虛幻。
　　況且，她本來不就是壹個不會出現在世上的人麽？虛無的生，飄渺的死，本來就是難以界定的事情。”
　　“可那究竟是真得還是……”
　　“真實和虛幻真得有那麽重要麽？”
　　KP平靜地說，“我相信，不論是那個，您都會平等地進行對待，永遠如壹，這樣就足夠了，對您這樣的寬容和慷慨，我由衷地表示感激。”
　　說著，他後退了壹步，從旁邊的架子上摘下了自己的禮帽和大衣。
　　“那麽，槐詩先生，容我在此道別吧。”
　　KP鄭重地著彎腰行禮：“我由衷地希望有朝壹日，妳與莉莉小姐能夠在這迷夢壹般的世界中再會。”
　　他停頓了壹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在那之前，就請等待，並心懷希望吧！”
　　寂靜裏，KP轉身離去。
　　門關上了。
　　槐詩怔怔地看著手中那壹本古老的書卷。
　　這便是這個故事的結尾了？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