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壹章 今日事，今日畢

　　十分鐘之後。
　　休息室裏，槐詩，房叔，烏鴉，還有湊熱鬧的肥馬也頂著別西蔔來了，大家彼此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馬不會說話，而在烏鴉面前，別西蔔就好像也不會說話了。
　　壹副壹動不動，裝作下線的樣子。
　　房叔倒是可以暢所欲言，他真的有意見和想法的話，槐詩壹定會聽，甚至優先度有時候可能還會放在自己的意願最前面。但房叔偏偏很少發表意見，除了讓槐詩不要進廚房之外……
　　對待這壹封聘請函，就更加沒什麽想法了。
　　“少爺妳們慢慢想，我去做宵夜。”
　　然後他就跑了……
　　怎麽做決定都隨槐詩的意，倒不如說不論槐詩做什麽決定他都會無腦點贊——前提是只要別太離譜。
　　因此唯壹能給槐詩建議的，就只剩下烏鴉了。
　　“為啥會忽然給我這麽壹封信呢？”
　　槐詩撓著頭，百思不得其解，擡頭看向烏鴉，意思是妳有沒有什麽頭緒：“沒道理啊，象牙之塔那麽大的地方，會缺我這麽壹個人，還專門給我發信吧？”
　　“我覺得，象牙之塔如果不看重妳的話，才是壹件怪事呢。”
　　烏鴉淡定的回答：“別忘了，象牙之塔本身除了作為全世界最前端的研究機構之外，還是如今全境僅存的幾個天國譜系的陣地，黃昏之路和神髓之路的大本營所在，憑什麽不看重壹個同譜系內的後起之秀呢？
　　況且，作為壹個聲譽極佳的教育機構，為什麽會放過妳這樣的生源流失在外面？”
　　“說的也對。”
　　槐詩捏著下巴，不禁感嘆：“畢竟像我這麽厲害的人，也很難找了。”
　　“對的對的。”
　　烏鴉在旁邊點頭表示贊同，憋著自己的壞笑。
　　“嗯？”
　　槐詩猛然擡頭看過來，看到烏鴉嚴肅鄭重的神情，有些錯愕的收回視線，緊接著……又猛然擡頭。
　　結果發現烏鴉的神情越發的正經了起來。
　　怪了。
　　槐詩狐疑地瞥著她：“真不是妳搞的鬼？”
　　烏鴉壹楞，旋即茫然，“妳為什麽會這麽想？”
　　而槐詩的眼神卻越發的犀利了起來。
　　“竟然沒有否認？”
　　他瞇起眼睛：“那就真的咯？”
　　這個每天都在惦記無辜少年零用錢的壞東西，又要坑自己了！
　　而烏鴉則越發的無奈，忍不住搖頭，嘆息：“我承認我確實預見到這壹天沒錯啦，但我要說……”
　　她停頓了壹下，又把矛頭戳了回來：“這主要得怪妳。”
　　“啥？”
　　槐詩愕然：“怎麽就怪我咯？我呼吸都是錯？”
　　“妳閑著沒事兒在家每天倒吸冷氣增加全球碳排放也沒有人管妳的呀。”
　　烏鴉搖頭：“群星號上妳給天文會掙了多大的面子妳心裏沒數？妳好好想想，如果不是天文會亞洲對策室裏的人主動泄露風聲的話，怎麽會有審判者這張卡？這不是給妳造勢麽？
　　往細裏說，妳當時開了奧裏西斯瞞得過人麽？人家名單排查壹圈之後就有眉目了，為啥沒問妳？還不是替妳保密，體諒妳的心思，沒有主動說？
　　既然妳不承認，沒有露頭，那這壹筆大功自然也沒有辦法正大光明的給妳記上。況且，妳還這麽年輕，上個月才滿了十八，就算真有這麽大筆功勞也不好給妳升職——分管亞洲決策室估計也很頭疼的好吧？”
　　“妳的意思是嗎，這是決策室的安排？”
　　槐詩恍然：“安排我去上學？”
　　“搞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搞清楚妳的職位，不是上學，是教學。”
　　烏鴉糾正道：“妳好歹都是個天文會金牌打手，正式的災厄樂師、深淵廚魔，登記在冊的三階升華者了——妳去當學生，又哪個夠資格教妳？
　　我估計這事兒象牙之塔那邊也很蛋疼，讓妳進修是沒錯，但妳絕對不能是學生，否則統轄局的面子往哪兒擱？
　　等妳從象牙之塔那邊溜達壹圈轉完了，回來也就能夠順理成章的安排妳進步了……嘿，要我說，這主意打得真不錯。”
　　說了壹半，烏鴉又不說了，反而看向了槐詩亮起來的手機，“喏，報喜的電話來了。”
　　是柴菲。
　　等接完了這壹通電話之後，槐詩便陷入了沈默。
　　按照柴菲那邊透的底兒，象牙之塔果然是統轄局的安排沒錯了。畢竟是槐詩還是太年輕，否則其他安排都沒有這麽麻煩。
　　壹個十八歲的監查官就已經很駭人聽聞了。
　　倘若再升任什麽實職的話，壹方面是年紀太小不足以服眾，壹方面是真的太年輕，沒有經驗，甚至沒有學歷。
　　沒錯，學歷……
　　天文會也是講究這個的。
　　姑且不論學歷的水分究竟有多少，但起碼不能是壹個連大學都沒讀過的輟學高中生吧？
　　要說不上大學沒有地方安排，那也不可能。多少邊境和多少地獄觀察站裏就缺這種頭鐵能莽還能打的升華者。
　　但真這麽安排，哪怕看上去是升職，誰心裏還不知道您是被發配過來的吶？
　　不合適。
　　反正按照柴菲的說法，去象牙之塔混幾年回來之後，剩下的怎麽辦都好說，進步什麽的大大滴有。
　　別擔心，今天會議上已經將接下來的職務安排調整好了？妳猜怎麽著？金陵天文會支部的次席武官正好在四年之後調職誒！正好是妳差不多進修結束的時候，妳說巧不巧？
　　行吧，巧嘛，真是太巧了。
　　講道理，這樣的安排真的是明白他媽給明白開門，明白到家了。
　　不可謂不周詳，不可謂不體貼，不可謂不任重道遠。
　　哪怕真是條哈士奇，也應該能體會到組織的深重期望和信任了。
　　而且還省去了多少麻煩。
　　通天大道都給妳送到腳邊了，還是帶了傳送帶的版本，妳只要站上去躺著都能到終點的那種……
　　可不知道為何，哪怕是柴菲在電話裏有意無意的暗示她在探槐詩的口風，可槐詩心裏卻始終還在猶豫。
　　沒有給她明確的答復。
　　只說再考慮壹下。
　　可考慮多久，也沒仔細說。
　　柴菲也沒有十分迫切的讓他做決定，只說九月之前，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
　　電話掛斷了。
　　槐詩攤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低頭，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壹封聘請函。
　　“真不想去？”烏鴉問。
　　“不知道。”
　　槐詩搖頭，撓了壹下亂糟糟的頭發，“我再考慮壹下……”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就把聘請函丟在桌子上，起身回房間裏去了。
　　洗澡刷牙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之後，索性不想這檔子破事兒，很快就睡著了。
　　只是半夢半醒之間，他卻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向床頭櫃上的手機。
　　想要打個電話。
　　可打給誰呢？
　　說什麽呢？
　　他想不出來，又閉上了眼睛。
　　壹夜無話，兩夜無話。
　　實際上此後十幾天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沒有出任何的幺蛾子。
　　平平常常，簡簡單單的，槐詩讀過了考前的沖刺時間，然後又迎來了曾經自己無比在意的高考。
　　連續三天。
　　沒有悄悄使用天文會的手機作弊，也沒有從命運之書裏找答案。
　　槐詩老老實實的以自己的能力進行了解答。雖然他心裏知道，這樣下去成績其實好不到哪裏去……只能稱得上不差而已。
　　當放下筆，走出考場的壹瞬間，在午後熾熱的陽光裏，他忍不住擡頭看向頭頂的太陽。
　　長出了壹口氣。
　　在恍惚中，好像有列車從身旁轟鳴著呼嘯而過，載著什麽東西遠去。
　　可當他回頭的時候，卻什麽都看不見。
　　只有午後的教學樓靜靜地佇立在昏黃的夕陽裏，而考生們好像喧囂的人潮壹樣，向著他湧來，裹著他走出了門外。
　　再沒有什麽機會可以繼續留在那裏。
　　槐詩悵然的回頭看了壹眼，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個影子，忍不住嘆息。
　　“同學，同學……”
　　帶著攝影師的記者興奮的湊過來，壹眼看中了人群裏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年人，將話筒遞到了嘴邊：“請問妳考的怎麽樣？”
　　“還行吧。”槐詩撓頭，想了想：“反正都不會，隨便答壹下。”
　　明顯是沒有預料到如此坦誠的回答，記者壹楞，旋即恍然，“是太緊張了麽？”
　　“倒也沒。”
　　槐詩回答：“和保護世界比起來，也就壹般般吧。只是該不會還是不會。”
　　“……”記者楞在原地，表情忍不住抽搐了壹下，忍不住笑：“同學真幽默啊。”
　　“是啊。”
　　槐詩也笑了起來，端詳著面前的記者，忽然擡起手，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妳們壹定要好好生活啊，珍惜每壹天！”
　　不等記者再問話，少年擺手，轉身離去。
　　記者和攝影師面面相覷，搞不明白這究竟是哪兒來的中二病。
　　而在遠去的人群中，槐詩接起了電話。
　　“餵？槐詩，妳考完了沒？”電話裏傳來傅依的聲音：“五黑來不來？速度快點，否則機子就要被人搶跑啦！”
　　“來來來。今天就讓妳們領教壹下，什麽叫天不生我小佩奇，萬古如長夜！”
　　接了電話之後，槐詩掃了壹輛自行車，飛壹樣的跑了。
　　剛剛壹腔悵然早就拋進了海溝監獄裏。
　　今天的遊戲要今天打。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