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壹十壹章 啊這

　　葬禮只持續了三天，告別儀式在第四天舉行。
　　對於極道來說，葬禮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司空見慣，雖然壞消息來的匆忙，但葬禮依舊井井有條。
　　中間藤本的老婆對藤本遺產的歸屬不滿意，帶著孩子過來鬧了壹次，但沒有見到槐詩，悻悻的走了。除此之外，就只有壹些遠方的親戚，有的根本就沒有露面。
　　前面的葬禮是面向死者的親友，但告別儀式當天，才是同行們前來拜訪的日子。
　　在陰天的小雨之下，穿著喪服的藤本組組員們在門前，站成了兩排，向著到來的訪客鞠躬致謝。
　　在漸漸停下的車裏，山田哲平眺望著外面的場面，眉頭微微挑起：“這不是弄的有模有樣的麽？藤本那個家夥，就連死都要挑個讓人頭疼的時候……聽說是虎王組的人幹的？”
　　“都說是這樣的。”下屬回答，為他拉開門，然後撐起了傘。
　　傘下的老人扶了壹下身上羽織的領子，向著正門走去。
　　門前的山下彎下腰，九十度鞠躬行禮：“遠道而來，辛苦了。”
　　“也就是跑了兩個市區而已，辛苦什麽的可談不上。”山田呵呵笑了兩聲，低頭看過去：“山下，聽說新組長不是妳啊。”
　　“在下無能，能有若頭之位，就已經是僥幸了。”山下低頭回答：“實在不敢覬覦組長的位置。”
　　“哈哈，開個玩笑，瞧妳嚇的。”這個山田組的老會長擺了擺手，看向四周，臉色漸漸變得驚奇：“怎麽？我這個老家夥親自上門吊唁，妳們的新組長連個面都不露的嗎？”
　　“失禮了。”山下保持著九十度鞠躬，回答道：“組長另有要事，稍後就到，還請您多多包涵。”
　　“混賬家夥，妳膽敢讓我們會長等人麽！”
　　撐傘的下屬大怒，伸手扯起了山下的領子，怒斥大吼：“這麽輕慢，是在小看我們嗎！”
　　“夠了，池內，畢竟是在葬禮上，我們是客人，不要鬧的太過。”
　　山田哲平拍了拍下屬的手臂，撇下鞠躬的山下，轉身走向了禮堂去了，上了壹炷香之後，端詳著藤本的遺容嘆了口氣，轉身走進側室去休息了。
　　有不少老熟人都已經先到了，裏面熱鬧非常，看到他進來，不少的人都擡手打起招呼來。
　　“哎呀，人倒是來的很齊啊，大家好久不見。”
　　山田找了壹個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看了看周圍，明知故問：“虎王組的人沒有來麽？”
　　“如果他們敢來的話，恐怕今天就要當場火並了吧？”
　　“我看未必。”
　　臉上帶著燒傷痕跡的老男人擡起眼睛，瞥了壹眼外面的門口：“我聽說，虎王組這兩天已經請了五大佬進行調停，為了保自己的小兒子，有阪那個家夥真的是下了大功夫啊。倒是山田妳這個家夥明知故問，妳壹定知道點什麽吧？”
　　“哪裏哪裏，我不過就是壹個老頭子而已，早已經洗手不幹了，哪裏能摻和的了這些事情。”
　　山田端起茶杯，漫不經心的問道：“倒是，藤本組，聽孩子們說，要改名叫做懷紙組了吧？大家有認識的嗎？我對那位新組長可好奇許久了啊。”
　　關於懷紙祖的那位組長，倒是有不少風言風語，什麽綠日的高手啊，什麽邊境殺神之類的鬼話，但沒壹個靠譜的。還有人說是壹個剛剛加入藤本組還不到兩天的混種呢……真是什麽離譜的傳聞都有。
　　壹時間，所有人都摸不清底細，也不知道藤本臨終前腦子在想什麽。
　　不過，來到這裏的人倒是都體會到了那位新組長的傲慢。從葬禮開始到現在，根本就沒有露過面，哪怕是原本關系親近的幾個幫派，如今都吃了閉門羹，態度也都變得疏遠冷漠起來。
　　“嘛，不管怎麽樣，總是要露面的，到時候不就知道了麽？”山田笑瞇瞇的喝著茶，不再說話。
　　而就在繁忙的道別儀式中，門外禮賓的山下九郎終於抽出空來，拽住身旁的人，焦躁的問：“組長呢？組長去哪兒了？”
　　“不，不清楚。”小弟茫然搖頭：“說是早上的時候，就和上野大哥壹起開著車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山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早上就出門了是什麽鬼？
　　該不會是被上野帶著去巡視風俗業了吧？
　　壹時間山下心裏拔涼拔涼的，正準備說話，就察覺到壹輛停在門前面的轎車，還有從轎車上走下來的人。
　　愕然。
　　“大、大嫂……妳怎麽在這裏？”
　　“我男人的葬禮，難道我不可以來麽？”
　　神色憔悴的女人手裏牽著壹個茫然的孩子，怒視著山下：“我倒要看看，那個叫懷紙的家夥在搞什麽鬼！”
　　可在她身後，卻還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穿著黑色禮服的老人，手裏撐著拐杖，和煦的向山下打招呼：“這不是山下麽，好久不見，最近還好麽？”
　　山下楞了半天，下意識的站穩了，向著來者鞠躬：“有失遠迎，北原先生。”
　　壹顆心，已經沈入谷底。
　　來的人是麻藥追放同盟的高層，能夠代表五大佬意見的使者，如今和藤本的遺孀聯袂而來，恐怕未必懷著什麽好意。
　　“多余的話，不多說了，今天來的主要是為了三件事。”
　　北原摘下帽子，平靜的環顧著四周，告訴他：“壹是代替我們家老爺向藤本先生吊唁，第二是為藤本組和虎王組之間的事情進行調停。
　　最後，就是有關藤本夫人向我們尋求公道的事情了……山下，生天目大人在聽聞藤本夫人的遭遇之後，大為震怒，囑咐我壹定要從速處理，恐怕我很難給妳們留什麽面子了。”
　　在冰冷的薄雨之中，山下已經汗流浹背，低著頭，懇請道：
　　“還請入內詳談。”
　　目送著壹行人入內之後，他焦躁的瞪了宅間壹眼，示意他趕快去想想辦法。也顧不上禮賓的工作了，狼狽的轉身跟了上去。
　　“怎麽了？妳們的新組長不在麽？”
　　在靈堂上過香之後，北原環顧著四周，神情迅速冷漠：“這就是他對待五大佬的態度麽？”
　　“萬分抱歉，組長正在趕來，還請您多多擔待。”
　　山下只能再度彎腰，鞠躬懇請：“這件事情，藤本、不，我們懷紙組壹定會給您壹個交代，還請您高擡貴手……”
　　“山下！這裏難道是妳說話的地方麽！”
　　北原提高了聲音，怒斥：“連同盟的人都不見，懷紙究竟傲慢到了什麽程度？還是說，事到如今他還心存僥幸，覺得自己能夠霸占藤本留下來的基業麽！”
　　山下不斷的鞠躬，汗水壹滴壹滴落在了地上。
　　“實不相瞞，由懷紙繼承組長的位置，這正是藤本先生的遺願。連日以來，我們想要求見五大佬，奈何……”
　　“妳的意思是，這是五大佬的錯了？”北原冷眼看過來。
　　“絕非此意，只是，只是……”
　　山下慌亂的辯解，可北原卻毫無興趣的擺了擺手：“夠了，同盟已經決定為藤本組和虎王組之間的爭端進行調停，這個，就供奉在藤本的靈位前面吧。”
　　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壹個盒子，丟進了山下的懷裏。
　　盒子打開，裏面竟然是壹截被橡皮筋紮住尾端，已經開始發黑的尾指。
　　山下的手哆嗦了壹下，擡起頭，不可置信：“這、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虎王組的誠意。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藤本夫人願意高擡貴手，原諒有阪那孩子的無心之失，化解這壹段恩怨，那麽同盟也樂見其成。這也算是向藤本組聊表歉意。”
　　“這、這……”
　　山下捧著手裏的盒子，愕然的看著北原，還有他身後眼神躲閃的藤本夫人。臉色忽青忽紅，嘴唇顫抖，已經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北原冷聲問：“妳們藤本組，難道不願意接受五大佬的判決麽？還是說，另有意見？”
　　山下咬著牙，沒有說話，站在原地也沒有動。
　　捧著盒子的雙手顫抖著，不願收下。
　　壹旦那根尾指被擺在藤本的靈位之前，恐怕就再無報仇的那壹天了……
　　“還剁了手指，多不好啊，太殘忍啦……真要吊唁，帶個豬頭來都比這個強啊。”
　　門外傘下的年輕男人無奈感慨著，外衣的下擺上還淅瀝瀝的滴著雨水，邁入靈堂裏來，手裏提著兩個塑料袋。
　　擡起頭微笑的時候，笑容就變得俊秀又邪意，額頭上的犄角彎曲，像是浮世繪中勾人魂魄的邪魔壹樣。
　　“辛苦啦，山下，這個幫我拿壹下。”
　　隨手將手裏的塑料袋放進山下的懷裏，來者感嘆道：“京都這麽大，結果想找個買貢品的地方是真的難啊，幫我在靈堂上擺起來。
　　至於手指，就算了吧……”
　　他拋弄了壹下那個盒子，不顧北原難看的臉色，隨手，丟到了靈堂外面去：“擺根手指，也太寒磣了壹點吧？五大佬就沒送點童男童女過來？”
　　“無禮之徒！”
　　北原大怒，臉色鐵青，可察覺到周圍的人恭敬的態度，旋即領悟了來者的身份，眼神變化著，迅速陰沈起來：“妳要拒絕五大佬的調停了？”
　　“啊這……”
　　槐詩楞了壹下，旋即茫然的撓頭：“妳怎麽不早說？”
　　在旁邊，端著塑料袋的山下忽然壹聲驚呼，手抖索了壹下，兩個血淋淋圓滾滾的東西就從塑料袋裏落出來。
　　寂靜裏，兩顆頭顱掉在地上，聲音低沈。
　　它們在調皮的翻滾，展示著面目上最後殘存的驚恐和絕望。
　　就在所有人愕然的凝視中，那個姍姍來遲的人隨手脫下身上濕淋淋的外衣，展露出下面赤裸的上身，猙獰的刺青，以及縱橫交錯的傷口和血痕……
　　槍傷、刀傷和燒傷之間，背負著銅鐘的惡鬼咧嘴，自他的後脊上朝著塵世露出猙獰的笑容。
　　槐詩嘆息著，無奈聳肩：“畢竟，虎王組都已經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