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八十九章 余音

　　當那壹束光芒高高的升起，帶著槐詩遠去，福音聖座之上，原本喧囂動亂的戰場，迎來壹片死寂。
　　有那麽壹瞬間，在這連廝殺都遺忘了的沈默裏，所有人都產生了壹種離奇的恍惚和幻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什麽？
　　好像有個挺大的玩意兒從頭頂飛過去了，好像還搞了什麽事情，那是啥？
　　新型的戰鬥機麽？
　　就算是再大的戰鬥機也沒這麽離譜的大小吧？空天母艦都沒那麽離譜！
　　而且，就在所有人眼前，好像那玩意兒肇事之後，就立刻逃逸了？
　　哇，真牛批……
　　無數疑問和驚嘆從升華者們的腦子浮現，此起彼伏，到最後，不約而同的，變成了壹個必須要面對的現實問題。
　　——妳看，這個BOSS它……是不是要進二階段了？
　　此刻，死寂的天穹之上，冷酷的聖光照下。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來自NO.1的面孔之上，面孔的裂隙之後，壹隙恐怖的光焰噴湧而出，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好像有無窮的光明此刻沸騰，狂怒的沖垮了壹切阻攔和距離，要降臨在這壹片地獄之中。
　　毀滅壹切！
　　在地上，血河之中，沖鋒半截的原照猛然勒住韁繩，的盧四蹄在猩紅中急剎，劃出了四道帶著火花的軌跡。
　　茫然擡頭，看著出乎預料的光景。
　　搞什麽？
　　可緊接著，繚繞著血火的睚眥就已經從天而降，壹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扯起了他的領子，向著彩虹橋的通路飆射而出：
　　“楞著幹啥，傻小子，跑啊！”
　　疾馳！
　　就在血色飛炎的旁邊，壹道幽光緊追著，幾乎比他們速度還要快，在超車的時候，燭九陰還猶有余暇的探出頭來，瞥了壹眼原照，嘖嘖感嘆：
　　“妳家年輕人行不行啊，連跑路都不會，沒點眼力價兒……我看，是壹代不如壹代咯！”
　　什麽鬼！
　　原照忍不住想要說話，可在撲面而來的颶風裏連嘴都張不開，只感覺到眼前壹花，就已經快要飛出至福樂土了。
　　“咋回事兒啊！”他依舊懵逼。
　　“妳可長點心吧！”
　　趁著左手還在，原繼先又往原照後腦勺上來了壹巴掌，教訓道：“他們天國譜系是出了名的裝完逼就跑，良心不能說沒有，但基本上都快給狗吃了……留下這麽大的爛攤子來，妳收拾麽？妳收拾的了麽？”
　　在旁邊，沈默的黑神悄無聲息的路過。
　　氣得臉都綠了。
　　偏偏無話可說。
　　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啥場面都沒見過，能成五階，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狐貍了，現在還能說什麽？
　　喝茶聊天等魔法少女變身完畢麽？
　　還不趕緊抓緊時間收拾隊友，然後撒丫子跑啊！
　　倉促之間，好像壹切都變得不同。
　　原本熱血沸騰發起沖鋒的現境軍團壹陣混亂，還沒沖出半截，前軍立馬變後軍，然後以奮盡全力的極速開始撤退。
　　甚至比來的時候還快。
　　沒辦法……
　　世道變得太快，場面變得太快，狀況變得太快。
　　歸根結底，槐詩他實在是太快了！
　　雖然整個過程看上去好像能水個多少萬字出來寫報告，但實際上，從巴哈姆特出場到撤退，還不到半分鐘。
　　確切的說，十三秒半。
　　這就是從陰溝背刺到陽光下蒸發的距離。
　　快的過於離譜。
　　在戰場周圍，現境的探境裏型號老壹點的，甚至還都沒分析出這究竟是個啥……
　　以至於，等架空會議室裏的眾人反應從驚駭中過來之後，羅素就已經準備好了裝逼專用的淡然微笑。
　　端起茶杯，寂寞如雪的感慨。
　　“妳看槐詩這孩子從小就有出息，不好名利，本想默默的裝逼，結果又被不慎曝光，還是太年輕啊，大家喝茶，喝茶……”
　　有沒有茶水姑且不論，但到現在，所有人才終於回過味兒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未免太過於離譜。
　　以至於大家心中都忍不住開始懷疑——妳們天國譜系是不是和牧場主悄悄串通好了，來演我的？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牧場主的深淵大海裏鉆出來，照著牧場主的化身壹頓啐之後，又狠狠的啃了牧場主壹口。
　　然後，就跟破產的皮革廠壹樣，帶著幾十上百萬的靈魂跑路了？
　　最後，直接跑到輝煌之光的下面，鐵鍋燉自己，為了撒點作料好像還燒死了個公義？
　　妳娘誒，什麽鬼！
　　光是說壹遍就已經有無數槽點卡在喉嚨裏。
　　您這如此嫻熟清奇又硬氣的跑路方式，對現在的人類是不是太超前了點？
　　以及，他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究竟作死作過多少次，才能如此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煙火氣兒的完成背刺越貨跑路挫骨揚灰壹條龍的？
　　以及，如此離譜的戰果，究竟是怎麽搞出來的？
　　不止是架空會議室。
　　羅馬、東夏、俄聯、美洲、天竺……所有關註著這壹場戰爭的人都陷入茫然。
　　就在東夏的邊境防線上，直連前線的指揮中心裏，短短十幾秒鐘的過程，已經在結束的瞬間轉到了巨大的屏幕上面。
　　重復循環。
　　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窮奇撓頭，看了好半天之後，依舊有些壹頭霧水，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旁邊的小孩兒，恭恭敬敬的湊過去：“您看出點什麽了麽？
　　就算只是壹個化身，牧場主總不至於這麽菜吧？”
　　那個雙手抱懷看上去老氣橫秋分外怪異的小孩兒也沒有移開眼睛。
　　雖然才短短的幾個月過去，重生之後的符殘光已經從五歲長到了八歲，在看過兩次之後，心中就已經有了結果。
　　“不對勁。”
　　符殘光伸手，定住了圖像，指向了終末之獸啃食化身右臂的細節：“這裏，明顯，牧場主已經是有了防備的。
　　祂已經‘拒絕’了這壹次襲擊，開始修訂現實，但完全沒有用——那個東西根本不吃神性的控制，神意修改的現實也幹涉不到它。
　　而且，看起來還對地獄食物鏈有著天然的克制……性質跟牧場主完全對立！”
　　符殘光忍不住撓頭，壹頭霧水，問出了所有譜系的高層都在頭禿的壹個問題：
　　“天國譜系究竟是怎麽搞出來的？”
　　作為曾經的東夏最強，曾經參與過至福樂土登陸戰的麒麟，他哪裏還能不清楚牧場主的變態程度？
　　無形無質，無處不在。
　　宛如虛空本身。
　　神意所及，隨意修改現實。
　　神性所致，壓制壹切神性運轉。
　　而且時間久了，還會被祂記住源質波動和靈魂特征，從此之後走夜路的時候都得防備地獄之神的侵蝕。
　　稍微壹不註意就凝固成座下的大天使了。
　　而眼前的壹切，已經不是離譜和邪門可以形容的範疇了——為了專門針對牧場主，天國譜系竟然專門創造出了壹個統治者級的戰爭兵器？
　　而且還他媽是壹次性的！
　　這麽奢侈的嗎？
　　羅素那每天到處打秋風要預算的樣子，哪兒來這麽大手筆？總不至於是跑到地獄裏去眾籌攢出來的吧？
　　“您老就不能說明白點？”
　　旁邊，誇父依舊茫然，無法理解，嘴裏的瓜子皮都忘記吐了。
　　符殘光忍不住翻白眼：“妳就當做天國譜系為了搞牧場主，從地獄裏養了壹個專門的工具出來就行。”
　　而且還是百分百破防，百分百真傷的那種……
　　只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了。這麽邪門的東西都搞出來了，妳還敢說妳們不是深淵譜系？！
　　聽到這裏，誇父就忍不住壹拍大腿，怨氣沖天：“我就說吧！我早說過，得虧我沒去啊！有槐詩那家夥在，就準沒好事兒！”
　　自從上壹次的深淵之賭以後，心裏不知道攢了多少的苦水，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壹開始抱怨就停不下來。
　　只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有有心思去聽那些廢話了。
　　全神貫註的，看向了屏幕。
　　壹個簡單的問題。
　　倘若大佬玩小號被萌新跳臉的話，會怎麽辦？
　　答案只有壹個……
　　——換大號來講道理！
　　啪！
　　那壹瞬間，福音聖座上的上空，NO.1的軀殼，無聲破裂……剝落的皮膚之後，無窮盡的耀眼光芒噴薄而出。
　　沖上了漆黑的深淵。
　　凝結成實質的烈光舞動在地獄之間，仿佛有什麽形體壹般，但又難以尋覓出確實的輪廓，只是宛如霓虹壹般變幻不定。
　　可哪怕只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目眩神迷，感受到來自靈魂中的顫栗和詭異的吸引……
　　就連在架空會議室內，隔著壹層層的模因濾鏡，所有人的呼吸壹時間都粗重了起來。
　　而在福音聖座的邊緣，已經有人宛如行屍走肉壹般，忘記了撤退，轉身，麻木的奔向那壹片光明。
　　恨不得，投身其中……
　　隔著遙遠的深淵，牧場主終於降臨！
　　哪怕是萬分之壹的本質，也令深淵中爆發出席卷數十個深度的恐怖亂流。
　　變幻不定的光芒根本不是他的本身，只不過是那壹份神性擾動現實之後，所形成的現象而已。
　　那壹份無形無質、無喜無悲的凝固神性運行在深淵之上。
　　宛如真理的顯現那樣。
　　就令彩虹橋的最後壹線流光瀕臨崩潰。
　　“別看！走！”
　　在劇烈的昏沈之中，理查德只感覺自己被人推入了那壹片爛漫的虹光裏，身不由己的向著現境飛去。
　　緊接著，陷入暈厥的珊德拉連同自己的傳家寶盾也落入了其中。
　　只有壹片隱隱的冰冷月光，被無形的引力，拉扯著，飛入那壹片光明之中去……可在半空之中，月光便無聲爆裂，只有絲絲縷縷的碎光落入漩渦之中去，消失無蹤。
　　那是瑪瑪基裏亞。
　　自從決心降臨開始，她就沒有想著能夠將這壹份神性和靈魂的碎片帶回去。
　　在牧場主顯現的瞬間，便已經當機立斷的自滅分靈，只留下了些許殘渣，嘲笑著饑不擇食的地獄之神。
　　而現在，當輝煌之光隨著天門的關閉而斷絕。
　　最後的虹光在天敵的保護之下收縮，消失。
　　逃之夭夭。
　　緊接著，壹縷宛如血色壹般的熾熱灼紅，從邊境防禦陣線飛出，浩蕩奔流。
　　深淵級湮滅威權·太陽歷石，全功率發射！
　　三座地獄溶解而成的毀滅性打擊將沿途的壹切阻礙盡數蒸發，降臨戰場，可緊接著，便悄無聲息的沒入了那壹道虛幻的光輪之中，消失不見。
　　只是令牧場主的投影微微停滯了半分。
　　光芒，依舊在運轉。
　　傳達著神明的震怒——
　　即便沒有任何遭遇攻擊的征兆，統轄局內，每個人的心臟都收縮成壹團，無法跳動。
　　只有屏幕上的警報在不斷的閃爍。
　　甚至，還未曾來得及慶祝這壹場得來不易的短暫勝利。
　　無數指數便已經開始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進行暴漲，警告著每壹個沈溺在平和假象之中的僥幸者們——究竟有多麽恐怖的變化，在深淵的最底層醞釀！
　　當隱藏在福音聖座最深處的力量被喚醒，這壹座活化的地獄在膨脹中分崩離析，便化為了龐大的漩渦。
　　袒露出通往深淵之底的幽暗隧道。
　　而混沌的海潮中，數之不盡的碎片在神明的意誌之下，緩緩升起，匯聚，形成洪流。
　　最終，堪比深度虹吸的恐怖風暴噴薄而出。
　　向著現境……
　　宛如向著罪人們降下天罰那樣。
　　延續四個月以上的災難，就此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