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預報

風月

靈異推理

公元2020年
珠穆朗瑪
遠方傳來了撕裂的轟鳴。
巨大的冰層自漆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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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六百零二章 現境與太壹

天啟預報 by 風月

2023-3-16 22:13

  自鼓聲裏,自雷鳴中,自潮水褪去的轟鳴裏,那輝煌之光芒傲慢的燃燒著,俯瞰著褪去的陰影。
  將璀璨的風暴灑遍深淵,吹盡了壹切的塵埃。
  哪怕,燒盡最後的鮮血……
  如此,劃分出現境和深淵的界限,黜落壹切黑暗和汙染。
  最後,在大秘儀的收束之下,化為了環繞整個現境的壁障。
  將無數墜落的石之母殘片,抵擋在外。
  就像是暴風雨中飄搖的孤舟那樣,在浪潮的起落中沈浮,應對這戰爭終結之前的最後余波。
  壹片片龐大的地獄殘骸從風暴中落下,自光芒中燒盡,只留下了修長的尾跡,宛若墜落的星辰。
  絢爛的光芒從撐起的天幕之上不斷的浮現,又落下,仿佛燃燒的雨水,如此璀璨。
  照亮了槐詩的眼瞳。
  他徒勞的伸出手,想要去留下那些逝去的光芒。
  可是卻觸之不及。
  荒蕪的曠野之中,只有輕盈的雙臂自始至終都將他抱在懷中,如此溫柔。
  當槐詩擡起頭時候,便看到了便看到了她的側臉。
  如此熟悉。
  就好像,從未曾遠去……
  “好久不見,槐詩。”她低頭看過來。
  唯有此刻,槐詩才感受到她存在於自己的身邊,如此清晰。
  槐詩疲憊壹笑,看著她:“妳不是壹直都在麽,彤姬?”
  那壹雙眼瞳,微微愕然。
  自槐詩的凝視之中。
  就好像謊話被戳穿了那樣……
  唯有,壹度體驗過自己的所有被剝奪之後,才能夠體會到:自己曾經所習以為常的壹切,究竟有多麽的寶貴。
  當死亡真正到來時,他所感受到的,除了茫然和抗拒之外,就只剩下了恐懼。
  不僅僅是恐懼永恒的虛無。
  同時,也在恐懼著……自己所失去的東西。
  就好像賴以生存的空氣忽然消失不見那樣。
  在此之前,從未曾察覺。唯有那壹瞬到來,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不論是槐詩還是彤姬,他們早已經綁定在了壹處。
  兩者共存。
  或許,這才是他們之間契約的本質。
  “竟然被發現了嗎?”彤姬嘆息:“我還以為很隱秘呢。”
  “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槐詩問。
  “唔,有時候,女人保持壹些神秘感會更好吧?”
  彤姬搖頭,似是自嘲,“況且,作為曾經的神明……就讓我在自己的契約者面前,保留最後壹點無所不能的形象吧。”
  “嗯。”
  槐詩輕聲回應,反而令她疑惑起來:“居然不再問了嗎?”
  “如果有壹天,妳想要說的話,就告訴我吧。”槐詩說:“不論什麽時候都可以。”
  “……”
  自短暫的沈默裏,彤姬緩緩點頭,“好啊,就這麽說定了。”
  “我剛剛……做了壹個夢。”
  自昏沈中,槐詩輕聲說:“我夢見老王八死了,可到最後,卻還在對我笑,得意的讓人想要打他壹頓,但卻沒機會了。”
  他停頓了壹下,最後問:“那不是夢,對不對?”
  “嗯。”
  彤姬頷首。
  “感覺,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可那麽多事情,我好像都錯過了。”
  槐詩閉上了眼睛,疲憊呢喃:“哪怕知道這並非是我能挽回的事情,可是卻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我在就好了……”
  寂靜裏,有微涼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將整個世界的救贖寄托在壹人的手中,其本質,就是整個世界的罪惡歸結於壹個人。
  反過來其實也壹樣,沒有人能夠解決所有。槐詩,這樣的想法過於殘酷和狂妄,也太過於不切實際。”
  彤姬搖頭:“這並非是妳的錯。”
  “可為何我會後悔呢?”槐詩問。
  “因為妳就是這樣的人啊,槐詩,只要有人在妳的面前掉眼淚,妳就會覺得這是妳的問題。
  妳對他人懷抱著太多的愛,可對自己卻太過稀薄。”
  彤姬輕嘆:“不過,在妳自責之前,有壹件事,我要告訴妳——”
  “嗯?”
  “關於洛基,我認識的那個洛基。”
  彤姬說:“在神明時代,那個家夥是最著名的謊言之神,司掌變化,幻象和魔法。實話說,論討人厭的程度,他比羅素還要更強壹點。
  可是和奧丁那個真正狡猾的家夥比起來,那個家夥又耿直的不像話。
  直到臨死之前,他都認為,神明的時代應當結束,諸神黃昏必須開啟。
  壹直到最後,那個家夥都將自身視為命運的壹環,哪怕命運已經告訴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正因為這樣,洛基所留下的神性才會青睞真正的勇者,鐘愛敢於面對自我命運的人——”
  她凝視著槐詩的眼瞳,告訴他:“換而言之,倘若洛基為此而死,那麽這便是他為自己所選的命運,他為自己選擇的最好。
  他做出了決斷,並非是為了妳或者其他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妳不必為此而自責和懊惱……搞不好,他到臨死之前,還在想著妳抱憾終身的樣子偷笑呢。”
  自愕然中,槐詩呆滯著,沈默著,許久。
  就好像再壹次看到那擦肩而過的愉快笑臉,再忍不住,苦笑出聲。
  “壹直到最後,都讓人無可奈何啊……”
  槐詩擡起頭來,再壹次望向天穹。
  看著那些墜向黑暗中的火焰,宛若淚水壹般,閃閃發光。
  如此璀璨。
  當深淵的潮汐消散在黑暗裏,那壹片不斷自現境之上劃過的閃光,就像是曾經的靈魂所留下的最後痕跡。
  印刻在每壹雙眼瞳裏。
  可在寂靜的風暴裏,卻有龐大的陰影自閃爍的微光中,再度浮現。
  遙遠的嘶吼聲傳來。
  緊接著,隨之到來的,便是未曾預料的龐大沖擊……令整個邊境防禦陣線,再度崩裂出壹道道裂隙。
  神明在震怒嘶鳴!
  如此的痛苦,但又是如此的,饑渴!
  畸變至無比龐大的身軀不斷的舞動,糾纏不休。
  逆著現境所噴薄而出的風暴,踏著最後的潮汐,從深淵中升起,撞向了將自己拒之門外的現境。
  壹次,又壹次。
  直到瀕臨崩潰的邊境防禦之上出現貫穿的裂口。
  那壹道蠕動的陰影在迅速的膨脹著,自天穹之上擴展,壹直到將大半個現境都籠罩在內。
  像是寄生蟲紮根那樣,祂蠕動著,擠入縫隙內,緊貼在現境上。巨柱壹般的畸變口器伸出,貪婪吮吸。
  吞盡現境所流出的血液……
  這理當歸於自己所有的壹切!
  完全不顧及自己在風暴中被點燃的龐大身軀,祂忘我的啃食,撕咬,探向了現境最深處的領域。
  數之不盡的神性和奇跡,自那大口的吮吸中,從現境的核心裏升起,投入到看不到盡頭的胃境中去。
  直到,不堪重負的崩裂聲響起——
  如同在每壹個靈魂裏所升起的哀鳴,近在咫尺,回蕩在現境的每個角落裏。
  創世計劃的風暴,戛然而止!
  先後經歷了諸多沖擊之後,自石之母的碎片撞擊和牧場主的蠶食之後……現境的最深處,三道交錯的支柱,在無法維持原本的狀況。
  自嵌合之中潰散。
  無窮神性和奇跡流溢的神髓之柱,耀眼的輝光,戛然而止。
  緊接著,壹道細碎的裂隙,無聲蔓延,自最初的寂靜之中,破裂的聲音漸漸高亢,到最後,化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徹底斷裂!
  在現境的天穹之上,那無數人習以為常的耀眼光芒震顫著,閃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微。
  到最後,風中殘燭壹般的微光猛然跳躍,自回光返照之中,灑下最後的耀眼光明。
  徹底,熄滅——
  黑暗像是潮水那樣,吞沒了整個世界。
  當戰爭終於迎來了終結,這倉促又短暫的時間裏,所有人的面孔上甚至還未曾來得及浮現喜悅,便已經被黑暗所吞沒。
  突如其來的黑暗之中,只剩下壹片死寂。
  只有神明狂喜的呼喊,啃食和咀嚼的詭異聲響,放口饕餮!
  不止是戰場之上,自被侵蝕的邊境,乃至現境之內,所有剛剛經歷了混亂和災害的人們都茫然的擡起頭。
  擡起手機,試圖用屏幕的微光照亮眼前的世界。
  昂起頭,眺望著天穹。
  不論如何焦急的尋覓,都已經再沒有了曾經的光芒。
  不論是星辰還是太陽。
  當神髓之柱斷裂的瞬間,創世計劃再難以為繼,白銀之海的狂暴亂流不斷升起,宛若沸騰。
  再如何嚴密的認知操作,都無法彌補烈日消失時所帶來的恐怖沖擊。
  幾乎,忘記了呼吸。
  當每壹個意識之中的不安的陰影無聲的升起時,便造就了令整個白銀之海都化為灰黑的恐懼波瀾。
  當創世計劃的風暴迎來終止,石之母所噴發出的洪流轟然而降,整個現境的每壹片大地都已經被哀鳴著所籠罩,動蕩不休。
  只能被動的,承受著不斷到來的沖擊。
  甚至,難以維持自身的深度……
  就這樣,自驚恐的尖叫和歇斯底裏的吶喊之中,宛若延續至時光盡頭的永恒黑暗,於此刻到來。
  這便是由真正的地獄之神,所帶來的,最後天啟!
  ……
  現境之外的深淵裏。
  死寂的深度之間,壹道道黯淡的微光,自疾馳中驟然減速,中止歸航。
  深空軍團最後的六支艦隊停滯在了原地。
  凝視著熄滅的現境,乃至那匍匐在現境之上的醜陋存在。
  只是短短壹瞬的遲滯。
  “這裏是第五艦隊,旗艦屋大維號,在此,向中樞通報,返航中止——”
  指揮官的話語停滯壹瞬,苦澀壹笑:“我知道妳們可能聽不見,我不知道中樞是否還存在。如果,我是說……如果,還有人能收到的話,請轉告他們……”
  他說:“我們未曾辜負使命。”
  自始至終,通訊另壹頭,都沒有回應。
  只有刺耳的噪音和雜波,不斷的回蕩。
  於是,屋大維號,通訊中止。
  悶熱的艦橋上,略顯蒼老的指揮官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濕漉漉的短發。
  “嘖,本來還說,回家好好洗個澡的。”
  他搖了搖頭,擡起頭,看向了船員們,咧嘴壹笑:“大家再加個班,放心,增援壹會兒就到!”
  壹瞬間的寂靜,嘈雜的聲音響起,滿是不快。
  “老東西糊弄誰呢。”
  “老子通訊班還在修天線呢,妳打的了個鬼的電話!幹脆燒兩張報紙算了!”
  “老逼登又騙人了,壹張嘴我就知道他要講屁話。”
  “有增援我他媽倒立著把這雙鞋吃下去!”
  不快的抱怨,戲謔的嘲弄,亦或者是煩躁的痛斥。
  匯聚而來的人群,壹哄而散,回歸了自己的崗位。
  無視了安全操作守則,分發著最後的煙卷,稍縱即逝的微光照亮了他們嘴角勾起的微笑。
  在深度之間,最前方,第六艦隊的旗艦,率先調轉了方向。
  緊接著,後面亮起了第二盞燈光。
  第三道、第四道……
  最後的星辰們怒罵著,呵斥著,吶喊者,再度,沖向戰場。
  而在那之前,大地之上便已經有憤怒的火光再度湧現。
  逆著天穹,升起。
  宛若暴雨。
  撲向了近在咫尺的神明……
  這便是世上所殘存的,最後的光芒。
  在漸漸崩裂的戰場之上,浩蕩行進的裝甲車隊們壹支又壹支的踩死了剎車,然後,調轉方向。
  轟隆隆的聲音像是潮水。
  遠方傳來了嘶啞走調的歌唱。
  在黑暗裏,那些閃爍的探照燈光照亮了那個佇立在原地的身影。
  槐詩擡起眼睛,眺望著現境的模樣。
  近在咫尺。
  就好像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那龐大的輪廓……
  在他身旁,宛若幻影的彤姬背著雙手,隨著他壹起望著遠方的景象,並不催促,也並不焦慮,只是好奇:
  “妳在等待什麽呢,槐詩?”
  槐詩想了壹下,認真的回答:“大概,是奇跡吧?”
  “奇跡就在妳的手中。”彤姬說。
  “我知道。”
  槐詩低頭,凝視著指尖那閃爍的微光。
  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瞳。
  如此平靜。
  “在以前的時候,我做夢都盼著現境之光為我熄滅的這壹天,當這壹天到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想要得到這壹份力量了。”
  他說:“不應該是現在,也不應該是這樣。”
  他閉上了眼睛。
  於是,遠方的聲音越發清晰。
  並非來自戰場亦或者是神明,而是更遙遠的地方,更加真切的地方。
  來自現境的鳴動。
  宛如苦痛的呼喚和吶喊。
  求救。
  向著他。
  向著唯壹壹個,能夠挽回這壹切的人。
  “彤姬……”
  自沈默裏,槐詩忽然問:“倘若我成為太壹的話,能夠代替神髓之柱,將現境再次照亮嗎?”
  “杯水車薪。”
  彤姬搖頭,遺憾的回答:“即便再怎麽強大的天敵,依然是天敵啊,槐詩。相較現境而言,即便是神明也宛如塵埃。”
  她停頓了壹下,斷然的說道:“不過,倘若妥善運用這壹份力量的話,哪怕是解決牧場主也不在話下吧?”
  “可倘若現境無法存續的話,我要這壹份力量有什麽用呢?”
  槐詩問:“天底下,難道有活在黑暗裏的太壹麽?”
  彤姬沒有回答。
  “妳也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對吧?”
  槐詩笑了起來,深吸了壹口氣,長長的吐出:“所以,妳會原諒我的壹意孤行麽?”
  彤姬回過頭來,看著他。
  如此接近。
  端詳著他的眼瞳。
  就好像猜到了什麽壹樣,並沒有生氣和不快,只是擡起手來,輕輕的觸碰了壹下他的眼睛。
  那麽認真。
  “我喜歡妳這樣的眼神,槐詩。”
  她說,“妳來做出決斷吧。”
  “不論妳選了什麽,我都將見證妳的壹切。”
  彤姬毫不在意的微笑,告訴他:“妳是我的契約者,不論妳是否能夠成為太壹,都壹樣。”
  那壹瞬間,槐詩低下頭,凝視著手中漸漸浮現的微光。
  如此耀眼。
  可同昔日現境的輝光相較,卻宛若螢火。
  如此渺小。
  照亮了他的微笑。
  “——那麽,就將這壹份來自我的光,獻給這個世界吧。”
  “即便只有壹瞬?”彤姬問。
  “在我快死在大君的手中時,其實也這麽想過。”
  槐詩微微聳肩:“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堅持很久,可實際上,我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加渺小……但我並不覺得後悔。”
  “所以,哪怕只有那麽壹瞬間,也無所謂。”
  他擡起了手掌,認真的說:“只要能這個世界毀滅的時間往後拖延了壹點點。那麽這就是我的價值所在了。”
  那壹瞬間,隨著奧西裏斯的束縛剝落,鋼鐵之書落入了槐詩的手裏。而他的另壹只手中,沈寂的太陽殘骸浮現。
  璀璨如寶珠,清澈如水晶。
  東君之力,源自於此。
  可不僅僅是東君,伴隨著聖痕的剝落,雲中君、大司命、少司命、山鬼,乃至陰魂……
  奇跡自光芒之中流轉,落入了太陽的殘骸中,將那沈寂之火焰,重新點燃。
  “於此,將升華者槐詩的壹切奇跡,償還人世。”
  槐詩後退了壹步,借力,向前奔跑,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
  毫不猶豫的,向著現境,拋出!
  仿佛流星再度升起。
  逝去的光芒歸還,自現境的呼喚之下,落入天穹之上熄滅的空洞裏。
  壹點閃爍的輝光自那黑暗裏浮現。
  此為,太陽的殘骸!
  “於此,以深淵之獵獲為贈禮,饋贈神髓!”
  伴隨著槐詩的話語,就在他的身後,仿佛宛若山巒的龐大巨獸自擴散的陰影之中升起,擡起猙獰巨首,自戰場之上的馳騁。
  張口,將整個地獄中的壹切凝固的靈魂和地獄沈澱吞盡。
  最終,展開了宛若天幕的龐大雙翼。
  向著現境翺翔。
  追逐著東君的幻光,投入熄滅的熔爐之中去,令空洞的黑暗裏,那壹點微光迅速的膨脹。
  像是重新燃起的火堆壹般。
  自煤炭和燃料之下,浮現出絲絲縷縷的灼紅,點燃。
  此為,深淵之種!
  “然後……”
  槐詩向沈寂在昏暗中的世界,展開雙臂:“於此,將光明王之遺留,送還世間!”
  永恒的昏暗裏,壹縷微光從虛空之中照落。
  逝去的神明自虛無之中擡起眼睛,疑惑的凝視著面目全非的世界,很快,便仿佛明白了什麽壹樣。
  滿足的頷首。
  寂靜裏,好像有什麽人從槐詩的身旁走過,微笑著,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賀著久違的再會。
  然後,又再壹次的離別。
  就這樣,走向了久別的故鄉,走向那壹片重新燃起的灼紅之中,歸還自己的所有!
  令那冰冷的熔爐裏,火光沸騰著,再度拔升而出。
  從宛若日蝕壹般的黑暗裏,掙紮著,驅散永恒的死寂,令天穹之上染上了太陽的色彩。
  此為,永燃不滅之火!
  現在,當槐詩低下頭,看向了胸前那壹道久違的空洞時,不由得微微壹笑。伸手,沒入其中,握緊了那壹道不知何時起,被藏進了自己靈魂之內的威權。
  勝過世上壹切美好的璀璨之光,緩緩的升起。
  ——太壹的神之楔!
  拔出!
  “於此,以太壹之威權,奉獻現境!”
  那壹瞬間,自槐詩展開的手中,太壹的神之楔迸發無窮光耀,升起,向著現境,墜落。
  如箭。
  無窮之光貫穿了牧場主的醜陋身軀,自瓢潑壹般的血雨之中,落入了現境的熔爐之內。
  帶來了,原初的火花!
  當東君和太壹之威權完成結合的壹瞬,無窮深淵之災厄便如同柴薪壹般,被徹底點燃。
  在天穹之上,那仿佛逝去的太陽,再壹次,噴薄怒焰。
  向著無窮的黑暗,縱聲咆哮!
  此刻,燃燒的星辰高懸於天穹之上,自黑暗中運行,向著黯淡的世間灑下光明,照亮了那些驚恐的眼瞳。
  “最後——”
  槐詩喘息著,擡起了顫抖的雙手,微微壹笑。
  命運之書的輪廓,自源質的輝光中重現。
  向著現境,緩緩的升起。
  “——以此永訣地獄之理想,報償世界!”
  壹道裂隙,無聲從命運之書上浮現,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如此,書頁翻開,無風自動。
  敘述著往昔無數莊嚴史詩的故事,人世之英豪,偉大之創造的記載,自光芒中流轉。
  到最後,盡數落入了燃燒的太陽之上。
  任由那燃燒的光焰,將自己點燃,從其中所湧現的,乃是窮盡無數奇跡之後所鑄就的瑰麗色彩。
  昔日理想國最後的遺留。
  重塑萬象,拯救世界四次有余的偉大理想——
  ——百分之四百以上的修正值!
  在這彈指間,徹底焚盡!
  壹切的光彩盡數落入了那三柱所形成的龐大熔爐之內,沃灌所有,令太壹的神之楔再度生長,宛若結晶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無止境的擴展,最後,同神髓之柱,生長在了壹處!
  以此微不足道的所有為犧牲,再度接續斷裂的現境柱石。
  重新,補上了壹線……
  令黑暗的世界,迎來光之洪流!
  黯淡的太陽在迅速的膨脹,無止境的神性變化之中,神髓之柱之上的龐大裂隙在修正值的推動之下,緩慢的開始了彌合。
  而真正的奔流之光,再度將壹切徹底照亮。
  焚燒著近在咫尺的地獄之神,另壹張扭曲模糊的面孔劇烈的抽搐著,發出響徹天地的嘶鳴。
  張口,癲狂的撕咬。
  可自巨口的沖擊之中,太陽卻再壹次的升起,執拗的燃燒著,焚盡壹切黑暗,無窮的光芒升騰。
  烈日於此重鑄。
  普照萬象!
  無償的饋贈著溫柔的暖意和光彩。
  不顧自身再度崩裂,浮現縫隙……
  傾盡所有,以此光芒,照遍世界!
  也照亮了槐詩的眼瞳。
  自荒蕪的戰場之上,他踉蹌的後退了壹步,坐在地上,凝望著那壹片自己所締造的光芒。
  便不由得微笑。
  “用盡自己的壹切,做了壹刻的救世主。”
  彤姬陪伴在他身邊,隨著他壹同眺望著重新點燃的世界,忽然問:“滿足了嗎,槐詩?”
  “我不想做救世主,彤姬。”
  槐詩眺望著那重歸光明的世界,微微搖頭:“如果這個世界應該放光,那麽就讓它去為自己而亮……”
  他昂首,平靜的等待著:“難道,這世上只有我壹個人會想著逞英雄嗎?”
  那壹瞬間,熾熱的風從遠方吹來,古老的風沙之中,好像傳來了逝者的笑聲。
  無數舞動的塵埃和沙塵湧動,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芒落下,照亮了昔日諸王之陵墓的恢弘模樣。
  可壹切,都如同泡影壹般消散。
  只剩下壹道道耀眼的河流,自逝者的陵墓之中升騰而起,環繞現境,最終,纏繞在太陽之上。
  將這壹份數千年以來,埃及譜系所積累下來的所有神性,饋贈太陽!
  為重生的烈日,註入鮮血!
  再然後,破裂的天穹之上,有壹道龐大的陰影浮現。垂死的巨獸驚恐的掙紮,灑下無窮的鮮血。
  自天敵的奮力投擲之下,落入了烈日之中,化為柴薪,旺盛燃燒!
  緊接著,再壹道,又壹道……
  甚至,奮不顧身的去割裂牧場主的血肉,將這壹份神性歸還現境之中……
  當羅馬的鐘聲響起,塵封的狼血之地上,壹座座大門轟然洞開,千萬道沈睡的聖痕升起。
  向著太陽……
  自羽蛇的咆哮中,美洲邊境上無數殘存的巨塔緩緩開啟頂端,自美洲譜系的緊急搜索之下,所有的源質儲備,盡數落入了日輪之內,沃灌著光芒。
  “到底是理想國啊。”
  玄鳥輕嘆著,摘下了煙桿,輕聲壹笑:“不過,難道世間只有汝等會放光麽?”
  白狼鉤劃下,毫無吝嗇。
  自龍的長吟之中,龍脈之血噴薄而出,無窮的輝煌流光自大地之下升起,宛若巨柱,匯入了烈光。
  緊接著是俄聯,天竺……乃至壹個個微小的譜系之中!
  當壹份光芒點亮的瞬間,無窮的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不惜,傾盡所有……直到斷裂的神髓之柱,再度彌合,回歸了原本的位置為止!
  於此締造普照人世之光明。
  ——這便是現境之太陽!
  就在這壹刻,重生的烈日之中,無窮光芒裏有隱約的身影,緩緩的浮現。
  順應著來自命運之書的遙遠鳴動,槐詩緩緩的伸出手。
  握緊!
  於是,太壹之手自烈日之中升起,宛若日冕拋射壹般,形成了鋪天蓋地的毀滅風暴。
  捏住了那壹只刺入現境的痙攣口器,乃至,牧場主的面孔!
  就像是燒紅的鐵鉗。
  嗤嗤作響。
  無窮烈光噴薄,宛若有巨人的雙眸冷漠俯瞰。
  “那樣美好的仗,他們已經打完了。”
  現境之太壹,伸手,猛然貫入了牧場主的巨口之內,攪動,搜尋,緊握住了所有被祂奪走的所有神性和靈魂。
  告訴祂:“如妳壹般的醜物——”
  “——不要再來礙眼!”
  轟!
  那壹瞬間,自那宛若現境之手壹般的龐大五指,猛然拔出。
  再然後,將匍匐纏繞在現境之上的畸形身軀拽起,不顧地獄之神的狂怒掙紮。粗暴的蹂躪,掠奪,肢解。
  最後,掄起了那龐大的殘骸,拋出!
  砸向深淵中去!
  就這樣,冷漠的俯瞰著他消失在深淵的盡頭,直到再也不見。
  那巨人的身影緩緩消散。
  創世計劃的光芒,再度籠罩世界。
  那莊嚴之光沐浴著無窮的殘骸之雨,依舊屹立於深淵之上。
  這便是現境。
  ……
  當壹切終於徹底結束。
  漫長又漫長的寂靜裏,世界沈默著,毫無聲息。
  只有璀璨之光自大地的盡頭孕育著,湧動,重生的烈日放肆的燃燒,從地平線上跳躍而出。
  太陽照常升起。
  當濃煙散盡之後,這澄澈又純粹的光芒再度灑落倫敦,照亮了壹片片廢墟,乃至,破碎的統轄局大樓。
  無數直升機起落,龐大的工程車輛已經開始了緊急作業。
  抓緊壹切時間,搶救和挖掘。
  在更多的城市街道之上,經過黎明之前的混亂之後,遍布著垃圾和惡臭,壹片狼藉。
  不過,早起的環衛工人們已經抱著巨大的掃帚開始了清晨的清掃。
  壹輛輛汽車匯聚在馬路之上,等待著紅綠燈。
  焦躁的按下喇叭。
  懵懂不覺的醉鬼踉蹌了壹下,抱著電線桿大口嘔吐,引來了壹片罵聲。
  站臺旁邊,等待班車的學生們打鬧著,嬉笑,拿出手機來分享昨夜的見聞。
  可還有更多匆忙的腳步奔行,淒清的街道之上漸漸人潮洶湧。短暫的混亂之後,所有人再壹次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昨夜的所有,宛若壹夢。
  只有偶爾在茫然或者遲疑的時候,便會下意識的的昂起頭,看向天穹之上的光亮。
  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些微的弧度。
  而太陽還在升起。
  運轉。
  那過於耀眼的光芒奔流著,照亮了沈寂的山巒和海洋。
  飛揚的黃沙之間已經再無諸王之陵墓的模樣,幹涸的戰場上,不復曾經的混亂和喧囂。
  只有壕溝和淤泥之中,壹張張疲憊的面孔擡起,貪婪的凝視著那宛若珍寶壹般的陽光。
  擔架上,亦或者是戰場中,那些再無聲息的蒼白面容沐浴在風裏,漸漸被塵埃覆蓋。
  光芒灑下,將那些漸漸暗淡的空洞眼瞳照亮。
  溫柔的從每壹個靈魂之上撫過,帶來些微的暖意,仿佛擁抱壹般。
  告訴他們。
  不要害怕,我就在妳的身邊。
  於是,自死寂之中,再無法克制的含糊哽咽聲漸漸萌發。
  悲泣和吶喊的聲音響起,在狂喜的大笑之間。
  當苦痛終於結束之後,眼淚再忍不住落下來。
  宛若雨水那樣,撒入了土地。
  漸漸的,消失不見。
  當黑暗褪盡,此世光耀,如同往昔。
  ……
  亮起的晨光之中,槐詩伸手,向著天空。
  靜靜的等待著。
  直到那源質的流光再度顯現,古老的典籍從天而降,落入了他的手中。
  命運之書,再度歸來。
  只不過,其中所蘊藏的所有修正值都已經消失不見。
  空空蕩蕩。
  可是,當那壹份作用在自己命運之上的壓力消散時,槐詩卻不由得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舍棄自己的壹切,能夠完成如此偉大的創造。
  還有什麽可遺憾的呢?
  “看到了嗎,槐詩?”
  彤姬擡起手,遮擋著那過於耀眼的光芒,瞇起眼睛,眺望著烈日的輝光:“妳不做太壹,可真正的太壹卻因妳而成。”
  她回頭看向自己的契約者,微笑:
  “從今往後,妳就是太陽了。”
  “我不想做太陽,彤姬。”
  槐詩輕嘆著,看向烈日,許久,自嘲壹笑,“可是,那些我追逐的星星都熄滅了……”
  他說,“我必須放光。”
  彤姬問:“是為了他們嗎?”
  “還用問麽?”
  槐詩斷然回答:“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啊。”
  在他的手中,命運之書煥發出隱隱的微光。
  宛如來自烈日壹樣。
  如此純粹,再無其他的色彩。
  那些曾經的星辰已經熄滅,先導者們所留下的路,他已經走完。
  現在,輪到他走到前面去了。
  由他來決定,自己的,後繼者們的未來——
  可當面對著那壹片看不見盡頭的未知時,槐詩卻不覺得孤獨和不安。
  只要他回過頭,便能夠看到,那些曾經照耀著自己的星辰,還有他們所遺留下的光彩。
  就這樣,他們踏上了漫漫歸途。
  當天穹之上,直升機的轟鳴聲漸漸降下時,槐詩便停在了原地,昂起頭,凝視著那天國譜系的徽章。
  招手。
  在降落的直升機裏,壹個又壹個的熟悉身影向著他走來。
  在最前面的,是副校長。
  看著他,欲言又止。
  “我已經知道了。”
  槐詩看著他,還有他身後的維塔利、奎師那、米哈伊爾等人,還有他們的神情……
  好幾次,他欲言又止。
  他想要說點什麽鼓舞人心的話,卻不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到最後,當他歸於平靜。
  自沈默中,槐詩頷首:“從今以後,要仰賴各位的支持了。”
  無人回應。
  自短暫的寂靜裏,副校長率先低下了頭。再然後,是黑神、奎師那、大宗師……
  毫無任何的猶豫。
  他們恭謹的俯首。
  理所當然的,向著天國譜系之主撫胸行禮,致以謙卑與問候。
  就這樣,槐詩穿過了人群,走向了最後方的擔架,看向上面那個陷入永恒沈睡的蒼老男人。
  破碎的面孔之上,依稀能夠分辨出壹縷曾經的笑容。
  如此愉快和得意。
  槐詩彎下腰,輕輕的擁抱著他,克制著流淚的沖動。
  最後道別。
  他說:“老師,我回來了。”
  ……
  ……
  嘈雜喧鬧的倫敦,混亂的挖掘工程之外,臨時的帳篷裏。
  剛剛從會議中歸來的艾晴掀開簾子走進,顧不上摘下發箍,躺在了簡陋的床上,疲憊欲死。
  可當她閉上眼睛之前,視線卻停留在了床頭。
  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壹具鐵箱,如此熟悉。
  在上面,閃爍的紅燈已經無聲熄滅,鎖匣開啟。
  當她伸手將小小的行李箱打開後,卻發現,裏面只墊了兩層厚厚的海綿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壹根簽字筆和壹個信封。
  信封上,帶著熟悉的落款。
  ——X
  【艾晴,當妳看到這壹封信的時候,那麽就證明最糟糕的意外已經發生。對此,我無可奈何。
  我將我所有的壹切留給妳,不論是這壹份職責所代表的重擔還是詛咒。也希望妳能夠從漫長的工作盡頭覓得些許自我之價值,人生之意義。
  學會休息吧。
  從現在開始起,妳的工作,將永無止境。
  ——妳親愛的,終於退休的,前任上司:席樂娜·羅森博格·卡羅爾。
  PS:加班不是懈怠人生的理由,早點搞定妳的狗男人結婚吧,傻姑娘。】
  “……”
  自漫長的呆滯中,艾晴放下了信封。
  閉上眼睛。
  許久,再忍不住,沙啞的輕嘆。
  “到最後都這麽喜歡折騰人啊。”
  可惜,已經無人回應了。
  只有在寂靜中,她拿起了最下面的那根代表著架空機構最高權限的簽字筆。
  在信封裏的第二張就職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仿佛有泡影碎裂的聲音傳來。
  往昔的壹切像是夢境壹般的消散,不論是陰晴還是艾晴,有關她的壹切書面和數據記錄,自此刻起盡數從現境消失無蹤。
  所留下的,只有壹個簡單的代號。
  ——【架空樓層負責人·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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